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的電話不能說是詢問,實際上更多的還是一種提醒。
她明顯已經猜到了真正動手的是東風兵團,因爲這實在是沒有什麽多餘的掩蓋空間。
正如她所說的,整個緬北就那麽幾支強力的隊伍,而區分隊伍強大與否的标準,其實真的不是所謂的“火力”。
雖然大家都在調侃北邊有火力不足恐懼症,但實際上,這種恐懼症的真正名字應該叫做“火力效率不足恐懼症”。
我們從來都不擔心自己的槍太少、炮太少,我們擔心的是我們的槍打不穿防彈衣、炮打不穿裝甲,多次開火無法建立戰果。
所以,解決方案就是:
更大的口徑-——單兵狙擊榴。
更重的火力-——單兵反坦克火箭筒。
更密集的覆蓋——各型火箭炮。
更高的當量-——DF41
這些所有的東西,本質上都不是爲了“洗地”,而是追求“一次打擊、必然建功”。
這就是火力效率提升、和單純的火力提升的差别。
也正因爲這個特點,東風兵團的打法才會暴露得那麽明顯。
在這一場伏擊戰中,陳沉使用的戰術實在是太精密、太具有針對性了。
一發無後坐力炮幹掉一輛裝甲車,随後射流穿甲彈幹掉另一輛。
輕機槍壓制一輛吉普車,步槍打掉另一輛。
最中間的目标車用火箭彈壓制,限制其行動能力。
最後,是煙霧彈遮蔽視線,快速撤離。
沒有一件裝備是多餘的,更沒有一件裝備是被浪費掉的。
作戰的過程太順暢、太精密,也許緬北的軍閥看不出問題,甚至還真的以爲就是同盟軍用密集火力打出來的結果。
可報告隻要一傳到小魚那邊,就會立刻露出破綻。
笑話,打頭的裝甲車上隻有一發穿甲彈貫穿的痕迹,連多餘的一個彈孔都沒有,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要真是同盟軍,這輛車的裝甲早就被子彈打成蜂窩煤了!
所以,一定不可能是同盟軍,一定是更強大的、更專業的隊伍。
而結合情報,當前出現在果敢、出現在老街的隊伍也就東風兵團一家,是誰幹的,還用多問?
想明白了這一點,陳沉也懶得多跟她打機鋒了。
最後的那幾句話,看似大家都在打哈哈,實際上雙方的情況都已經交代得清清楚楚。
陳沉這邊表明了彭德仁的真正目的,突出了這次行動在目的上的正義性-——隻是單純爲了洗清冤屈、講清事實,而不是惡意挑事。
同時,他也暗示了自己與這件事情有關,相信以小魚那邊的情報能力,要不了多久就能查清,東風兵團這四人,就是在之前的戰鬥中活下來、又被扣上了“蓄意殺俘”的帽子的倒黴蛋。
這樣一來,東風兵團的動機就算不能得到支持,那也一定能得到理解了。
而同樣的,小魚的幾句話也表明了她、以及她所代表的一些人的态度。
昂庭令不重要,白所成不重要,明學昌更不重要。
甚至,這裏亂不亂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不要再發生。
這給了陳沉很大的“自由發揮”的空間,至少讓他知道,他不可能因爲這些事情,而被某隻看不見的大手按死了。
陳沉長舒了一口氣,一旁的白狗有些緊張地湊上來,開口問道:
“團長,上邊我意思是,那邊,不太滿意?”
從陳沉開始打電話,他就一直在旁邊聽着,很顯然,他比陳沉都還要更關注小魚的意見
聽到他的話,石大凱也看了過來。
相比起白狗,他要沉穩得多,但這并不代表他一點都不關心。
他對四大家族的内幕了解得可不多,彭家聲被逼走,他大概還以爲是那邊的意思呢
陳沉沉默幾秒,思索片刻後說道:
“沒有什麽滿意不滿意的,這件事情中,那邊的态度其實很明顯。”
“他們不關心到底是誰上去、誰在位,但是他們要求,不能再有違禁品再運出果敢北上了。”
“彭家之前本來還算聽話的,可問題是,他禁毒以後馬上大搞賭場,當着有些人的面吸血。”
“所以,在這次的事件中,根本沒有人來拉彭家一把.”
“那四大家族呢?四大家族不也搞賭場嗎?”
石大凱開口問道。
“所以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四大家族上位,不是他們控制下的結果,他們壓根就沒參與。”
“他們樂見其成,但不希望鄰居的混亂波及到自己”
這話一說出口,白狗的眼睛立刻亮了。
“團長,你的意思是,我們來當這個鄰居?”
“.當你個頭啊!”
陳沉簡直對白狗無話可說,在所有人中,大概他是對陳沉的“強大背景”最爲深信不疑的那一個。
而且很明顯,他也相信,陳沉一定會依靠這層背景去搞大事。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确實沒猜錯。
隻不過,他搞錯了方向
石大凱對着白狗翻了個白眼,随後說道:
“你在想什麽呢?我們怎麽可能幹這種事情?”
“當傭兵和當軍閥是兩條完全不同的路線,我們早就選好了。”
“團長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借助這個背景,借助這個‘空窗期’,去做完我們要做的事情。”
“不用有太多顧忌,或者說打死了也沒關系。”
說着,他轉向陳沉問道:
“是這個意思吧?”
“沒錯-——還可以更進一步,我們可以從中再獲取點利益。”
“比如呢?”
白狗興奮地追問。
“比如彭德仁的兩百萬,比如以後的裝備來源,比如萬一他改過自新重新上位了,我們能蹭點他的福利”
“現在先别管那麽多了,我們得撤了。”
陳沉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老街這邊剩下的事情交給彭德仁,能不能把明學昌釣出來看他的本事。”
“但我們得先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先去紅岩取裝備,至少那裏比較安全。”
同盟軍在紅岩這個信息,目前還沒有除東風兵團以外的任何一個勢力知情,那裏地形複雜、易守難攻,理論上說,是最佳的休整等待地點。
再加上東風兵團的裝備大多還在紅岩,無論如何他們也要去把東西取回來。
于是,在陳沉的安排下,幾人先是去跟哨兵打了招呼,随後便以“局勢太亂,提前去木姐”爲理由離開了老街。
車隊走的很順利,美金開道,一路坦途。
僅僅花了不到8個小時,幾人便已經到達了紅岩。
見到他們,遠程坐鎮指揮的彭德仁激動不已,他一個健步沖到車邊,做出了躬身俯首的姿态。
“陳司令,伱的隊伍實在是實在是.”
彭德仁突然哽住,因爲他真的不知道怎麽去形容這支小隊的強大。
是的,在這個任務執行的前期,自己的人幫着完成了很多準備工作,甚至可以說,完成了很多關鍵的工作。
但無論如何,這次任務最核心的内容,還是要落在一個“打”字上!
無論你有多少武器裝備、無論你有多少條撤離路線、無論你準備得再充分,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5個人對40多個人,對面還有兩輛裝甲車?
這怎麽打?!
是的,5個人有火箭筒、有無後坐力炮,可問題是,你怎麽保證火箭筒能命中、無後坐力炮能命中?
就算命中了,你怎麽保證其他敵人不會立刻反擊,你怎麽保證自己能完全壓制住對方?
隻要有一個環節出了錯,整個任務就會功虧一篑,參與任務的人員也會全部覆滅。
可這個東風兵團做到了。
他們沒有犯任何錯誤,也沒有給敵人留下任何機會。
而且,全過程隻花了不到一分鍾的時間。
當自己的手下向他回報這個消息時,他整個人都是一種懵逼的狀态。
人和人的差距,有時候真的比人和狗還大.
所以,他不可能不激動,也不可能不“表現出”激動。
不過相比他,陳沉的表情就要平靜得多了。
他對彭德仁這副表情早就已經習以爲常了——他在胡狼臉上已經看過了太多,那是一種對“寶物”的渴望。
于是,他隻是平淡地回答道:
“很基本的戰術而已。”
“你跟白所成和緬方那邊,溝通得怎麽樣了?”
“沒什麽太大的進展,不過這很正常。”
彭德仁立刻回答道:
“現在時間才過去了不到24個小時,他們不可能直接啓動談判,相反,他們應該先是嘗試對我們的人進行搜查和抓捕。”
“再加上我們對昂庭令下發了安全聲明,我估計,至少要等48小時以後,他們才會真正着急起來。”
“不用擔心,目前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我們已經拿到了話語權。”
“他們不會拿昂庭令來冒險的,白所成一定會讓步,隻要他把明學昌推出來,我們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
“沒問題,我們會等48小時。”
陳沉微微點頭,随後繼續說道:
“你們必須給他們施加足夠大的壓力,我的意思是,必須大到能夠逼迫他們認罪的程度。”
“這并不容易,事實上,這本質上是逼迫緬方與白所成一派分裂.你懂我的意思嗎?”
88事件事實上絕對不是四大家族一夥人自己就能玩出來的,真正的推手還是緬方東北軍區、以及果敢自治領導委員會。
但現在,如果白所成承認屠殺事件事他們自己幹的,那就意味着,他們必須在立場上和緬方劃清界限。
因爲緬方不可能承認與此事有關,而這也就等于間接承認了,彭家聲出走、四大家族上位是徹頭徹尾的果敢“内部矛盾”,與雙方的合作無關。
剛剛達成的整編将變得不再穩固,雙方的合作關系也會松動。
雙方會陷入互相懷疑、脆弱制衡的微妙局面,這種局面.
有些人會很高興,但老緬絕對不會高興。
聽到陳沉的話,彭德仁毫不猶豫地點頭,随後回答道:
“我完全理解!”
“我父已經在泰國展開活動,他會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嘗試去接觸緬方更多的實權人物。”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會把政變軍做成一批.迫不及待、别有用心的篡位者。”
非常巧妙的構思。
陳沉不由得歎了口氣。
還是那句話,zz這東西,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來的。
實際上,彭家聲在跟緬方談判的後期其實已經松了口、準備要接受整編了。
但問題是,他動作太慢,大選的日期又太近,有一些人等不了,才最終導緻了這個局面。
而如果,現在白所成一行人承認了慘劇的真相,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站出來表示“我本來也是要團結的,隻是有些人等不到和平的團結,用陰謀詭計挑起戰争”。
到時候,彭家跟老緬相逢一笑泯恩仇,而白所成代表的政變軍,将會徹底淪爲棄子
好手段,好心計啊。
站在一起的幾個人,恐怕隻有陳沉和彭德仁能真正理解雙方在聊的是什麽,甚至包括石大凱,都是聽得一頭霧水。
但哪怕聽不懂,石大凱卻仍然看出了其中的風險。
他開口說道:
“團長,彭長官,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麽,但是有一點很清晰,那就是,白所成一定會報複。”
“他們肯定找不到昂庭令,那就一定會找你們。”
“我想問問,紅岩這地方,到底安不安全?”
“如果對方大規模進攻,你們能不能擋住,能不能活下來?”
“完全沒有問題!”
彭德仁拍着胸脯說道:
“首先,他們很難找到我們。”
“第二,就算找到了也沒關系,我們可以轉入叢林打遊擊。”
“他們的時間不多,隻要我不死,一切就都還有的談。”
“所以.”
“長官!”
然而,彭德仁的話還沒說完,帳篷門口便突然闖進來一個身穿綠色軍裝的衛兵。
彭德仁略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責怪他的魯莽。
但很快,當他注意到衛兵臉上焦急的神情時,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發生什麽了?”
彭德仁開口問道。
“最新的消息!”
“魏懷仁調集剛剛整編的邊防營,已經到達了紅岩附近區域!”
“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裏了,他們打算要把我們圍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