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當然不會一口就答應陳沉這個“有點過分”的要求，她的回複無比官方，就是“不符合商業慣例”。
但實際上，隻要有“慣例”，其實對陳沉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反正薅羊毛嘛，怎麽可能一步就到位的，總得邊打邊談，打出價值了，羊毛也就掉得痛快了。
現在看來，還隻是借着明學昌身死的機會順便幹掉一條帶來不穩定因素的走私路線，可如果跟陳沉說的一樣，他能夠做到把果敢徹底洗牌、然後利用某種手段截斷克欽和邦隆的聯系呢？
在那樣的情況下，某個國家通過克欽挑動某片區域局勢的觸角就被斬斷了一根，雖然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但把那些有害分子限制在克欽之内，限制在“高原”方向上的話，某一項工作的難度，就要降低一些了。
所以，陳沉對此并不着急。
弱小的果敢隻是道開胃菜，總有一天，這些問題都會被徹底解決的。
而着眼于當下，自己立刻就要解決的問題，還是邦隆的兩家商行。
先給他們全打掉，把白所成打痛。
這不僅僅隻是爲了摧毀走私路線，更重要的是，兩家商行同時覆滅，絕對會給白所成與克欽的交易帶來更多的不确定性。
也就是說，果敢的局勢會進一步被攪亂。
彭德仁會抓住這個機會，自己也會抓住這個機會。
此消彼長之下，白所成所代表的政變軍的力量會不斷下降，幹掉他的機會，就會不斷增多。
聽上去有點複雜，但實際上簡單得一批。
就好像打群架，弱勢的時候，你一上來就直奔敵酋是不可能的，可如果你把在打外圍小弟的時候，悄悄摸摸地把旁觀的路人拉進來也一頓揍、然後往人群裏一鑽呢？
相信我，隻要你不是傻到大喊“是我打的伱”，那麽局勢一定會變成一片混戰的
挂斷電話之後，陳沉的心裏已經有了清晰的計劃，于是便毫無挂礙地直接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四人出門找地方吃了個早飯，然後便開始按照計劃各自分散，進行前期的外圍情報偵察。
他們沒有可以去隐藏“傭兵”的身份，而是以華美商行綁架案爲理由，到處尋找有用的信息。
陳沉跟李幫是走在一起，他們兩人先是到老發家商行附近逛了一圈，而在看到小魚口中這家所謂的“院落式”商行的時候，陳沉的眉頭卻不由得皺了起來。
“我真是艹了，這踏馬叫‘院落’？這根本就是個碉堡好吧！”
陳沉的話一點都不誇張，整個老發家商行實際上占據了一片70*70米左右的近似正方形區域，四座長方形建築圍成了四合院的形狀，牆面顯然是經過加固處理的，光是窗口上用于阻擋投擲物的鐵網，就足以證明這裏的防衛之森嚴了。
而在四棟建築外圍還有一道高至少在三米以上的圍牆，圍牆上面裝有電網，從厚度來看，圍牆使用的是雙層設計，建造方式不止是磚砌，還明顯使用了加筋混凝土結構。
這玩意兒不是不能用C4炸掉，可需要的爆破當量那是相當驚人的。
而且，就算炸掉，也不可能對牆體造成多大的破壞，如果隻是一個狹小的缺口的話，圍牆後面真正的火力點可以立刻從建築内進行火力壓制、火力封鎖。
“這地方根本沒辦法用投擲物壓制。”
李幫若有所思地說道。
“是的，别說投擲物了，哪怕我們用雲爆彈也很難。”
“窗口上這些鐵絲網太密集了，看着強度也不低的樣子，雲爆彈根本打不進去，就算爆了，狹窄入口附近，造成的殺傷也有限。”
“哪怕我們大量使用煙霧彈，但終歸還是要突圍進去的，入口太小了難怪他媽這活兒會落到我們手上，感情我們才是大名鼎鼎的v啊。”
“V是啥意思？”
李幫好奇地問道。
“.一個自以爲是救世主的大冤種。”
陳沉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繼續繞到前面去看看。”
李幫點點頭，走在陳沉側前方警戒，兩人繞過了老發家商行的側面，走到了商行的正門位置。
他們沒有靠近，隻是裝作休息的樣子在路邊的石頭上坐着喝水。
這個動作本來是相當尋常的，别說邦隆了，哪怕你在白所成家門口坐着喝水，也不應該有人來管，最多就多看幾眼吧？
但老發家商行的警衛實在是太過警惕，還沒坐下多久，就已經有門口的明哨人員過來驅趕。
當然，人家語氣很客氣，說的是“這裏車來車往不安全，麻煩你們不要在這裏停留”。
畢竟是“商行”，哪怕接待的是特殊客戶，也還是要開門做生意的。
邦隆這個屁大點地方不知道卧虎藏龍着多少狠角色，他們不可能給自己找事。
可就是這句“看上去很友好”的話，卻讓陳沉眉頭大皺。
這裏的守衛，真的就是一個詞可以形容：森嚴。
甚至可以說，比某些民地武的軍營還要森嚴。
想要正面強攻，哪怕有裝備優勢，難度也高得吓人。
走出警衛的視線之後，陳沉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不僅僅是門口的守衛，内部建築頂端一個高處哨位上的哨兵，也正在看向他們的方向。
對方居然還有中央指揮機制。
正門察覺到的信息那麽快就傳遞到了高處哨點，說明對方的SOP做得還真的是達到相當高的水平了.
什麽強敵？！
這是老發家商行？這他麽是邦隆巴甫洛夫紅樓吧？
明明看着都是普普通通的建築，跟那種礦區常見的居民區大院沒什麽區别，但卻給了陳沉一種.無懈可擊的感覺。
“走吧，這裏沒什麽可看的了。”
陳沉默默離開老發家商行的範圍，兩人假裝無所事事地在周圍的店鋪逛了逛，再次出來時，來自老發家商行的監視視線終于離開。
而這時候，李幫也開始動起了腦子。
“我們有沒有辦法進入内部去看看？至少要看到他們實際的布防情況，才有可能制定出進攻策略啊。”
“不可能的，按照小魚的說法，老發家商行是會員制的。”
“他們隻接受熟悉的客人、或者是熟悉客人擔保推薦的新客人。”
“我們找不到擔保人，也不可能節外生枝。”
“先回去，看看石大凱他們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如果邦甯莊的防守也那麽嚴密的話我感覺我們這個任務實際上可以放棄了。”
“那麽難？”
李幫驚訝地問道。
在他心裏，陳沉打的就是這種常人看來不可能完成的仗，連他都說要放棄的話，那可能真的沒有别人能幹得了了。
“可不是難嘛主要是老發家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沒有制高點可以利用，而在掩體衆多的情況下，爆炸物的傷害也有限。”
“在沒有重型、穿透型火力的情況下，火力覆蓋是很難收獲戰果的。”
“我們追求的是殲滅殺傷，而不是騷擾，這是最關鍵的難點.”
一路低聲交流，兩人很快重新返回了酒店，而在對着陳沉畫出來的簡易地圖研究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前往邦甯莊偵察的石大凱、楊樹兩人也返回了房間。
很幸運，他們帶來的是好消息。
邦甯莊的面積雖然大，可防衛要比老發家松懈很多，建築大多數普通的磚木結構，人員集中，周圍沒有平民，完全可以用火力覆蓋一波殲滅。
“.所以綜合來講，老發家商行是我們面臨的主要難點。”
“爲了避免敵方警覺，我們可以同步對兩個目标發起進攻，邦甯莊一側隻需要兩個小組，兩台F150使用、一門107火箭炮，通過密集火力覆蓋壓制就能取得戰果。”
“結束戰鬥後，邦甯莊小組可以快速進城支援。”
“但老發家商行方面，則很有可能不得不進入CQB突襲的節奏。”
“因此，我們需要尋找機會完成對老發家商行的抵近偵察，搞清楚商行内部的人員和火力分布情況，爲突襲行動提供依據。”
“怎麽樣，你們有什麽看法？”
聽到陳沉的話，其他三人全部陷入了沉思。
楊樹不用說，他本來就沒有太多參與這樣“高難度作戰任務”的經驗，之前的許多場戰鬥種，他做的隻是服從命令這一件事情而已，所以在面對陳沉抛出來的問題時，他表現出的其實是完全迷茫的狀态。
他看着一旁的李幫，又看了看對面的石大凱，心裏暗暗想着：
他們應該也提不出什麽建議吧，畢竟，要攻擊這麽一座防守森嚴的堡壘，如果沒有大口徑重炮的話，好像怎麽都不太可能打得進去的樣子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僅僅沉默了幾秒鍾時間，李幫便首先舉手說話了。
“能不能繼續使用毒煙攻擊？”
楊樹眼前一亮-——他也是聽說過東風兵團在萬昔村的戰例的，現在看來，這個方案似乎是可以複用的？
可還沒等他激動，陳沉便毫不猶豫地否決了李幫的提議。
“不可能的，毒煙隻适用于毫無防備的情況，老發家商行的安保警惕性很高，不用等毒煙發揮作用，他們就會反應過來主動出擊了。”
聽到這話，李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燃燒彈呢？我們有雲爆彈、燃燒彈，覆蓋式打擊能行嗎？”
“也不可行，雲爆彈之前說過了，燃燒彈的數量太少，瞬時殺傷力太弱，對方完全有能力控制‘點燃燒’的火情。”
“你要知道，老發家商行本來就是個小型軍火庫，他們的消防措施是不可能差的。”
“那我們回去再買點？”
“.”
陳沉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你以爲是想買就買得到的啊？湊齊這些東西就要了我們的老命了，要是什麽都能買到，公司賬上還有800萬美金，我買個核火箭筒不是更好？”
“好吧.”
李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一旁的石大凱則問道：
“那有沒有辦法引爆他們的彈藥庫，引起殉爆？”
“軍火庫位于地下，你要這麽幹，隻能是用鑽地彈——我們上哪兒去找鑽地彈啊？”
“也是.”
看着石大凱沉默下來，楊樹撓了撓頭，沒有說話。
實際上，這幾個方案在他看來都應該算是很.出彩了。
但經過這麽一讨論，又好像确實還有許多不足？
看來戰術這東西，确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在這樣的氛圍帶動下，還不算太習慣主動思考的楊樹也第一次嘗試從全局的視野上去看待問題。
他盯着陳沉放在桌上的簡易地圖，腦子裏逐漸浮現出整個老發家商行的布局，随着思考更加深入，他仿佛進入了一種“身臨其境”的狀态。
他對這樣的狀态很新奇，但他不知道的是，這其實隻是“讀圖作戰”的基本要求罷了
良久之後，他突然開口說道：
“所以我們的問題是，對方的建築過于堅固，小當量的爆炸武器無法達到有效殺傷；同時，如果我們進行突襲作戰的話，進入路線過于狹窄，敵人數量過多，導緻我們作戰難度急劇增大，對嗎？”
“沒錯，這是非常典型的輕步兵攻樓作戰場景，就跟當初巴甫洛夫紅樓争奪戰一樣。”
陳沉略顯欣慰地看了楊樹一眼，雖然這是其他人都心知肚明的條件，但楊樹能那麽快領悟過來，也算是不小的進步了。
看着楊樹好學的眼神，他繼續補充道：
“而且更難的是，我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快速突襲後短時間内打不下來的話，我們就必須得撤了。”
“因爲，邦隆的警察營也不是完全沒用的，他們肯定會向上通報，調集兵力。”
“被圍住的話，我們就死了。”
“明白。”
楊樹輕輕點頭，在得到陳沉的肯定後，他信心大增，隻是略微挺短了一瞬，便繼續說道：
“所以，其實我們要打赢這場殲滅戰，主要就是兩個方向。”
“要麽，我們提高火力強度，直接把對方的防禦打穿，用重火力完成殲滅。”
“要麽，我們擴寬進入路線，利用我們在視野、戰術和個人能力上的優勢，利用隊伍的靈活性完成收割。這個也是對的吧？”
“對的。”
陳沉再次點頭，随後解釋道：
“其實我們現在讨論的主要就是這兩個問題上的解決方案，要是能把我們的AH-2調到這裏來用就好了-——等等，邦甯莊那邊，有我們可用的重炮嗎？”
“沒有。”
石大凱搖搖頭，回答道：
“我們觀察過了，這邊在售的武器主要還是以輕武器爲主，如果按照‘火力等級’劃分，還不如我們現在所持有的武器。”
陳沉失望地歎了口氣，但就在這時，楊樹卻再次開口了。
“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
“近戰是最後選擇的方案，因爲無論怎麽樣，危險性都太高了，我們還是要優先選擇‘遠程消滅’。”
“而重炮我們肯定是沒有的，短時間内也不可能搞得到。”
“但是仔細想想，我們想要重炮，不就是爲了‘穿透敵方防禦、讓敵方防守崩潰’嗎？”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其實我們最好的方法，還是用火。”
楊樹一臉鄭重，而陳沉則是無奈搖頭。
“.理論上是沒錯的，但問題是，這裏不是亨利酒店，可燃物太少，同時我們也沒有進入内部縱火的條件。”
“哪怕是我們手裏的Pyrogel燃燒彈，火焰覆蓋範圍也就是50平米左右。”
“但老發家商行光是占地面積就有5000平左右了，再加上多層建築，想要徹底覆蓋，保守估計得兩三百枚燃燒彈。”
“把整個緬北翻過來我們都找不出那麽多燃燒彈，真要打的話，估計得上9M22S才行”
“不是。”
楊樹打斷了陳沉的話，随後說道：
“用汽油也行啊，燃燒彈不好搞，汽油還不好搞嗎？”
“但你怎麽把汽油運進去？搞個油罐車過來？估計還沒到邊上，進入邦隆的瞬間，人家就要給我們攔下來了。”
陳沉眉頭緊皺地看着楊樹，他覺得這小子的思路還是好的，但身上總是有點獅子兵團那種“不假思索”的習性。
他自己也不是沒想過複刻一次湄公河爆炸，可問題是，情況變化，戰術實施的條件也是跟着變化的。
老發家商行這些人不是傻子，他們怎麽可能放任高度危險的油罐車靠近？
今天他們隻是過去散個步，就已經被警告了好嘛.
他還想教育楊樹兩句，但緊接着，楊樹說出來的一句話，卻直接讓他傻眼了。
楊樹說：
“我在想，消防車可以噴水，那它可以噴火嗎？”
“啊？”
“啊！？”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