直至天色将明,史飛龍一口氣傳了葉孤鴻三掌。
其實若以葉孤鴻悟性,不說一夜學全十八掌,學個六掌、九掌,隻怕不大費力。
但是他學不費力,學會了之後,把自己的理解重新傳授給史飛龍,卻是有些費力。
因此三掌傳完,史飛龍捂着腦袋嚷道:“罷了罷了,大家要睡醒了,我們且回去吧,哥哥這顆腦袋,此刻滿是龍吟虎嘯之聲,你若再往裏面灌溉,必然是要炸了。”
說着雙手捂着頭,一搖一晃,沿着原路歸返。
及至衆人醒來,得知二人結拜,大都覺得詫異,昆侖、青海一衆弟子,都覺得史飛龍瘋瘋癫癫、爲長不尊,隻有武當四俠,暗自欽佩史飛龍眼光決斷。
張松溪更是私下說笑道:“這趟西來,師父特意指出,葉師弟氣運正盛,此行當能讓我們借些福源,果然途中擒得二先生,省了無窮腳力,又勾出青海劍派、昆侖派的勢力,憑空多了許多好手相幫,如今看來,這史幫主眼力也是非凡,同葉師弟結爲八拜之交,隻怕從此便要由衰轉旺。”
殷利亨笑道:“若這般說,自終南山相遇,史幫主豈不是便交上了好運?哎,我隻擔心葉師弟的福澤分潤我們太多,他自己卻因此減了運氣。”
俞蓮舟搖頭道:“我倒覺得他的富緣越分越厚,若不出爲兄意料,史幫主的降龍掌,已是到了葉師弟手上。”
莫七眉飛色舞道:“還不止哩,白日裏朱武兩家的丫頭圍着他吱吱喳喳,可憐兩個丫頭的老爹,本指望女兒從峨眉掏些好處,不料兩個丫頭見色起意,較着勁的賣弄,自家那點本事,隻怕悉數給人套了去也。”
說罷四人哈哈大笑,都爲葉孤鴻高興。
葉孤鴻也不在意别人是喜是愁,總之白日打着呵欠應付兩個小妞,聽她們争先恐後賣弄自家一陽指修煉時的講究,夜裏睡不多時,便被偷偷摸摸的史飛龍喚醒,随他找無人處傳習掌法。
如此幾天下來,葉孤鴻已将十二掌學全,剩下六掌也掌握了招數,心法則待慢慢推敲,便連一陽指也曉得了初步的練法。
這一日,衆人走至昆侖山邊緣,往前不遠,便是黃河源頭。
此時已是六月中旬天氣,若在中原,怕是已然暑熱難當,但在此地,早晚尚覺寒涼。
衆人立在一處山崖上望去,兩個偌大湖泊,橫陳大地。
西面一個形如扇貝,東面一個恰似葫蘆,仿佛雙璧輝映,又像展翅蝴蝶,兩湖之間,一道屏風般山梁高高聳立。
極目西聎,但見一道一道細流從地下鑽出,自西注入扇貝形湖泊,又自湖東流出,沿着山梁南端,流進東邊湖泊的葫蘆底,再自葫蘆嘴中流出,緩緩向東而去。
這一去,途中又不知多少水流彙入,始有百千裏後,那怒龍臨凡般滔天氣勢,沖山裂地,經九轉而入海。
兩湖前後左右,又有無數小湖,宛若天上繁星,不可計數。
何莫勝摸了摸胡須,指着道:“此即星宿海也。”
朱壽搖頭晃腦賣弄道:“諸位請看,西面那湖,元廷稱爲紮陵湖,又叫查靈海,意思是白色長湖,風浪一起,此湖面即呈白色,故而得名。”
“東面那湖,元廷稱爲鄂陵湖,又叫鄂靈海,鄂于蒙語乃是青色,此湖水色青藍,故得此名。”
“湖中之山,叫做巴彥郎瑪山,巴彥乃是蒙語富庶之意,這兩湖上下水草豐澤,湖中魚鳥極多,因而得名。”
“說來有趣,西面白湖中有幾個島嶼,兩湖飛鳥,栖居其上,東面青湖中卻有魚廳,那魚廳乃是青湖西邊一個小湖,又稱小西湖,岩石構成天然堤岸,春來水漲,湖面漫過堤岸,夏日水枯,湖面落下,小西湖斷流枯竭,便有無數魚兒擱淺其中,你們看,那裏烏雲一般籠罩湖上的,便是鳥群于魚廳進食。”
衆人循着他手指看去,果然東面湖泊西北角上,一片烏雲離地面極近,仔細看去,卻是無數鳥兒。
張松溪佩服道:“朱先生熟知地理,一番闡述,令我等大開眼界。”
史飛龍卻不屑道:“要我說,這些吐蕃人、蒙元人粗魯不文,起得什麽鳥名字?什麽白湖青湖,紮陵湖鄂陵湖,你們看此地形勢,兩湖夾山,像不像男人的那話兒?左面便該叫左蛋蛋湖,右面就叫右蛋蛋湖,中間那一條,哈哈,正該叫個大雀兒山,豈不是好記得多?”
衆人誰也不料他忽發這般宏論,一時間轟然大笑,昆侖派的女弟子紛紛紅了臉蛋,跺腳低罵,朱真真、武青青,趁機各自抱住葉孤鴻一條胳膊,埋臉在他身上,搖晃着身子不依,叫道:“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後面缺了兩顆門牙的衛玉看在眼中,不由暗暗咬牙。
青海劍派掌門人姜老道,一張骷髅般老臉毫無笑意,指着那巴彥郎瑪山道:“金剛派的門戶,便在山頂,湖南面那些帳篷,都是他們捉來的牧人。金剛派的人日日站在山上眺望,覺得哪裏可疑,便令人大舉挖掘,隻是數年來不曾有獲。”
武炎低聲道:“他們忙活數載不曾尋到星宿寶藏,我們縱使打殺了他們,莫非便能尋到了?”
何莫勝淡淡道:“各人氣運不同,他金剛派找不到,我昆侖未必找不到。”
葉孤鴻舉目看了半晌,忽然笑道:“金剛派雖強橫,門内卻多是無知之徒。那丁老怪據聞乃是道家出身,自然有一番講究,我若是金剛派,尋個懂堪輿風水的道士,站在山上看一看财位何在,隻怕便八九不離十了。”
一言說罷,姜老道、何莫勝齊齊怒目而視,葉孤鴻一愣,随即笑道:“啊喲,說出了二位前輩的打算麽?卻不打緊,伱們看看彼此神情,便知大家想到了一處去。”
原來昆侖、青海兩派中,多有做道士打扮者,其中多數人固然如東華子道長一般,一本道經都不曾讀過,但兩派弟子衆多,總有些真的有道之士,自有那學了些九宮飛星、紫微鬥數的,能看出明暗财位。
姜老道、何莫勝對視一眼,果然看出對方盤算,和自家打到了一處,都不由苦笑。
又聽葉孤鴻道:“其實晚輩說穿了乃是好事,你們正好商議商議,殺翻那金剛派後如何行事,譬如你們各自憑本事,指一個位子,各家挖掘尋寶,誰得手是誰運氣,或是有個分配比例,總之先小人後君子,提前說好,勝過到時候大夥兒紅了眼,真個火并起來,卻是武林正道的損失。”
俞蓮舟道:“葉師弟說得有理。”
姜老道、何莫勝面色也自和緩了下來,何莫勝道:“不愧是峨眉高徒,這番話的确不錯,姜掌門,我們今天便商議出個章程,然後今夜五更,大夥兒趁夜色殺上金剛派,給他來個冷不防,如何?”
姜老道冷笑道:“冷不防,冷不防,果然是昆侖的做派。也罷,便按那孩子所說,先商議個章程,請!”
他說罷轉身而去,何莫勝、樊淑雲緊緊相随。
其餘衆人,也都下嶺,尋避風處休息,或是用食,或是打坐,各自爲晚間厮殺做着準備。
及至夜深,史飛龍照舊丢下老婆不顧,來尋葉孤鴻,葉孤鴻起來打個呵欠,眼神一掃,正要随義兄而去,忽然皺眉道:“不對,那個衛玉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