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
鍛骨丹吞入腹中時,一瞬間便即化開,化作一股熱流湧向全身,迅速的滲透進了全身骨骼的深處,使得一身骨體都多了一層暖意,在其中流動着。
而之後那塗抹在身上,覆蓋全身的銀灰色粘稠湯藥,那種堪比油鍋的炙熱還在其次,關鍵是一層層塗抹過後,其中的藥力便似針紮一樣,從全身毛孔瘋狂滲透鑽入。
透過皮膜。
穿過筋肉。
最終抵達一身骨骼。
意想當中的那種針紮穿刺的痛苦并不存在,反而是一種沉悶的,仿佛鐵錘擊打夯實的感覺,開始從全身的每一寸骨骼之處傳來。
饒是以陳牧如今的承受能力,也是一下子有些發不出聲,隻能強行忍耐着。
“這就是鍛骨……”
實際上這份藥力也同時在作用于皮膜和筋肉,隻是早已熬練到極限的皮膜和筋肉,在這種藥力的沖擊下,仿若鋼鐵之軀般巍然不動,不受影響。
爲何易筋境至少要修煉到圓滿,才能開始嘗試鍛骨,緣由也在此處,倘若隻是易筋大成的筋膜,根本承受不了鍛骨藥力的沖擊,會在其中直接受損。
唯有磨皮、練肉、易筋三境都圓滿,才能抵抗住鍛骨藥力的侵蝕。
并且。
抵抗的過程中也依然會損耗一些氣血。
這也是爲什麽武者氣血越充盈,邁入鍛骨境的難度越低的原因。
而在陳牧這裏,三境極限的底子,使得鍛骨藥方的藥力對筋肉皮膜的影響幾乎微乎其微,甚至幾乎都不怎麽損耗氣血,所有的氣血都被調動,集中于周身骨骼之間,配合着藥力,對所有的骨體一寸一寸的熬練鍛打。
終于。
大約一刻鍾後。
來自全身的那種疼痛感慢慢減輕。
陳牧深吸了一口氣,感受着仍然遍及全身的熾熱,按照虎魔鍛骨拳的拳法,猛然間揮出一拳,在練功房裏帶起一股勁風。
這一拳揮出,他整個人一個踉跄,從全身各處傳來的不适感讓他險些摔倒在地,但最終還是站穩住了,接着面色冷靜,再次揮出第二拳。
這次又是踉跄一下。
第三拳,
第四拳,
……
伴随着一拳又一拳的揮出,陳牧的架子漸漸穩固了起來,不再搖晃踉跄,每一拳都比上一拳更加穩健,直至拳拳揮出,虎虎生風,整個人仿若一頭正在捕獵的虎魔,揮動着利爪,于林間提縱,靈活而猛惡。
就這樣一整套虎魔鍛骨拳打下來,陳牧沒有停止,而是從頭開始,再次打出第二套,第三套,源源不斷,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迅猛。
就這樣。
直至一晃數個時辰過去,外界的天色都徹底昏暗下來,靜室内更是變得一片漆黑時,陳牧才終于緩緩停止了動作。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烨烨生輝,縱然是一片漆黑幾無光亮的靜室,在他此刻的視野中也是處處都清晰可見,幾無太多影響。
“呼……”
陳牧緩緩的吐了口氣。
隻覺得全身各處骨頭中,燥熱都已消退,自身那渾厚無比的氣血,也在之前的湯藥鍛打和磨煉拳法中消耗了許多,需要補充肉食來恢複。
沒有急着離開靜室。
陳牧意念一動,喚出系統面闆。
很快就在系統面闆的下方,找到了新出現的幾行文字。
【虎魔鍛骨法(0%)】
【經驗:11點】
“感覺上我的骨骼強度似乎提升了不少,氣血上限也有拓展,但仍然連百分之一都沒到麽……”陳牧看着系統面闆上的數據,微微搖頭。
他之前在易筋的時候,也并非全部都是依靠系統面闆進行提升的,自己熬練時吸收的藥力也是有效的,中間便有一次在練完之後,看到系統面闆上憑空升了百分之一。
三境極限,虎豹雷音,筋肉齊鳴。
對于他來說鍛骨的門檻應該幾乎不存在,憑借一次鍛骨直接練出個百分之一也正常,但看起來似乎還是稍微有一點高估自己了。
但無論如何,鍛骨看起來和易筋也沒什麽太大差别,一樣能提升就好。
陳牧意念一動,直接嘗試提升。
果然也和易筋時一樣,消耗十點經驗便有了變化。
【虎魔鍛骨法(1%)】
【經驗:1點】
嗡!
濃郁的藥力在他周身骨骼之中炸開,一下子覆蓋全身,使得陳牧整個人無法保持站立,踉跄兩步坐倒在地,緊接着連坐姿也無法維持,被迫向後仰躺。
周身骨骼仿佛一瞬間,承受了超過之前數倍強度的打磨和熬練,這種誇張的程度正常來說就是鍛骨丹都無法護住髓體,早已傷到骨髓,但系統面闆的力量仍然是匪夷所思,硬生生的将這些藥力全都控制在骨體的表面,絲毫沒有影響到内部脆弱的骨髓。
就這樣。
很快過去了将近一刻鍾。
當陳牧再次坐起身來,并稍有些踉跄的站起時,隻覺得周身骨骼對比之前,有了更明顯的變化,揮動虎魔鍛骨拳,打了一陣,适應身體的變化後,他看向身後布置的一塊鐵闆,将其從地上提起,将中指叩起,以骨節往上一敲。
當!
一聲悶響。
鐵闆向内凹陷出明顯的一塊。
這和過去陳牧徒手捏斷鋼鐵不同,那時的他憑借的更多的是周身筋肉的力量,而這一次則是以指骨的強度碰撞。
陳牧慢慢放下鐵闆,往後退了兩步,然後揉了揉中指。
“嗯,還是有些疼的,冒失了。”
鍛骨百分之一的強度,對比之前不曾邁入鍛骨時,的确是有明顯變化的,但還并沒有到鋼骨鐵骨的程度,隻是更堅硬了些,若不是他氣血渾厚,在敲擊時以氣血護住了指骨,那一下恐怕還得有點損傷。
不過。
很快陳牧便放下了手,露出一個笑容。
按照進度來看,他僅僅一天的鍛骨修行,就能将鍛骨的進度提升百分之一,那也就是說用不着一個月,他的鍛骨就能完成百分之三十!
鍛骨境多半和易筋境一樣,百分之三十就是小成,這進度比他預想的還要更快!
“一個月鍛骨小成麽,很好。”
陳牧輕吐了口氣,甩了甩手,然後走出了靜室。
……
時間匆匆流逝。
轉眼就是近一個月過去。
就在内城四大家族都各自收斂之中,來自瑜城的第一個變化終于到來,首先是一位大人物從州府下到瑜城,城主薛懷空親自出迎,恭敬的将其迎入内城城主府,并很快在内城各衙司之間,落定一塊新的區域,設爲‘監察司’。
那位從州府下來的大人物,正是玉州州府的一位四品監察使!
大宣王朝官職,其中正一品僅有三個位子,分别爲‘三公’,即太師、太傅、太保,從一品僅有‘三孤’,即少師、少傅、少保。
此六個位置皆爲虛銜,往往都爲兼任。
也就是說,二品便是大宣王朝鼎盛時期,官吏的最頂點。
而四品官位,玉州監察使,在過去也足以稱得上是真正的‘高官’,乃是能夠直入中州,叩見帝王的存在!
當然。
現如今玉州爲七玄宗所統轄割據,這位監察使也并非大宣王朝的人,依然是七玄宗的人物,但地位比起執事還要更高。
毫無疑問,這是七玄宗派來控制瑜郡形勢的一位人物,以其坐鎮瑜郡,直接立下一個‘監察司’,意思也很明顯了,就是監察将要入駐瑜郡的四宗。
而就在監察司設立後。
四宗的手段也随即展現出來。
位于内城東南角的街巷深處,本來是有一座販賣玉器的樓閣,一夜之間改頭換面,整個樓閣四處全部挂上了黑色的簾子,遮住其内部,看不見裏面光景。
其門庭也是整個大變,從開門待客,變得一片血煞陰森,一塊仿佛由鮮血撰寫的牌匾挂在樓閣之上,每一個血字都仿佛蘊含有令人心悸的可怕力量。
血隐樓!
實際上相比起其他三宗,血隐樓乃是最爲特殊的一個,天劍門、合歡宗以及玄機閣,分别都來自不同的州府,各自統治着不同的地域,而血隐樓卻誰也不知道其總樓在何處,隻知道其在多個州府、郡城幾乎都設有門戶。
“血隐無痕,天不留人……”
“一個專司暗殺的宗門,都能堂而皇之的公然開設門庭。”
在雅緻的涼亭間,陳牧手裏拿着一枚紅色的果子,左手用小刀輕輕削着果皮,同時微微搖頭,道:“這麽一下,不知道要弄出多大的亂子。”
隻要有錢就能雇請血隐樓的刺客殺人,而血隐樓的宗旨更是明目張膽的‘無不可殺’,試想若是何餘兩家互相懸賞對方的人,那往後的出行都徹底成了問題。
相比起來。
天劍門還算是很好,根本沒有進瑜城,而是在城外直接占據了一處地方,并立下了天劍門分舵,直接廣而開之,凡年齡不足十六歲,皆可去查測資質,若是資質足夠,就能拜入天劍門的門下,雖說也是公開和七玄宗搶奪人才,但至少影響不算很惡劣。
至于玄機閣,也在内城開設了一處分閣,與血隐樓對應,号稱‘執掌玄庭,妙言天機’能算盡天下事,聽起來像是街頭算命道士的欺詐,但據說玄機閣的蔔算之法,的确是蘊含一些天地玄理,并非空穴來風。
最後是合歡宗。
起初時沒有任何蹤影,似乎是并沒有進駐瑜城,但後來陳牧便有耳聞,說内城的花街之中,最大的兩處花樓,‘天香樓’和‘紅袖閣’中,一連多了許多容顔絕美,堪比花魁的女子,以至于吸引的無數喜好勾欄之所的鄉紳蜂擁而去。
其他一些小點的花樓,短短幾日功夫,就變得冷冷清清,幾乎不見有客。
不用分說,這必然就是合歡宗的手筆了,天香樓和紅袖閣在陳牧的印象裏,好像都是‘謝家’的産業,不過現在還是不是歸屬于謝家,就已經不太好說了。
“是啊,血隐樓這種宗門實在有些可怕,誰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忽然就成了他們的刺殺目标,還是合歡宗好一些,聽說花街那邊近幾日一到傍晚,都門庭若市呢。”
小荷站在旁邊,忽然悄聲說道。
陳牧輕哼道:“合歡宗與血隐樓,都是魔門,哪有什麽區别,她們所練的功法,取人元陽,榨取氣血,與妖物吃人又有什麽分别?”
他知道小荷是想提醒他,但他又哪需要小荷的提醒,哪怕這一個月來他都一直在閉門苦修足不出戶,但合歡宗這種宗門,隻需要聽到名字,就知道幹的是什麽勾當了。
“姑爺原來知道這麽多呀。”
小荷笑嘻嘻的看看陳牧,她知道陳牧這些日子基本都沒什麽出行,關于最近一段時間内城的變化,還是從她這裏詢問得知的。
但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旁邊沉吟着的許紅玉,忽然說道:“合歡宗……聽說她們也有獨特的雙修之法,乃是陰陽之道的衍生,能不傷氣血……嗯,你們看我做什麽?”
許紅玉奇怪的看着突然眼神怪異一齊望過來的陳牧和小荷。
小荷一隻小手搭在下巴上,似在思考該怎麽回答:“呃,嗯,沒什麽,就是合歡宗的功法恐怕是不可能外傳的吧。”
“嗯,倒也是。”
許紅玉略微遺憾的說道:“這種功法多半也是宗門的立足之本,自是不可能外傳的。”
陳牧默默的看向許紅玉,道:“紅玉你知道那種功法是怎麽練的嗎?”
“陰陽交合?”
許紅玉奇怪的看了看陳牧,這又有什麽不知道的,嗯,不過好像是不适合随便說的東西,隻是這裏隻有她和陳牧以及小荷三個人,應當也沒什麽才是。
陳牧默默的看了小荷一眼,小荷則捂住了臉。
她現在很想說,自家小姐可不是不知道羞恥之事的,也知道什麽是什麽的,這方面的知識一點不少,甚至幾天之前還拿着她送去的内宮圖仔細研看呢,隻是看那些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在看一本尋常的傳記,毫無反應,甚至能一臉清冷平靜的拉着她問‘隻要這樣就行了’?
但這些實在是不太好說給陳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