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仁退縮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看到了停在帳篷外的那輛掠奪者。
雖然他不知道這車是從哪來的、性能如何、有什麽武器,但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能在緬北搞到這種車的,絕對都不會是小角色。
而現在,同盟軍的力量已經衰弱到了極緻,甚至還比不上某些成規模的傭兵團,具體位置被找到的話,随便派一批人過來就能把自己弄死,實在是不能随便去冒樹敵的風險。
再加上,來的這批人裏還有自己的“戰友”鮑有成的兒子,人家明顯是沒帶着敵意來的,那自己有什麽必要去得罪他們呢?
于是,在發現陳沉表情不對之後,他也立刻改變了口風。
“這件事情一定是白所成的陰謀。”
“這個是鮑啓,那你們其他人一定是陳沉、李幫、石石什麽來着?”
“石大凱。”
陳沉提醒道。
“沒錯,石大凱。”
“你們的名字我們都聽過,有關于你們的事迹,我也查證了一些。”
“總的來說,按照我所了解的情況,伱們是被當成了炮灰,但最後打退了緬軍,死裏逃生對吧?”
“我現在懷疑,很有可能是因爲這個,導緻白所成對你們有了不滿,所以要把炸死緬方警察的屎盆子扣在你們頭上.”
聽到彭德仁的話,陳沉默默點了點頭。
這的确是非常符合邏輯的推論。
所謂的“警察事件”,實際上指的就是果敢827沖突的真正引爆點,也就是17名前往果敢老街調查非法軍工廠的警察被手雷炸死的事件。
按照陳沉前一世的記憶,這次的爆炸直到多年以後都沒有結論,有人說是彭家聲自己安排了這次爆炸,目的就是爲了跟緬軍全面開戰;有的說是彭家聲手下的人犯了錯,不小心殺了人;但更多、也更可信的說法就是
爆炸案由白所成一手制造,目的就是爲了給緬軍“入關”提供借口。
要不他怎麽叫緬北吳三桂呢?
而根據這一世陳沉所經曆的情況,他覺得,第三種說法的可能性已經不是更高,而是幾乎到達百分之百了.——
這也就說明,四人當時選擇逃跑,真的就是正确到不能更正确的決定。
如果不跑,那這個罪名就不是屎盆子,而必然将是實錘了!
他們一定會被推出來頂罪,甚至有可能被當着所有勢力的面處刑。
而哪怕是想要和平解決問題的彭家聲,也不可能救得了他們一點。
因爲人家壓根就沒打算和談,所做的一切,都是沖着要“改天換日”去的!
想到這裏,陳沉的眼神變得越發深邃。
他意識到,己方四人的“身份”,其實已經被強制性地跟同盟軍綁死在一起了。
這就是一顆定時炸彈,除非同盟軍全滅,或者四大家族死絕,否則在它被觸發的那一天,無論東風兵團發展到什麽樣的規模,炸彈一爆炸,都還是灰飛煙滅的結果.
陳沉擡起頭,看向了對面的彭德仁,随後開口說道:
“别告訴我,你們就這樣把這個鍋背下來了。”
“沒有!”
彭德仁立刻否認道:
“從始至終,我們都絕對沒有想要通過武力去解決問題。”
“這次緬方的施壓,其實無非就是昂庭令所代表的那一派想要在大選中獲得優勢,但又沒有更好的政績,所以隻能從果敢動手。”
“他們要求将同盟軍編入緬軍控制的邊境安全部隊,在形式上實現所謂的‘軍事統一’,但卻被我們拒絕。”
“zz上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們就通過軍事解決。”
“我們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我們沒有想到,内部居然會出現那麽多的叛徒”
聽到這話,陳沉的心裏不由得一陣冷笑。
是的,這次的巨變中彭家确實很冤、緬方的做法也确實讓人不齒,但問題是,你彭家就真沒一點錯了?
哦,沒被點名的時候大賣毒品,攫取巨額利潤,給手下人就分那麽一口殘羹冷炙吃。
富的時候還好,等被點名了,毒品生意做不下去了,賭場生意又沒那麽賺錢了,你們還這麽搞?
不反你就有鬼了!
本質上就是狗咬狗,不存在哪一方更正義、更友好
但當然,這種話他不可能當着彭德仁的面說出來。
“出現叛徒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能理解你們的困難。”
“不過,現在我沒有時間去跟你讨論這些東西了,我們必須把人帶走。”
“至于你們以後怎麽做,那是你們自己的問題。”
“你要把鮑啓家人帶走?”
彭德仁皺起了眉頭。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我的意思是你們的背後到底是誰?”
彭德仁有這一問并不奇怪,因爲他所看到的東風兵團的裝備實在是高端得有點誇張了。
裝甲車,重機槍,無後坐力炮,先進的步槍、防彈衣、甚至還有夜視儀
你要知道,半年前,這四人還是同盟軍裏連八一杠都不怎麽用得明白的菜鳥啊。
自己手下人的素質怎麽樣,他自己比誰都清楚。
而現在呢?
僅僅半年,他們就已經用上整個緬北都罕見的反器材狙擊槍了!
沒有人在背後支持,怎麽可能實現這樣的“跨越式發展”?
哪怕他們已經表明了傭兵身份,但
哪家傭兵能打成這樣啊?
就靠平時接點炮灰任務,最多給毒販和商行走走镖、尋尋仇,你幾輩子才能買得起M82A1?
一定是有人在他們身後,而且那個人,還很大.
彭德仁不由得激動起來,他看着陳沉,繼續說道:
“我們是可以繼續打的,我們還有能力東山再起!”
“相信我,我們會打回老街區,奪回屬于我們的東西。”
“我們不會跟老緬妥協——我知道你們想要的是什麽,我們絕對不可能讓緬北進入真正的統一,分裂才是你們.”
“你别亂說話!”
陳沉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
“我們就是個普通的傭兵團,來這裏是有一個人質解救任務,順便找找鮑啓的家屬。”
“現在人已經找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真的不能說嗎?真的不能給我們一個愛愛.的機會嗎?”
“我說了不算。”
陳沉堅決搖頭,可彭德仁卻急切地說了下去:
“我們不需要你們直接提供幫助,我們隻要你們把事實公開!”
“至少,就像你說的,我們不能就這樣把這個鍋背下來!”
“我們必須要讓白所任承認他們犯下的罪行,把它公之于衆!你是石大凱吧?你當過白所成的連長,你應該知道”
“我是陳沉。”
彭德仁的表情一時有些尴尬,他下意識的認爲,這幾個人的領隊應該是之前官職最高的那個人來着
“不好意思.陳沉,你想想,就算你們走了,以後能真正安全嗎?你們的身份遲早會暴露-——不用我們去幹什麽,你們把人接走了,甚至你們有可能還在其他地方殺了人,報了仇,對嗎?”
“這些事情是一定藏不住的,相信我,隻有把真相揭露出來,你們才能真正安全,之前被強加在你們身上的所有罪名才能洗清!”
彭德仁語氣誠懇,言辭坦蕩。
不愧是能在後面幾年裏依靠着他自己的影響力重建起同盟軍,甚至還能縱橫捭阖,聯絡起德昂軍、若開軍、乃至克欽軍,一起打回果敢,打掉四大家族的男人,不管此時的他多麽困難,他對形勢的分析卻仍然準确。
最重要的是,他能敏銳地看到東風兵團所具有的能力、以及攜帶的機會。
他絕對不像某些電影電視劇裏描寫的那些所謂“英雄”一樣,虎落平陽之後就怨天尤人、看不起曾經的“下位者”,恰恰相反,他在瘋狂地尋找所有能夠借助的力量,管他是誰,隻要能幫上忙,就是座上賓!
什麽“前特區财政部長”,什麽“老街縣主席”,現在他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從零開始打遊擊的普通士兵。
這也是陳沉一行人能輕易見到他的原因-——很明顯,一開始他想要借助的,甚至有可能是佤邦的力量.
無論他在zz上的風評有多差,毫無疑問,這絕對是個枭雄。
看陳沉沒有反應,彭德仁再次上前一步,随後說道:
“我們可以合作。”
“不需要幹掉白所成,不需要幹掉魏超仁、劉國玺,隻要把明學昌抓回來就好!”
“他一定是事件的直接執行者,有他在手,很多事情就可以說得清了!”
聽到彭德仁的話,陳沉也不由得猶豫起來。
事實上,現在的局勢對東風兵團來說的确是相當複雜,雖然他們可以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帶着人一走了之,但這樣一來,有兩個問題是不得不考慮的。
第一個,報仇不徹底,必然會給東風兵團的核心組留下裂紋。
畢竟,石大凱等三人所面臨的情況跟林河是完全不一樣的。
後者的哥哥是死在戰場上,各爲其主刀槍無眼,死就死了,談不上有什麽仇怨;而他們三人呢?
先是被坑在戰場上當炮灰,然後又被冠上了殺人、叛徒的罪名,家人也因此被折磨緻死。
是折磨緻死!
第二個,從宏觀上分析,這個“炸死17名警察”的罪名的影響實在是太深遠了,如果不把這個問題解決,以後東風兵團甚至連跟北方的關系都會變得微妙。
因此,明學昌是一定要抓的,白所成是一定要弄死的。
關鍵就在于,到底要不要和彭德仁合作。
思索了幾秒鍾,陳沉開口說道:
“我們先把人送走,後面的事情,等我們考慮清楚再說。”
“我可以幫你們送人!”
彭德仁立刻說道。
“你們南邊走其實不安全,你們要去哪裏?”
“.北撣邦。”
“那就走背陰上入境,我直接安排人走S231高速,轉G219,一路可以直接到南邊,然後再從勐拉、巴達布朗附近出境,直達勐卡!”
“沒有比這條路線更安全的方式,你們絕對沒有後顧之憂!”
陳沉張了張嘴,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以彭家的能力,這其實又很合理.
畢竟,88事件之後,有幾萬平民都可以從南傘口岸湧進北邊,他們那麽強的背景,如果連這點事情都搞不定,那還真就是.廢了。
“這算是合作條件中的一個嗎?”
陳沉謹慎地問道。
“絕對不算。這隻是我出于戰友之情、以及對你們的壯舉的敬佩所表示的一點心意。”
“至于抓捕明學昌需要什麽條件,你可以提!”
“我們都可以談,我不會搞什麽花花腸子,我就明白無誤地告訴你,這件事情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在這個前提下,我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
“給我10分鍾,我們需要内部讨論。”
“沒問題!”
幾乎沒有猶豫,彭德仁一揮手,帶着自己的所有部下離開了紅岩,而陳沉則看上了東風兵團的其他人,開口問道:
“你們怎麽想的,要不要跟他合作?”
“我必須說清楚,如果選擇跟他合作,那也就意味着,我們不得不卷入又一場大事件了.”
聽到他的話,白狗首先撓了撓頭,開口說道:
“緬北這地方就這樣啊,不參與大事件,一個傭兵團怎麽能發财?”
“獅子兵團就是個前車之鑒,我們之前能起來,靠的就是跟着佤邦打坤沙的蒙泰軍-——那時候事情可比果敢這點破事兒大多了,你家那.北邊也沒少參與。”
“我沒看出來跟他合作有什麽不好的,而且還能給我們提供情報上的幫助。”
石大凱微微點頭,接話說道:
“我贊同白狗的觀點。”
“而且我再說一點,果敢這事兒其實也就是看着大罷了,主要還是因爲彭家聲自己的影響力擺在那裏,輿論上的風頭比較強。”
“但實際上,以他們的體量哪裏算得上是政治事件?我聽說,北邊某些地區,以前兩個村子火并的規模都比這個要大.”
這話一出口,陳沉簡直是哭笑不得。
但,他根本沒法反駁。
因爲确實,827武裝沖突被說的神乎其神,可歸根結底,緬軍攏共也就出動了兩千多人而已。
還他麽比不上東風兵團之前打糯康的陣仗,更不用說北邊不禁槍的時候那種動辄幾千人參與、有炸藥、擲彈筒、甚至還有步炮協同戰術的村級互毆了.
于是,陳沉又看向了李幫和鮑啓。
“團長,我聽你的。”
“我也認爲可以,有利無害,爲什麽不合作?如果出了問題的話,大不了到時候連一起.”
鮑啓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陳沉心領神會。
“那就清楚了。”
“家屬交給彭德仁,從北邊走線送回勐卡,聯系留守人員接應。”
“然後,原本的兩輛F150調到紅岩來,準備配合行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