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這會兒眨巴眨巴眼睛,上下打量着陳牧,眼神十分驚奇,像是發現了什麽大秘密一般,聽到陳牧的話,一雙琥珀般的眼睛裏珠光流轉,吟吟一笑:
“并非有意扣下陳大人的妹妹,這其中實是有些巧合,還望陳大人不要見怪。”
“巧合?”
陳牧漠然問道。
花弄影掩嘴輕笑,道:“合歡宗在瑜郡進駐發展,開門待客招收弟子,都是和七玄宗達成協議的,我們也是每日都在尋找人才,恰好大人的妹妹中,有一個身具‘媚骨’,渾然天生,于是就将人請了過來,沒想到卻是大人的妹妹。”
“當時想着既然都已經将大人的妹妹請過來了,那不如就趁此機會見見大人,正好也替伶伶向大人道個謝,謝過大人對她的救命之恩。”
這個解釋還算合理。
不過陳牧并不會直接相信合歡妖女的鬼話,平靜的道:“既然如此,那也該放我妹妹過來了,你知道她不可能拜入合歡宗門下。”
不管花弄影所說的媚骨是陳玥,還是餘茹,都是一樣的,暫且不說陳牧本來就不可能讓陳玥或餘茹拜入合歡宗這種門庭,光是她們的身份,屬于餘家,又是他的妹妹,就不可能與合歡宗扯上聯系,畢竟内城四大家族都是七玄宗這邊的勢力。
誰敢有腳踏兩隻船的想法,那也就離滅門不遠了。
畢竟四大家族,不是那種強盛到能夠與七玄、合歡相媲美的頂尖世家,在四宗或七玄任何一宗面前,都不過是翻手可滅的一股小勢力,若是七玄宗對瑜郡不管不顧,那麽他們的确可以試着去改換門庭,但七玄宗下來了一位監察使晏景青,就意味着對瑜郡仍然要加以控制,四大家族都必須要聽從晏景青的吩咐。
“大人不要急嘛,若隻是因爲這點事,就讓大人過來一趟,豈不也有些失禮。”
花弄影聲音輕柔婉轉,眉眼中滿是笑意,忽然微微張口,隻見口型卻沒有聲音,但後面的幾句話卻是直接在陳牧的耳畔響起。
聽到花弄影的後面幾句話,陳牧的目光變得凝重了些許。
是關于天屍門餘孽的事。
這并不是要和他說的東西,而是要他去向晏景青傳達的一些信息。
顯然四大宗門進駐瑜郡至今,也終于是和天屍門餘孽有了一些碰撞,這或許就是七玄宗想要看到的,希望四宗去試探試探盤踞瑜郡的這股天屍門餘孽的底子。
而四大宗門也不傻,合歡宗明顯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已然是明白了爲什麽七玄宗要以瑜郡爲界,但如今晏景青幾乎對瑜郡資源完全放開,任由四大宗門弟子去獲取,包括各處山脈裏的妖物、天材地寶等等,擺明了就是置身事外,不去對天屍門有所動作。
而四大宗門在瑜郡行走,彼此争奪各種資源,那就免不了要與躲藏的天屍門餘孽發生沖突,一來二去,自然很快就會勢同水火,明知道是七玄宗打的算盤,也不可能放任天屍門餘孽拿他們的弟子去煉屍。
何況。
四大宗門都是雄踞州府的大宗門,對于一個早已衰落數百年,在如今亂世之中才初露一點苗頭的天屍門,還不至于有什麽退讓的想法。
隻不過合歡宗希望能與晏景青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合作,論起情報方面,合歡宗雖不是四宗當中最差的,但也就比天劍門稍好一些,遠不及玄機閣和血隐樓,若是能夠得到晏景青掌控的監察司的情報,那麽合歡宗的行動無疑就會從容太多。
甚至。
這種合作意圖都不僅僅是針對天屍門餘孽,也隐隐有對抗其他三家的意圖,畢竟四宗本來就不是什麽聯合勢力,聯手打入瑜郡隻是爲了攫取玉州的資源,現在各宗之間在瑜城看似平穩,實際上在外面的争鬥是從未停歇過。
否則的話像花弄影、古弘這些宗門真傳,不至于跑到瑜郡這種地方來。
至于四大宗門上面的意思,陳牧也能猜測一二,估計是爲了區區一個郡的資源,還不至于到四宗上層那些大人物親自下場的地步,因此瑜郡更像是一處用來磨砺各宗弟子的地方,一邊攫取資源,一邊穩步發展。
隻是天屍門餘孽的問題稍微有一點出乎意料,眼下四宗弟子或許都已吃過暗虧,但哪一家都不願意單獨去應付天屍門餘孽,所以局勢暫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僵持。
這種僵持不會很久。
等到各方勢力彼此之間達成一種共識,就是聯手對付天屍門餘孽的時候了。
“……”
陳牧也不回答,隻給了花弄影一個眼神,示意自己清楚了。
牽扯進四宗的鬥争中其實是很危險的事情,但這種事總歸要看晏景青的決定,或者說看晏景青背後的七玄宗是如何打算。
實際上七玄宗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旁觀,利益和資源是有限的,最後必然會有被淘汰出局的勢力,隻是目前的他還接觸不到各宗高層,更不清楚那些人的打算。
花弄影嫣然一笑,笑容美豔,舉止之間的魅惑似乎渾然天成,她擡起兩隻小手輕輕拍了拍,很快就有人領着陳玥和餘茹走了過來,以及一些餘家的護院随從。
“哥。”
陳玥從人群中看到陳牧,立刻就小跑了過來。
陳牧沖着她微微點頭,道:“你和小茹都沒事吧?”
“沒呢。”
陳玥小聲說道:“這些姐姐人都很好,還陪我和小茹練了一會兒劍術。”
陳牧又看向餘茹,就見餘茹小臉紅撲撲的,走過來的時候還和一個合歡宗的女子揮手告别,然後看到這裏的情景,不由得湊近到陳牧旁邊道:“牧哥哥,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
陳牧摸了下餘茹的腦袋。
花弄影笑吟吟的道:“這位妹妹的體質的确不錯呢,不能在合歡宗修行可是有些可惜了,若是練些平常的功法,發揮不出她媚骨的特性,也就與尋常武者無異。”
陳牧淡淡的道:“這就不需要你們費心了,便是不談立場,我也不會讓我妹妹去修習合歡宗的功法的。”
花弄影聽到這話不由得咯咯嬌笑,道:“大人對我們合歡宗好像有很大成見,但我們合歡宗可不是沉淪于肉欲之歡的門庭,合歡之道是從‘陰陽’中分化而來,歡欲隻是助益修行的法門,而非縱情縱欲,若能直指陰陽大道,那也無需皮相本質……大人不妨來瞧瞧,我是不是處子?”
這句話落在一衆合歡宗妖女耳中,倒是沒有覺得什麽,但餘茹卻一下子聽的羞紅了臉,仿若熟透的蘋果,驚呆一樣的看着花弄影。
天呐。
這個姐姐都在說什麽呢?!
就連陳玥也是臉頰泛起一絲不自然的羞紅,走到餘茹旁邊伸手捂住了餘茹的眼睛。
“玥兒,小茹,走了。”
陳牧沒好氣的掃了花弄影一眼,合歡妖女一個個沒臉沒皮,自然是說什麽都行,但他兩個妹妹都在旁邊,談什麽陰陽合歡之道,教壞小孩子。
說着便轉身往外走去,而餘茹也是落荒而逃般的跟上了陳牧,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原來那些‘姐姐’們都不是正經人,陳玥倒是早已明白,跟着陳牧出了院子之後,心底也微微松了口氣,她先前還擔心因爲自己和餘茹而給陳牧添上很大的麻煩。
合歡宗一衆弟子沒有相送,各自竊竊私語着什麽,而花弄影則看着陳牧的背影,笑意漸漸收斂,眼眸中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
“合歡宗……”
陳牧帶着陳玥和餘茹一路返回,路上一直在靜靜沉思。
其實他臆想當中的合歡宗,有很多種存在形式,有男女同收的,也有僅收女弟子的,有同門争鬥十分殘酷的,動不動就是生死相争的,也有宗門内部十分團結的。
而據目前他對于合歡宗的了解,其屬于最後一種情況。
合歡宗講究有欲無情,無論在外如何行欲,都隻是一個過客,所作所爲一切之事,都是爲了宗門本身,隻能說不僅是有欲無情,還兼具‘洗腦’。
當然。
或許也不是洗腦,對于那些無家可歸,無處可去,要凍死在路邊的孤兒來說,進了合歡宗就是有了一個家,爲了宗門願意做任何事,也在能夠理解的範圍之内。
而合歡宗之所以又是魔門,也正是因爲宗門弟子除了對合歡宗本身忠心耿耿之外,對于外界一切的态度都是‘無情’的,近似于血隐樓一樣,無物不可殺,無物不可奪。
像扮作無辜少女,潛入富貴門庭,以欲念控制操縱,掠盡财富使其家破人亡,對于合歡宗來說都是稀松平常之事,就是在盛世之時,也經常這麽幹。
“其實亂世之際,這天下也分不出什麽魔門正道了。”
陳牧心底微微搖頭。
對他而言,魔門還是正道也的确不關鍵,他更沒有資格去插手天下大勢,現如今能做的就是在瑜郡這一郡之地謀求生存和發展,做好分内之事,一步步提升實力。
亂世之中,拳頭最大,具備了足夠的實力,便能做到一切想做之事,若能再現大宣那位開國帝君的實力與威嚴,那麽平定天下,重定山河,也不過是翻掌之間。
“合歡雙子花弄影,論意境之威,我勝她許多,但若是真正交手……”
陳牧又回想起之前的意境交鋒。
花弄影的意境并未踏入第二步,類似血煞、歡欲這些意境,比乾坤八相中的單一一相要強,但也意味着更難領悟,更難深入,更難踏入第二步。
實際上僅憑第二步的震雷意境,就足以完全壓制花弄影的歡欲意境,而他還有同樣邁入第二步的離火意境不曾動用,意境層面是占據完全的領先。
但對方終究是踏入五髒境的存在,完成了五髒内息循環,與外天地相接,練就元罡真勁,真正動起手來的話,發揮出的手段也是非比尋常,在陳牧看來勝負難料。
“接下來該去斬妖司練巽風意境了,等三種意境都練到第二步,鍛骨一境應該也就到了極限,練成玉骨,那時候就可以嘗試勾連五髒,氣血質變,演化元罡。”
陳牧吐了口氣。
四大宗門和天屍門餘孽之間必有一場大沖突,到時候波及也必然會很廣,七玄宗就算打着置身事外的想法,也未必真的能坐山觀虎鬥。
在那之前,他實力提升的越強越好,至少對上花弄影這樣的四宗真傳,不說一巴掌按在地上,至少也要達到能從容不迫的應對的程度,而不是這種鬥起來勝負難料的狀況。
第三更會晚,需要整體構思一下劇情走向,過渡部分是最難的,寫的也慢,感覺不細細整理一遍容易出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