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飛揚不料這少年郎心性如此果斷,心下暗自叫苦,一邊運功強壓體内毒性,一邊淡淡笑道:“蕭某雖然不才,明教上下數十萬人,也隻在一人之下!似我這般人物,來川西便是爲對付你峨眉?呵呵,你峨眉好大的臉面!”
葉孤鴻冷笑道:“且不說你意欲何爲,伱在河上打我們的船,便是存心不良,死有餘辜,何況本門大師伯的一條性命,也須着落在你身上。”
蕭飛揚呵呵一笑,撇着嘴道:“孤鴻子那厮,因幾句口舌之争,不遠萬裏跑去昆侖山尋蕭某比試,技不如人,怪得誰來?況且蕭某留了手不曾殺他,便連他那口劍也未染指,他自家心眼小,明明能活,活活氣死,這也怪得蕭某?至于打你們的船,也不過是想讓你們凫水一場,你那幾個師姐嬌滴滴的,蕭某憐香惜玉之人,何苦要害死她們?”
葉孤鴻一邊聽他說一邊點頭,待他說罷,忽然問道:“你這算是在求饒麽?”
蕭飛揚瞪起了眼,面皮上紅意一閃而逝,他看似順口應答,漫不經心,其實句句都是解釋,又與求饒何異?
如今吃葉孤鴻點破,以他的傲氣,自然挂不住臉,那灑脫笑意也自不存,闆下臉道:“笑話!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浮生若夢,爲歡幾何?區區生死,豈爲蕭某所重?”
說罷長歎一聲,搖頭道:“唯一可恨者,大丈夫生于斯世,未能于疆場之上戰死,未免有些憋屈。也罷,世事豈能盡如人意?爾等盡管下手便是。”
說罷雙眼閉上,把雙手攏在胸前,十指屈張,若飛騰之火焰,喃喃念道:“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爲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萬事爲民,不圖私我。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他聲音愈念愈響,随着漫卷而來的江風飄蕩而上,玩世不恭的面龐,呈現出悲憫莊嚴之相,與其背後倚山而坐的垂目佛陀,神态竟頗有肖似之處。
殷六、莫七對視一眼,莫七低聲道:“這幾句詞兒,有些了不得呀!莫非明教教徒死前,都要念這經文?”
殷六歎道:“想來創辦此教之人,也是大仁大勇之輩,你看他們不念自己身死,反念世人憂患苦多,這是何等胸襟?”
金明珺瞪起眼道:“喂!你們如何替敵人說話?我師弟拼得重傷,這才有了殺這魔頭良機,難道因他會拽幾句詩文,你等便不忍下手麽?若是這般,世間惡人人人買本唐詩三百首,遇見你們武當七俠行俠仗義,便大念而特念,你們還如何斬妖除魔?”
說罷劈手奪過莫七掌中劍,喝道:“若不是我師弟設計,又奮力拼命,這魔頭打倒了我們,你猜他會不會留手?哼,本姑娘卻是沒學問的,我師弟要殺死誰,那人必有取死之道!”
說罷大步向前,便要親自去殺蕭飛揚。
蕭飛揚雙眼雖閉,兩個耳朵豎得筆直,聽見腳步靠近,泛起一絲苦笑,暗忖道:不料蕭某半世縱橫,死在峨眉一個無名女弟手中。
他正待束手受死,忽聽身後大佛上下,一連串怪笑聲響起。
“嚯嚯嚯嚯!”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又有人高叫道:“姓蕭的,你龜兒也有今天!你這場大洋相,看得老子滿心快活!”
金明珺心中一驚,立刻加快腳步,提劍猛刺蕭飛揚心窩。
蕭飛揚眼睛一睜,也不見如何動作,蓦然向後平移三尺。
金明珺再要刺時,一道銀光激射而至,頓時将長劍打做兩截,金明珺隻覺虎口發麻,低頭看去,卻是一支爛銀小筆。
她一咬牙,還待用斷劍再刺,葉孤鴻急忙叫道:“師姐回來!”
金明珺扭身便走,哧的一聲,一支爛銀小筆斜插在她身後——
若是方才繼續向前,這支筆必然要了她的性命。
殷六、莫七又驚又怒,齊齊縱出,護在金明珺身後,殷六提聲喝道:“武當七俠殷利亨、莫聲谷在此!藏頭露尾算什麽好漢?有膽的不妨現身一見!”
便聽一人怪叫道:“老子們算不算好漢,還輪不到你殷六俠評價!你去殺一千個鞑子,再來和老子說這些大話也不遲。”
說話間,幾道人影出現在大佛左手的山壁上,那山壁上高高低低盡是石窟,這幾人顯然早已藏匿其中,卻是不發一言,直到蕭飛揚走投無路,方才現身相救。
葉孤鴻等人望去,隻見對方共是三人,都是四十出頭年紀,其中兩個道士,一穿青衣,一穿藍衣,青衣那個盤着發髻,面無表情,藍衣那個帶着鐵冠,濃眉細目,另有一個卻是衣衫破爛的和尚,留着半寸長的頭發,矮胖寬橫,相貌醜陋,一身兇惡之氣。
這三人齊齊一縱,從近十丈高崖壁躍下,待得離地一二丈時,青衣道人忽向左右同時擊出一掌,藍衣道人、和尚在他兩側,分别遞出一掌。
四掌相擊,藍衣道人、矮胖和尚各自斜翻一個筋鬥,落地站穩,青衣道人則向後連轉幾圈,脊背貼着崖壁一溜而下。
那矮胖和尚昂着一張醜臉,滿是耀武揚威神氣,扯着破鑼般嗓子大喊道:“武當、峨眉的小崽子,你們這一番痛揍蕭飛揚老小子,我三個看得十分滿意,不過這老小子雖有一千個不是,畢竟是我教中左使者,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外人來殺!”
他晃晃悠悠,走上幾步,忽然踢了蕭飛揚一腳,大笑道:“姓蕭的,你這厮素來狂的沒邊,今日若無我五散仙相救,卻被這峨眉小兇娘們兒一劍給劈啦,哈哈,哈哈哈,當真有趣!”
回頭道:“張中,這龜兒子當年一掌打碎你肩膀,養了多久才好?你也打他一掌,出口惡氣。”
那頭戴鐵冠的濃眉道人嘿然一笑,搖頭道:“常言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姓蕭的雖不配做虎,張某卻也不是惡犬。”
矮和尚點頭道:“你這話倒也有理!”轉念一想,忽然大怒,指着鐵冠道人道:“不對!老子方才踢了這龜兒一腳,你這般說,豈不是說我是狗?”
他自家忽然争吵起來,莫七看的有趣,哈的一聲笑了起來。
矮和尚猛然回頭,指着莫七道:“猴子,你笑什麽?”
莫七大怒,當即反唇相譏:“我在笑狗!”
矮和尚怒不可遏,大叫一聲,大踏步沖來,揮拳就打:“好龜兒!打死你這猴子!“
莫七喝道:“狗和尚,小爺怕你不成!”雙臂一揮,使出剛猛絕倫的武當震山鐵掌,同那和尚乒乒乓乓打在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