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比林東進球更讓人絕望的，是流川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Zone狀态的開啓并不是那麽容易的，對還不熟悉這一狀态的人來說，開啓zone意味着獲得超強的能力和狀态，但也意味着對自身體力、腦力、精神意志等等各方面的巨大消耗。
像林東這樣掌控了zone2.0階段的天才，才有可能在平時的練習中将zone作爲一種常态來适應。
雖然隻有7成左右，卻也能讓自己的身體和精神意志都得到充分的适應，這能讓他保持至少持續一節10分鍾時間的全力輸出。
但對流川楓這樣剛剛進入zone，甚至連掌控都還談不上的人而言，無論是身體和精神意志的适應能力，亦或是對zone的危害性都完全沒有充分的了解。
此前第二節時持續了好幾分鍾的zone狀态，讓他的體力和精神都已經到了極限邊緣，雖然有中場休息的時間來作爲緩沖，但那是根本就不足以彌補消耗的。
剛才時體力就已經到了極限，全是憑借着想要戰勝林東的信念在苦苦支撐，可當看到林東的各種予取予求，看到勝利的希望已經不再時，和高野昭一的那一撞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時他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腦子裏有種眩暈感，雖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但意識已經相當模糊了。
能聽到周圍有七嘴八舌焦急的聲音在喊他，然後有人将他擡到了擔架上，搖搖晃晃間去到場邊。
耳中嗡嗡響着盡是耳鳴之音，有涼風扇來，有人用一些清涼之物塗抹到他太陽穴上，如此折騰了好一陣子，才感覺意識稍稍恢複了些許。
睜開眼來時，安西教練、隊醫、彩子、角田等人都正一臉擔心的看着他。
“就是一時脫力，醒過來就沒事了。”隊醫的聲音總算是讓衆人稍稍心安。
流川楓撐着地面想要坐起來，卻被安西教練按住：“安心休息吧，把比賽交給你的隊友就好。”
“比分多少了？還有多少時間？”
彩子等人皺着眉頭沒有回答，流川楓則是轉頭自己朝場中看去，卻見場上的湘北衆将此時似乎都已經沒有了賽前臉上的榮光。
赤木、三井、宮城，包括頂替自己上場的木暮都已經是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一副疲于奔命的樣子。
唯有紅頭發的櫻木花道還一副活躍之态。
湘北的進攻，木暮頂着伊藤卓的防守跳投打鐵，櫻木花道在花形透的頭上搶下籃闆，補籃得手。
隻是，似乎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沒有慶祝，沒有歡呼，看台上嗡嗡嗡嗡一片，湘北的球員也隻是勉強提起精神退防到自己的半場中。
而此時再轉頭看向電子記分牌，剛好看到湘北的分數跳動了一下，從56變成了58。
96:58，時間則是已經來到第四節最後2分鍾了。
流川楓深吸口氣，剛剛在心裏升起的一絲拼命念頭徹底被打了回去。
輸了這麽多嗎？
此時的球館中嗡嗡嗡嗡，如先前那般針鋒相對的呐喊聲已經消失不見，比賽已然進入了垃圾時間。
湘北的球迷們固然已經找不到歡呼的理由，而即便是翔陽的球迷，似乎也已經在之前嗨過了頭，加上勝負已定，現在也已經沒有太多呐喊的激情了。
“輸了？”他隻是下意識的開口。
“輸了。”安西教練的臉上卻并沒有失落之意，而是微笑着安慰道：“輸給這支翔陽，非戰之罪，你們已經盡力，表現得也超乎我的意料之外，這一戰，我們收獲頗多。”
“放心，我是說過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挑戰林東同學的機會，但這隻是指在日本……U19世錦賽，我會推薦你和櫻木代表日本去參加，到那時，伱仍舊會有挑戰林東同學的資格。”
“U19世錦賽？”流川楓下意識的想起了勞埃德培訓基地裏見過的朱方雨、孫越、王世篷三人，他不禁笑了起來：“那恐怕會比現在更難吧。”
安西教練有些詫異的看着他，顯然是沒想到流川楓在這個時候能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更沒想到以他的性格，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笑起來。
“輸就輸吧。”流川楓閉上眼睛，在地墊上躺好，這樣舒服一點，也可以恢複得更快一點。
一絲弧度在他嘴角翹起，流川楓自言自語的說道：“至少我真的超越了自我。”
安西教練微微一怔，随即啞然失笑。
坦白說，這場比賽雖然輸掉，但他個人是并沒覺得還有什麽遺憾了。
櫻木和流川楓都突破了自我，他想要的都已經得到，剛才唯一在擔心的，隻是怕清醒過來後的流川楓接受不了輸這麽慘的打擊而已。
但現在的流川楓，早就已經不是在夏季聯賽裏時被林東打哭的那個孩子了啊。
“是啊。體育競技雖然以勝負論成敗，但對一個真正的運動員來說，追求對自我極限的不斷突破才是永恒的話題。”
“繼續突破自我吧，你們還遠遠沒到自我的極限。”安西教練笑着輕輕拍了拍流川楓的肩膀：“我會幫你和櫻木争取到耐克籃球峰會的門票，你們很快就會在國際賽場上與他再會面的。”
…………
場上的林東依舊在馳騁着。
自來到日本後，還從沒有如此暢快的放開手腳打過一場比賽。
櫻木和流川楓的突破讓他感受到了這種暢快，因此即便比賽勝負已分，但不管是出于自己情緒的延續，亦或是尊重這支湘北，打滿全場就都是唯一的選擇。
當然，最後幾分鍾就沒怎麽發力了，事實上流川楓下去之後，林東就已經不再zone，常态的狀态也有七成zone的實力，對付疲憊至極的湘北已經足夠。
而湘北事實上确實也已經沒有了抵抗之力。
不管在進攻端還是防守端，少了流川楓這個牽制點和發起點，三井壽又處于體力崩潰的極限中。
湘北剩下的人已經沒人能挑起進攻大梁，雖然有櫻木一直在用信念苦苦支撐，但在火力全開的自己面前，櫻木的堅持無疑是沒有意義的事，也就和暑假時那個被自己不斷10比0的少年一樣，雖然能跟上腳步，卻沒有限制的手段。
三井壽處于體力崩潰的邊緣，事實上早在兩三分鍾前他就已經連跑都跑不動了，安西教練似乎有想要換他下去的意思，但被三井壽拒絕了。
勞埃德培訓基地裏時，林東其實就已經比較了解三井壽的想法了。
剛去培訓基地，他是想憑借冬季選拔挑一所好大學的，想去打大學籃球，甚至想進日本的職業聯賽。
但在短暫結束培訓基地裏的訓練、回神奈川時，這家夥的想法卻變成了‘想在冬季選拔中全力以赴一次’。
大概是因爲看到了他自己與職業之間的差距，也看到了他自己身體上的隐患吧。
有哮喘遺傳史的，确實還是不适合劇烈運動。
赢了山王，他事實上已經無憾了，而在這場比賽中拼盡全力站到最後一刻，大概就是想與他自己的高中籃球生涯來一次告别而已。
赤木剛憲在林東、花形透等對内線的接連沖擊下，也已經不再勇猛，體力和三井壽一樣處于崩潰的邊緣。
不過與夏季聯賽時那個外強内弱的家夥不一樣的是，眼前的赤木剛憲實力雖然增漲有限，但心态卻一直都保持得很好。
從比賽一開始，他對他自己的定位就是球隊的内線輔助，除了被自己限制的那些畫面外，和花形透基本處于互爆的狀态中，但在籃闆、擋拆等球隊團體貢獻上，赤木則要勝出一分。
林東知道他和深澤大有過交流，在如今河田雅史已經去了美國，而櫻木、森重寬這些超級内線又都還是高一的情況下，赤木剛憲今天的表現應該已經足夠讓他赢得一張進入深澤大的門票。
宮城良田……這大概是林東對湘北五虎裏印象最少的一個。
說實話，天賦有限，打弱隊時，他的速度或許可以成爲湘北靓麗的風景線，但遇到翔陽這樣的隊伍，宮城良田所能發揮的作用是極其有限的。
進攻端既殺不進内線，外線也沒有籃，防守端則更是湘北最大的漏勺。
如果不是藤真需要分心做許多其他事的話，真要和宮城對位，以藤真現在的實力，一個人就已經足以按死他。
而在湘北這樣的絕對絕境之中，他的存在感則幾乎爲零，雖仍舊感覺還跑得動，但作用有限，也隻是瞎跑罷了。
至于櫻木花道，這大概是此時湘北唯一一個還存有鬥志的人。
在勞埃德培訓基地裏時的恐林症似乎徹底消失了，這得益于他上半場在流川楓帶動下神勇的爆發。
這家夥屬于那種絕不回頭的類型，有些障礙哪怕再高，但隻要讓他翻過去一次，就絕不會再走回頭路。
其整個下半場的表現在球迷看來或許是被自己持續打爆的狀态，但在内行眼中，在林東眼裏，這家夥卻是依舊在以飛快的速度成長着。
他也開了zone，但和流川楓的初階不同，這家夥開得有點奇怪。
他開zone的提升是在球商、第六感、體力、速度、反應這些方面，而并非是全面開啓的籃球實力那種。
林東覺得這大概與他平時的打球習慣、訓練方式等等有關，這家夥确實是不擅長進攻，即便是命中率最高的一手定點中距離，隻要有人幹擾，命中率也能偏到老遠去。
但對防守的直覺卻是不斷的提升着，以至于到後面，好幾次預判了林東的路線，給林東的進攻也制造了不小的麻煩。
這種感覺，可是一對一時最爆種的流川楓都沒有給林東帶來的。
唰！
籃球傳到了林東手中，盡管此時場上所有的人都已經不動了，但櫻木花道還是第一時間就本能的頂了上來。
卻見林東持球微笑着看向他：“結束了櫻木。”
“再來一個！”櫻木花道的臉上并沒有夏季聯賽時對比賽時間都沒有概念的那種幼稚。
櫻木的聲音十分低沉，沒有了之前的咋咋呼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專注。
“我知道時間，”他沉冷的說：“還有十幾秒。”
“這種時候一般都不打了。”
“堅持到底。”櫻木花道盯着林東的眼睛：“你說的！”
林東微微一怔。
嗡嗡嗡嗡……
“你看那邊！”
“10号還沒放棄啊……”
“在說話呢！”
“好像還要打一個？”
“花道……”
球場上嗡嗡嗡嗡的聲音不斷回響着，湘北的不少球迷其實都已經站起身準備離場了，可此時此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将目光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呼。”
林東吐出一口氣笑了笑，右手單手抓着球伸向了身體的右側，然後微微伏身下來。
櫻木花道也降低着重心，與林東四目相投。
兩道目光相觸碰，空中仿佛在刹那間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小心了……”
林東說，随即身體微微一晃，控球的右手随着肩膀擺動。
櫻木花道的重心微微往右邊一拉，可緊跟着便見林東擺動的右臂做了個大擺鍾的控球。
籃球換手到了左邊，林東猛然一步邁出。
高人兄的左路突破，别說這場比賽，早在勞埃德培訓基地裏時他就已經見識過無數次了，但那大多都是高人兄和史蒂芬單挑的時候才能看到。
櫻木的注意力此時高度集中，身體重心猛然左拉，雙腳飛快移動，伸長的右臂橫欄在林東身前。
可随即就感覺林東整個人都已經頂靠到了他身上來。
太快了！
當高人兄左手控球時，給櫻木花道的感覺就像他是在空手跑一樣。
櫻木花道的眼裏火光十足，勉強撲住林東的沖勢，緊貼着他往後移動，超快的反應和爆發到極緻的速度，竟讓他這一步防守完全沒有失位。
啓動時兩人在一步之遙，林東邁出第一步時彼此隻距離半步，防守并不失位。
但等第二步時就已經撞進了櫻木花道的防守位中，往後便是一個沖一個退，雖然腳步都是十分迅疾，但當攻防雙方一個在沖、一個在被迫的退時，失守就已經成了定局。
四步，櫻木隻跟上了四步，第五步就已經徹底從他身側竄了出去。
林東朝籃筐高高跳起，趕在籃筐的紅燈亮起之前一記雙手暴扣。
電子記分牌上的數字微一跳動。
105:60。
翔陽勝，冬季選拔總冠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