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淵洞天,浮島天宮。
忽見清風驟起,微涼的夜色,一塊玉階如那墜入玉盤的星光憑空飄來,栾玉便是整理了一下有些鼓鼓囊囊的衣襟,這才放心的踏了上去。
玉階仿佛有自主意識,引導着她往上方的浮宮行去,便是經過從前那層被禁鎖了天地的空間也是在這塊玉階下形同虛設,最終将之牽引至浮宮門前方才停下。
“回禀師尊,今日徒兒前往那丹殿,發現丹王生前似乎已經爲他妻女安排了後手,爲難之人皆已盡數退去。”栾玉在宮門前俯身一拜,那片呼之欲出的美景如那天邊雲彩甚是無瑕。
“嗯。”
清冷的聲音響起,似乎對此并未有太過重視。
“此外,師父讓我巡查之人,的确爲那丹殿弟子,名爲蕭景升,說來也奇怪,據徒兒打聽,此人在同輩之間一向憊懶,便是宗門曆練也從未參與,竟是不經洗練紅塵便在近期突破了那築基境,如今已爲丹殿執事。”說着,說着,栾玉莫名多出一股親切感。
“說重點。”然而聲音的主人似乎對她回禀的消息有些不滿,聲音變得越發冰冷。
重點?
栾玉愣了愣,随即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恭聲道:“此子雖類我……哦不,雖道心不固,卻未曾取妻納妾。”
“嗯。”
同樣惜字如金的回答,栾玉莫名覺得對方的語氣輕緩了不少,仿佛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栾玉想了想便準備交代清楚:“不過……”
“不過?”聲音似乎變得有些急促。
栾玉詫異的看了宮門一眼,因爲以對方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淡漠性子,一向很少會有這麽激烈的反應,更别說将之打斷。
她細想了一下,便斟酌了一下用詞:“丹王安排照拂妻女之人,便是此人,并且……并且徒兒覺得他對丹王的這位遺孀,似有……”
“什麽?”
“……别樣的情愫。”
轟!
突然之間,隻見得浮宮頂端的雲層猛地收縮了起來,下方更是有無數巨浪翻湧,混合着天地之間的能量潮汐,将這片空間攪得昏天地暗,連栾玉本人都在這股威壓下全身氣血止不住的翻湧起來,胸口發悶。
“師尊息怒,這也可能隻是徒兒錯覺,因爲那人如今收了丹王之女爲義女,因此才會顯得有些不一般。”栾玉感覺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急忙補救。
下一秒,天地異象頓時收斂,僅僅在那幾個呼吸之間便再度轉爲平靜,唯獨那大澤上浮起的靈魚以及無端暴斃的飛禽仿佛在預示着之前的景象并非是幻覺。
如此滑稽的轉變,不禁讓得栾玉有些咋舌。
原本抱着一試的心态,居然真的停下了?
當然,她并不認爲對方的這份情緒是因爲某個有些下作到可以畫出那麽羞人的小人圖之人。
畢竟,師尊前腳剛要自己去照拂人家丹王遺孀,後腳跟便有人罔顧丹王所托,竟然對其遺孀産生觊觎之心,并且還是一名低輩弟子,以下犯上,實屬膽大包天。
别看宗門内交換侍妾之舉,屢見不鮮,可若不是顧及往屆宗主以此作爲籠絡人心的手段,繼而讓這不成文的條規已如那跗骨之毒難以根除,以對方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怕是早就将之廢除了。
“此子之舉的确喪心病狂,若師尊見不得這等卑劣之人,弟子現在便去将之處理了。”栾玉主動請纓。
心中卻暗歎了口氣,隻恨那人将剩餘的小人書盡數焚毀,這人若一死……可惜了。
可在下一秒,栾玉卻察覺到的眉心一陣刺痛,似那一柄尖銳的利刃順着一道目光筆直的射在了她的臉上。
擡頭一看,卻發現原本緊閉的宮門前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道人影,隻能再一眼望去,卻如塵霧包裹,似真似幻看不清真實面貌。
“怎麽了,師尊?”栾玉忍着頭皮發麻的感覺,心虛的問道。
“既是丹王已有安排,便不需要再插手,此人你也不用再管了。”
後者淡淡掃了她一眼,語氣不容置喙。
“诶?”
栾玉錯愕,不殺了嗎?
剛才短短一瞬間她就已經想好了數百種人道毀滅的手段。
真是可惜了自己這傲人的頭腦!
“有什麽問題嗎?”聲音不容置喙。
“謹遵師命。”栾玉縮了縮脖子,既然能不用跑腿,自然是巴不得。
她正要告退,卻察覺到一道黑影朝她射來,伸手一抓後發現是一則讨伐檄文。
同時,對方清冷的聲音也再度響了起來:“如今渤海妖兵肆虐,各大仙宗需有代表率各部弟子前去會盟,避免生靈塗炭,此番便由你代爲師前去。”
“渤海?不正是師尊之前……”栾玉下意識便想到了什麽,卻在脫口而出之際連忙捂住了嘴。
好嘛,什麽渤海之亂,全是自個師尊打了大,驚出了一片小的。
渤海之濱與九州已有百年秋毫無犯,畢竟那些妖王都給人族修士趕到了旮沓角落,已經卷不起什麽風浪,本着凡事不可去盡的天道之數,九州修士便沒有再過問。
好端端的,人家自己肯定不會傻到來送人頭。
加上之前自家師尊又去了一趟渤海之濱,恐怕是把人老巢給端了一遍,這才引起了大規模的反撲。
光這麽一想,栾玉都不禁爲這些妖族而感到可憐。
誰攤上了她家的師尊,都是無妄之災啊!
隻是這樣一來,自己的度假計劃又得泡湯了。
“既是除魔衛道,我輩玄門修士自然義不容辭,栾玉定當不負師命。”
當然話兒還得說得漂亮,凡是講究一個師出有名。
話音剛落,栾玉便察覺眼前視覺一花,等到反應過來,自身早已離開了那長淵洞天,位于缥缈宗的另一處地界。
這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感覺,多少有點讓她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遙想往日,師尊都容她在浮宮之内修行,對她疼愛有加,便是那偷懶的時日也隻是口頭訓誡,而如今這一趟回來也不知怎的,不僅對她不加理睬,将她趕出了浮宮不說,甚至未曾讓得她親自見上一眼。
不論是對方因爲修爲越見高深,性情變得超脫,還是什麽,無疑是在告訴她,自己好像真的失寵了。
“也不知是哪個家夥,竟讓師尊心情如此大變,若是被我知曉,我定要他好看。”栾玉有些不甘心的想着,可那小手兒卻不由自主的望着領口摸去。
“!”
不見了!
下一秒她突然面色大變,在身上一陣摸索之後,直接吓得花容失色。
她看向那長淵洞天的方向,隻覺得腳底着了火,一刻也不敢停留的消失在了原地。
“慘了,慘了,若是被師尊知我留了這等污穢之物……不行,這一趟渤海之濱少說我也得圍剿個八九十年了!”
彼時,正欲回宮内鞏固修爲的姜清漪,卻是低頭瞥見了什麽,虛手一招,那在玉階上的東西便是出在她手掌之中。
“是玉兒留下的?”困惑間,她輕輕翻動了冊子,隻是不知見得了什麽,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容顔卻是陡然浮現出了一抹羞惱:“這孽徒,枉她随我清修數百年,怎可觀閱此地穢物。”
說着,她手掌間便是湧現一股無形波動,欲要将之銷毀。
隻是随着她那五指在冊子上留下的指引越來越深,她的眼眸突然忽明忽暗了起來,腦中更是不可抑制的浮現出了那丹殿石室内發生的一切……
“那天蛟獸的媚毒怎會如此頑固,對我影響至此?”
姜清漪對于自己生出的雜亂念想羞難自禁,卻将一切罪責怪到了那已解的媚毒之上。
轉念之間,一抹潮紅自其眼眸下閃過,她咬着貝齒緊握冊子,急切的行入那天宮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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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