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茳蓠?茳蓠!”滅劫師太念了兩聲,點一點頭,晃了晃嬰兒,哄道:“徒兒,你以後便叫周茳蓠了,喜不喜歡哇?”
那女嬰撅了撅嘴,哇的大哭起來。
滅劫師太滿腔歡喜,頓覺掃興,耐着性子哄了兩下,哭聲越發大了,耐心頓時耗盡,皺眉道:“咦?這個孩子,莫非和我峨眉無緣?”
葉孤鴻哭笑不得,滅劫抱孩子的姿勢,跟抱狗差不多,雙手插着孩子腋下,捧在自己面前,偏偏還要晃她,那小嬰兒的脖子都是軟的,吃她一晃,頭都要飛了,豈有不大哭特哭之理?
連忙伸手接過來道:“師父,我來抱着師妹吧。”
他前世資訊發達,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也曾被單位少婦悉心教導過怎樣抱孩子,這一上手,頓時顯出不同:
那小嬰兒的頭頸枕靠在左臂彎上,左掌順勢托住了小屁股,一隻手便把孩子抱得舒舒服服,右手便取根小靈芝,做玩具逗着嬰兒玩耍。
那女嬰幾乎立刻便不哭了,嘻嘻哈哈笑起來,還要擡手去抓靈芝。
“哎呀!”彭和尚看的眉飛色舞,拍着葉孤鴻道:“小兄弟,不料你這當師兄的,倒是和這孩子有緣,将來在山上,請你多多看顧她,伱這小師妹比你也小不了幾歲,說不定将來長大,還成了你媳婦兒哩。”
滅劫越發覺得這女嬰和峨眉無緣。
彭和尚又招手,喚先前抱着女嬰白胖少婦來到近前:“師太,此女亦是可憐人,其夫家本是當地富庶人家,素好行善,因不肯配合縣太爺剝削地方,被那狗官尋個由頭害了全家,我等兄弟聽說趕去救人時遲了一步,可憐一家十餘口,隻她一個得活,恰好請她給孩子做個奶媽。”
滅劫對女子道:“峨眉山乃是荒僻所在,你願意去麽?”
那女子連連點頭道:“越荒僻處,鞑子越少,妾身願意!”
滅劫釋懷道:“罷了,你既肯去,路上這孩子還是由你關照。”
彭和尚此行雖沒得甚錢财,卻把周子旺的遺孤安排妥善,也算心滿意足,拜别了滅劫,帶着衆頭目呼嘯而去。
滅劫亦不停留,領了車隊前行,兩三日後,渡過潢河,複行數日,進入大别山山脈。
此山脈東西縱橫,橫跨數省,莫說如今,便是往年太平盛世,也有占山爲王、打家劫舍的山賊。
然而幾日以來,浮光山一戰,前後經過已然傳出,血海觀音四字,端的能止小兒夜啼,哪個大王活得膩歪了,敢去面前讨死?
因此這浩蕩大山,熊藏虎匿,豺狼遠遊,衆人波瀾不驚便穿了過來。
這一日,車隊來到大别山腳下的羅田縣,方自山路中出來,遠遠見幾個精瘦漢子跳起身,飛一般跑了。
滅劫冷笑道:“才太平幾天,又有蹊跷生出。看來這大别山太高,把山那面的血腥味,盡數都遮住了。”
這時方文、方武兩個傷勢已然大好,兄弟兩聞言,各自騎匹騾子,抄起一條金瓜錘在手,左摩右轉的盤弄,一面把手抄着不存在的絡腮胡須,一面龇牙咧嘴叫道:“姑姑休怕,任他千軍萬馬來,侄兒兩個在此,定保姑姑無事!”
他兩個先前傷重時,滅劫看這兩個侄兒,倒還覺得可愛,後來随着傷勢好轉,兩個廢話越來越多,尤其是愛纏着葉孤鴻講古,如今滅劫見了二人就煩,呵斥道:“滾回去。”
兩兄弟垂頭喪氣道:“謹遵将令!”倒拖着錘子,下騾上車,一左一右坐在宋夫人身後鼓氣。
葉孤鴻笑道:“二位兄台何必沮喪?我師父是怕你們受傷,一番好意,不可不知。”
方文看看左右,低聲道:“我三個前番不是推演明白了嘛!俺們老方家這金瓜錘法,初現于漢末北海大将武安國,後傳于梁山好漢金錢豹子湯隆,天妒神技,一向不曾真正發迹,如今機緣巧合,傳到我們哥三個手上,定要讓世人知道這錘法厲害!如今你師父我姑姑不給我們出戰,等會兒有機會,你施展錘法,敲死幾個人,讓我兄弟過過幹瘾也好。”
原來這兄弟二人很是實誠,和葉孤鴻一見如故之下,毫無戒備心理,拉着他搬文弄武,不知不覺,居然把自家的錘法盡數教給了葉孤鴻!
好在方夫人不是小肚雞腸的,眼見自家兩個孩子和葉孤鴻親熱,又是自己小姑的愛徒,也自不爲己甚。滅劫師太則更是無所謂,她家這路錘法,她自己都不大瞧得上,葉孤鴻肯學她還巴不得哩。
方武連連點頭:“不錯,兄弟,今天全看你發市!”說罷雙手托着自己錘子,鄭重遞去。
葉孤鴻無奈,順勢接在手裏,笑道:“好,若有敵人,我便用方家錘打他!”
話音未落,馬蹄震地,遠遠見得幾匹高大戰馬,自縣城中席卷而出,葉孤鴻一愣,連忙奔到滅劫身旁:“師父,看來是鞑子的騎兵!”
滅劫看了片刻,搖頭:“不像!騎術不夠精湛。呵呵,随他是誰,兵來将擋罷了!”
說話間奔馬已近,居中一匹馬上,一人高叫道:“師太,晚輩徐壽輝在此恭候多日,孤鴻兄弟,你可想死爲兄啦。”
滅劫、葉孤鴻對望一眼,都露出意外驚喜神色,葉孤鴻一挾騾腹沖出隊去,口中叫道:“徐壽輝,徐大哥,你如何跑到這裏來了?”
“我如何來了?”徐壽輝哈哈哈大笑:“我老徐家的祖宅,正是在這蕲州羅田縣,前番惹了鞑子,我爹便令兄弟們退入湖中,又令我回家養傷,這幾日養得傷好,正要回去幫父親的忙,聽見令師徒在浮光山,做出好大聲勢,我師父說你們多半要經羅田而來,因此我令城中閑漢,每日在這山口守着,若見了有出家人,便立刻來通知我。”
他一邊說,一邊跳下馬,先向滅劫行了禮,又抱了抱葉孤鴻,好生親熱。
随即指着身後馬上一人道:“師太,兄弟,這位便是我的師父鄒先生。”
葉孤鴻看去,隻見那人三十五六年級,八字眉,絡腮胡,神情疏朗,便聽滅劫道:“閣下便是龍尾劍仙?”
那人道:“朋友們謬贊罷了,在下鄒普勝,算命、打鐵爲生,師承彭瑩玉大師。”
滅劫奇道:“彭和尚我數日前才會過,他的年紀,似乎還沒你大哩。況且你一身全真劍法,難道是同彭和尚學的?”
鄒普勝搖頭笑道:“學無先後,達者爲師,我這身武藝另有師承,至于拜入彭師門下,是近年之事,我同他所學,更多是領兵作戰、反抗蒙元的大學問。”
徐壽輝插口道:“師父,上次要不是師太點破,我還不知道你傳我的竟是全真劍法哩。”
鄒普勝聞言,搖頭苦笑,葉孤鴻和師父對視一眼,都生出好奇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