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工廠的接受對陳沉來說确實是一個巨大的驚喜,因爲他知道,如果小魚都已經表明了态度,那緬方就算不想表态也不可能了。
很顯然,這是雙方諸多斡旋和交易之後的結果,而這個結果,也爲東風兵團的繼續發展壯大奠定了基礎。
自此以後,很多不能解釋的東西都變得可以解釋了。
裝備從哪來的?誰賣你的?你跟北邊有沒有交易?他們有沒有爲你提供援助?
答案隻有一個。
我自己造的。
什麽?
你問我那輛五隊負重輪、帶125mm口徑滑膛炮、帶三層複合裝甲、激光壓制觀瞄系統的坦克是怎麽造出來的?
别問,問就是天縱奇才。
——
當然,這隻是一種誇張的說法。
實際上,東風兵團的兵工廠哪怕動工,在很長一段時間内也隻能停留在勉強能制造基本裝備的階段。
但很多事情隻要邁出去了第一步,接下來的路就好走了。
所以,陳沉并不心急。
陳沉緩緩點頭,也不再浪費小魚的時間。
意外死亡,或者在某一天老死。
“但是,權力、尤其是受到認可的權力,它的誘惑力是很大的。”
“不過其實,這件事情并沒有你想的那麽困難。”
“克欽這個地方,它在這裏就惡心人,但它不在了,又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
“不然的話.現在的我們在輿論場上,恐怕就真的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了。”
這絕對不是一個誇張的說法,因爲陳沉知道,像她這樣的人,确實是隻有在老死之後,才能卸下擔子的。
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可能終究是要退休的。
“.兵工廠的事情基本就是這樣了,接下來的幾天,你要盡快安排好人手,準備參加競選。”
“可以休息,但不是現在。”
想到這裏,陳沉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現在的輿論環境無論是對你們還是對我們都相當不利,我們必須想想辦法。”
但小魚.卻不可能有“退休”這一說了。
從她走上這條路的那天開始,她的一生就已經注定奉獻給了她選擇的這份事業。
“.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但至少,你也得有時間休息休息吧?”
小魚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你們的仗打完了,但我們的仗可才剛剛開始。”
本來想着這場仗打完,也許能從北邊多要點好處、多要點裝備,或者通過某些路徑獲得一些商業上的支持。
但萬萬沒想到,北邊佬還真是夠意思。
看着陳沉臉上壓抑不住的笑容,小魚也是心情舒暢。
“我明白。”
小魚沒有多說,而是站起身來,轉身走向了門口的方向。
“明白。”
“好在我們手裏還有一具屍體,可以做做文章。”
“基本上,玉石、礦物,就是後期賺錢的主要途徑。”
“當然,競選隻是走個流程,基本上還是看你怎麽提名。”
他就這麽看着小魚上了車,開向了密支那城區的方向,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你幹嘛去?”
但很顯然,能走到這一步的陳沉,不可能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陳沉莫名其妙地跟在她身後,而小魚則是更加莫名其妙地反問道:
“工作啊,難道跟你在這裏膩歪一天嗎?”
“我們沒有老美的路子,跟孟加拉、印度的商路是走不通的。”
陳沉點點頭,回答道:
“我會提前跟幾個關鍵人物溝通,讓他們做好心理建設。”
“而現在,往南疆的通路即将被徹底封死,走私也被徹底禁絕,很難說這裏還有多少利益可以謀取。”
“但是,這些東西賺錢的速度,可比不上我們現在在大其力生意快。”
“伱能确定就好。”
在跟着小魚重新回到指揮部之後,他臉上的笑容都已經快要壓不住了。
想要退出,隻有死亡。
現在是什麽情況?
放在古代,東風兵團那也算是個封疆大吏、雲南郡王了!
送禮,就得送到點子上,她最怕的事情,就是陳沉理解不了這背後的深意。
“所以,他們大概率不會對這個席位過于熱切他們更在意的,是這片市場。”
這絕對是最好的禮物,也是東風兵團收到的最大的回報。
“你要想辦法平衡好内部的關系,确保不要因爲這件事情發生内讧。”
但終究,他沒有開口多說什麽。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改變這一切的。
能改變的,隻有自己。
于是,陳沉轉頭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拿起了桌面上的電話,把布局中的所有人,全部叫到了辦公室裏。
鮑曉梅、何邦雄、何布帕、彭德仁。
四大勢力的關鍵人物全部聚集在了一起,而陳沉要做的,就是給他們把克欽的席位分配好。
正如陳沉所預料的一樣,除了鮑曉梅以外,其他三人對克欽的行政權力并不算多麽熱衷,因爲他們天然是沒有稅收權的,來錢的手段無非就是那麽幾種。
所以對他們來說,與其親自上手“管理”這片土地,倒不如讓一個值得信任的夥伴把持大權,然後自己跟着和談。
首先表态的是何邦雄,作爲東風兵團的老牌走狗,他甚至連一秒鍾都沒有猶豫。
“陳老弟,席位的事情你自己安排就好。”
“最好,是你們的人。”
何邦雄把“你們”兩個字咬的很重,所有人都能聽懂他的意思。
“你們”指的不是東風兵團,而是北邊。
但陳沉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解釋,何邦雄便繼續說道:
“我不打算參與克欽的事情了,這片市場我們是要的。”
“通過大其力、通過勐拉,我們有很多東西可以賣到克欽來,這很好。”
“但是要我親自上手管理.一方面,我手下幾乎沒有合适的文官,根本沒辦法勝任。”
“另一方面,我不熱衷于這些事情。”
“你看,我其實就是個大老粗。”
“陳老弟,跟你不一樣,我的個人愛好還是比較粗俗的,搞搞錢、搞搞女人、生點孩子,基本上就大差不差了。”
“我這樣的人,你讓我去管一片地方,我能想到的也就隻有開礦、開賭場、開技院。”
“這麽一搞,整個局面不就被搞壞了嗎?”
“所以我的态度是,不摻和。”
“你安排好一切,我跟着喝湯就行!”
聽到何邦雄的話,陳沉也忍不住在心裏感歎。
何邦雄看着是個粗狂的軍閥,但不得不說,他的心思是相當細膩的。
他什麽都不要,卻又把自己要什麽說得非常清楚。
這并不是因爲他真的“知足”,而是因爲,他知道有些東西,哪怕想要,自己也是得不到的。
克欽邦的行政管理席位?
可别鬧了,那是他那樣的人能得到的東西嗎?
哪怕名義上能參與,可實際上,終究不過是傀儡而已。
這不是“賞賜”,反而是一種擔子。
幹得好了,得不到太多的利益;但幹得不好,那上頭是要追責的。
與其這樣,不如直接不幹。
在混亂還沒徹底終結的時候,老老實實當個軍閥,維護住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利益。
等到過個十幾年幾十年,這裏的環境徹底安定下來了,直接一手洗白轉爲商人,不是順理成章地就能“愛國”了嗎?
都說第一代幹苦力,第二代學技術搞商業,第三代學金融,第四第五代才能從政。
現在的他勉強隻能算第二代,所以他是一點都不着急.
這叫什麽?
這叫大智慧啊。
陳沉對他的反應極爲滿意,但面子上的東西還是得做到位。
于是,在一番你來我往的拉扯之後,陳沉最終還是“勸服”了何邦雄,讓他接受了克欽的安排,不過,具體的人員名單細節,就是兩人商量着來了。
有了何邦雄這個開頭,何布帕也是順理成章地表了态。
他是個聰明人,也更偏向“政治”方面,所以陳沉給了他更大的自由,這其實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考驗。
畢竟,他的實力比起何邦雄來就差得遠了,如果他真的不懂事,不需要陳沉自己動手,何邦雄就會把他收拾掉。
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去探探路、試試水,并沒有什麽壞處。
至于彭德仁,他壓根就不打算進入克欽。
他是所有人中野心最大,但也是最能忍的。
他隻要果敢,但他要爲果敢争取更大的自由。
“果敢的自由不是爲了果敢人,而是爲了果敢民族。”
“陳長官,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陳沉太明白他的意思了,但陳沉不能爲他做決定。
兩人就像是打啞謎一般溝通了10分鍾,最終,彭德仁還是決定先按照預定的部署走下去。
至于他想要表達的“不要克欽席位、換取果敢更多席位”的計劃隻能來年再談。
彭德仁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同樣的,他也并不急于一時。
于是,四大勢力中,就隻剩下鮑曉梅還沒表态了。
陳沉的目光掃向她的方向,後者略微低了低頭,随後又擡頭說道:
“我需要克欽。”
“我們需要克欽。”
“佤邦可以承擔所有邊境安防事務,也可以接受其他更多的條件。”
“這一次的戰鬥,我們出力不多,但我們.不,是我,需要更多的籌碼。”
“給我一點時間,給我一個機會。”
鮑曉梅的眼神裏充滿了祈求,她很清楚地知道,這一次克欽之戰中,佤邦必然将會是獲利最少的那一方。
這一點,從陳沉公布的席位數量分配計劃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一個果敢,占據了總席位的20%,而佤邦,才隻有5%。
換算成人員數量的話,就是區區兩人。
這與佤邦本來就有的龐大勢力是絕對不匹配的,但在全新的格局下,誰又能用舊格局的規模作爲籌碼來上桌呢?
她很清楚,想要更多,就要拿出更多。
所以,她直接把話說透了。
不是佤邦需要更多籌碼,是她需要!
她要徹底掌控佤邦,用克欽作爲籌碼!
“你能下得去手?”
陳沉用質疑的眼神看向了鮑曉梅。
後者的緊緊抿起了嘴,良久之後,才終于回答道:
“我會盡量使用更柔和的方式。”
“但是,我絕對不會猶豫。”
陳沉點點頭,開口說道:
“在你把事情辦完之後,我們再來讨論這個問題。”
“你需要多久?”
“.一周,給我一周的時間。”
“沒問題。”
陳沉果斷點頭,這一場“簡單”的會議,就此結束。
在散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蒲北,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蒲北了。
這一場來自北邊的烈風,已經将這一整片土地點燃。
而距離徹底燒透,也許隻是時間問題
在所有人離開會議室之後,鮑曉梅留了下來。
陳沉看着這個與最初相見時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的女人,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兩人對視良久,陳沉終于開口說道:
“有些事情,其實應該讓你父親來做。”
“他做不了。”
鮑曉梅堅決搖頭,繼續說道:
“他老了,腦子老了,心也老了。”
“甚至我可以說,他還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麽。”
“他大概以爲我們隻是打下了一個克欽,隻是殺掉了幾個軍官而已。”
“在他看來,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可以在酒桌上談完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們已經被逼上真正的談判桌了。”
“不是逼的,是你自己坐上來的。”
陳沉糾正道。
“沒錯,是我自己坐上來的。”
“所以,陳先生,我很感謝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以前我想要另一個機會,你沒有給。”
“這一次,我不會錯過。”
說到這裏,鮑曉梅突然笑了一笑。
那是一個不摻雜任何陰謀詭計、無比真誠、甚至有些純真的笑容。
緊接着,她繼續說道:
“不過,以後有一天,也許你還會給我另一個機會呢?”
“.别這麽說,戀愛腦沒有好下場的。”
陳沉直截了當地戳穿了鮑曉梅的心思,但後者卻似乎已經不爲此而尴尬了。
“這不是什麽戀愛腦,隻是我在很久之後才知道,人與人的差距,也許要用一生來彌補。”
“我說的不是我跟你的差距。”
“是我們佤邦人,和這個世界上其他一些人的差距。”
“我們都是人,憑什麽不能是你?”
“我知道這很難,但.”
“我反正閑着沒事,試試又怎麽樣?”
“那倒也是。”
陳沉略微點頭,兩人相視一笑,鮑曉梅轉身離開了會議室,沒有任何遲疑和不舍。
看着她的背影,陳沉默默歎了口氣。
他知道,這将是鮑曉梅這輩子做出的最艱難的決定。
而這個決定,将注定把她帶到一條絕對孤獨的道路之上
在鮑曉梅離開幾個小時之後,一條新聞緊随着克欽軍全面投降的新聞,占據了所有大大小小的媒體的頭條。
佤邦發生兵變,鮑軍鋒、鮑軍龍等人被軟禁,生死未知。
鮑有祥因病住院,鮑曉梅暫時代行其佤邦主席職責。
佤邦境内,戰火四起。
但這樣的戰火,在極短的時間之内,又漸漸熄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