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勐卡,東風兵團基地别墅。
陳沉站在别墅門口,一條一條地跟身邊的白狗叙述着自己的計劃。
“體量上來了,咱們這個别墅作爲主要基地,防守也要跟上去啊。”
“機槍哨位至少得安排6個,無死角覆蓋周圍所有區域。”
“監控價格降下去了,先買10個回來,補充死角。”
“外圍的什麽樹啊,花花草草啊全部都砍掉燒掉,要的就是一個寸草不生。”
“無後坐力炮對準車輛入口,封鎖住輕裝甲載具入侵路線。”
“所有窗口都要加裝防彈玻璃,人員盡量避免靠近窗口。”
“水道盡快開挖,路線要繞過别墅正面,在後方搭建隐蔽式船塢。”
“中間無遮蔽物的制高點-——那個山頭,花點錢買下來,把上面的樹全砍了。”
“砍了種什麽?種什麽種,鋪上水泥改成籃球場,免費開放,慈善嘛。”
“城區方向?城區方向唯一有威脅的高層建築就是勐卡公共醫院了,嗯.中間立個廣告牌起來。”
“打什麽廣告?搞個公益廣告,吸毒有害健康.”
他神情輕松,語氣中透露出一種萬事皆在掌握的從容。
事實也确實如此。
結束了一次重大行動,後續的任務又不迫切,陳沉立刻按照計劃開始鞏固東風兵團的護城河。
在他的設想裏,一個兵團想要長期生存下去,總共是有三條主線的。
安全,經濟,地位。
其中經濟不用說,簡單來說就是要不斷通過各種手段搞錢,以支撐這個兵團的發展和轉型。
地位——或者應該更準确一點,将其表述爲zz、外交、公關、名望等等“無形資産”的集合體,這樣的無形資産保證了兵團能夠在一片土地上立足,也保證了它存在的正當性。
不過,經濟和地位的提升都是一項長期工作,陳沉就算要幹,也不能急于一時。
但安全不一樣,它是可以立刻行動,立刻見效的。
所以,在運營費用到賬之後,陳沉立刻開始了大筆地花錢-——不是僅僅是花在裝備采購上,更重要的是安全保障措施的升級。
所有傭金、撫恤金分完、掠奪者的貨款支付完畢之後,他還有230萬運營費用在手,按照預算,安保措施總共要花掉30萬美金。
不算太多,但錢都花在了刀刃上,屬于非常聰明的做法。
各項工程立刻開始啓動,東風兵團除了傷員之外的所有人都被召集起來,首先做的,就是放火燒荒的工作。
陳沉對這件事情很有興趣-——可能他的内心裏還是有點熊孩子的基因,小時候燒田埂,長大了燒河心洲,現在又開始燒荒地了.
站在他身邊的白狗饒有興緻地看着正在幹活的團員,有些感慨地說道:
“還得是你啊。”
“這些兵油子一個個心比天高,讓他們去打仗還行,你要讓他們幹點這種雜活,給他們錢都不一定有用。”
“現在你就一句話,他們就規規矩矩地幹了,還真就是應了那句話,一物降一物。”
聽到他的話,陳沉搖了搖頭,回答道:
“這不是什麽一物降一物的問題,本質上說,是因爲伱們傳統的傭兵團模式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服從性管理。”
“有利則聚,無利則散,某種程度上說有利于戰鬥力快速成型,但卻沒辦法真正形成凝聚力。”
“而凝聚力,是戰鬥力進階最基本的基礎。”
“總之,以後這種活動還是要多組織,别以爲搞内勤沒用,内勤搞得越好,就說明隊伍越團結。”
白狗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他還想要說什麽,卻突然看到了從别墅裏走出來的石大凱。
後者的傷基本上已經好了大半,傷口已經愈合,現在隻剩下後期的靜養、拆線和恢複,所以也沒有必要再住院,而是直接搬回了别墅裏。
——
當然,這也是出于最大的安全性考慮。
畢竟,勐卡醫院可不是完全的控制區,或者說不是綠區,非必要的人員,還是最好不要散在外面的。
看着石大凱一步一挪的模樣,白狗略帶些調侃地說道:
“兄弟,你這可幹不了活兒啊。”
石大凱笑着搖頭,回答道:
“沒有,我就是想找隊長說點事情。”
“那你們聊.”
白狗識趣地想要走開,卻被石大凱攔住。
“沒事,不是私事。”
随後,他轉向陳沉,開口說道:
“隊長,我找李幫問了你們這次行動的細節,我感覺,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
聽到他的話,陳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果然,石大凱這個天生的悲觀主義者,再一次發揮了他的天賦。
事情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結束?
自己打掉的可是糯康的精銳,以他的性格,到現在都還沒有展開報複,實際上已經算是一個奇迹了。
于是,他開口問道:
“你也覺得糯康那邊的反應不對勁?”
石大凱點了點頭,回答道:
“是的,太平靜了。”
“按道理來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也不應該保持鎮定的。”
“像他們這樣的毒販,名聲有時候甚至比實際的實力還要重要,因爲隻有名聲夠大,其他的供貨商、其他的合作方才能相信,他有能力維持住一條商路,有能力爲大家賺到錢。”
“所以,在遭受挫敗之後,他必須在第一時間報複回去——不管用什麽方式。”
“最常見的情況下,你們回到孟賓的時候,報複應該就已經展開了。”
“但是當時756旅和緬軍正在對峙,他們不敢做出過激的動作,也不想盲目卷入紛争,這才給了你們安全撤離的機會。”
“可無論如何,報複都是要繼續進行下去的。”
“所以我認爲,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恐怕都會很危險。”
“現在的安防措施還是不夠的,我們能防得住大規模進攻,但卻防不住滲透、潛入和暗殺”
這就是隊伍裏有一個悲觀主義者的好處。
像石大凱這種人,他對危機的敏銳程度遠遠高于所有人。
也許他并不一定能提出有效的解決方案,但,他一定能揭露出所有的問題
“所以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陳沉問道。
其實他自己也是有一些應對方法的,不過,既然石大凱提到了,那就讓他來說好了。
說不定,他會給自己一些驚喜呢?
“下策,加強防守,固守基地;中策,釣魚執法,主動出擊;至于上策.”
“幹掉糯康。”
陳沉毫不猶豫地接話,一旁的白狗直接聽傻了。
什麽鬼??
我們才剛剛打完一場大仗,回到基地都沒幾天好嗎?
現在,你們居然又開始讨論下一個大型任務了??
幹掉糯康?有你們說起來的那麽簡單嗎?
他可是正兒八經的軍閥級别的力量,武裝人員超過兩千,哪怕已經元氣大傷,短時間内組織起1000人以上的隊伍也沒有任何難度。
而現在,你居然說要幹掉他?
——
是了,東風兵團之前也幹掉過陳益民。
但那時候的情況和現在的情況還是有區别的好嗎?
至少第七旅有一個明确的駐地,東方兵團在情報上也做到了單向透明。
可糯康?
他就藏在叢林裏,你根本沒辦法執行前期偵查,想要打他,就必須得是大部隊硬碰硬地推過去。
就靠東風兵團這點人?
怎麽想怎麽不可能。
而自己面前這兩人,似乎一點都沒有覺得他們自己的話說出來有多離譜,臉上的表情完全是一本正經,甚至還滿懷期待的.——
等等,你們的序号,難道是莽夫排名嗎?
越莽的序号就越高?
那我還是當個老六得了
他默默地看着交談中的兩人,而兩人卻絲毫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是的,幹掉糯康。”
石大凱堅定地說道:
“我們跟糯康的血仇已經結下了,他遲早會找到我們的,隻有幹掉他,我們才能真正排除掉所有風險。”
“他隻要死了,是不可能有人爲他報仇的,因爲他們是一個因利益結成的團夥,老大都死了,最重要的事情是争奪他的位置,沒有人會浪費時間。”
“但問題在于我們不知道該怎麽找到他。”
“這不是最大的問題。”
陳沉搖了搖頭,下意識地撫摸着腰間的FN57。
找到糯康并不是太難的事情,在2010年這個時間點,糯康幾乎所有的藏身點自己都知道。
隻是發起突襲的話,難度還真不算太大。
“真正的問題在于,現在的糯康所使用的很可能是他最安全的那一個藏身點。”
“他要發起刺殺,就要同時防備别人的刺殺,這是最基本的假設性原則。”
“而他的那個藏身點小田園村小學,藏在深山裏,周圍全都是鴉片種植基地,全都是他的人。”
“防守嚴密,核心區域全都拉了鐵絲網,潛入作戰基本沒有可能”
“等等,這些消息你是怎麽知道的?”
一旁的白狗忍不住問道,而還沒等陳沉回答,石大凱便立刻轉向了他。
“不該問的我們不會問。”
白狗愣了一愣,默然點頭。
石大凱說的是“我們不會問”,那就說明他也不知道。
隻有沉船知道。
卧槽
怎麽感覺自己掏上大的了?
這個團長的背景,恐怕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恐怖一些.
不該問的不問!
他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繼續聽兩人的對話。
“所以隻能是打攻堅戰、殲滅戰?”
石大凱繼續問道。
“沒錯,隻要動手,就一定是攻堅戰。”
陳沉回答。
“那就麻煩了或許我們可以利用其他的力量?”
“沒有人會願意的,我們隻能靠自己——當然,也許可以招一些炮灰。”
“那就是需要升級裝備.雲爆彈不夠,凝固汽油彈怎麽樣?”
“發射器是個很大的問題,白磷彈或許更合适。”
“重炮呢?或者這次我們可以用真正的毒氣彈,我們不會有人道主義問題的,沒人會同情毒販。”
“找不到這玩意兒,要是有戰術核彈就好了.”
陳沉和石大凱向别墅的方向走去,他們的聲音也漸漸遠了。
白狗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裏悲哀地想道:
原來我跟他們,還是隔着一層可悲的厚壁障了。
我甚至已經接受了你們的想法,仔細考慮過要怎麽調集所有的力量去殺死糯康。
可你們想的居然是,要往他的基地裏扔核彈
哪怕這隻是随口一說的、不切實際的瞎想,但這格局的差距.也太他麽大了吧!?
直到兩人的聲音徹底消失,白狗才終于回過神來。
他顧不上肩膀的疼痛,飛快地跑起來跟上了陳沉,随後大聲喊道:
“團長!等等我!”
“我要加入!我要當老六!”
與此同時,勐卡城區,某一間沒有名字的酒店裏,幾個男人圍坐在一起,神情嚴肅地讨論着他們的計劃。
“.對方行事非常謹慎,他們的防守安排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别墅範圍内布置了多個哨位,覆蓋了所有的觀察死角,光是重機槍火力點就有6個,暗哨的數量則完全無法估計。”
“如果我們選擇強攻,他們在第一時間就可以調集所有力量反擊,以我們的人員數量,估計在他們的火力之下都撐不過1分鍾。”
“而如果是潛入的話你們也看到了,他們今天甚至把别墅周圍的所有植被全燒了。”
“沒有掩體、沒有遮蔽物,上去就完全是送死。”
“退一步講,哪怕我們不在别墅動手,采用随行跟蹤進攻的方式,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
“首領出行使用的是防雷反伏擊車,常規的襲擊手段完全不可能生效,唯一的機會也就是他上下車那一瞬間。”
“但每一次,他都會先觀察外部情況,确定沒有問題之後,才以最小的暴露角度下車,然後快速進入室内掩體。”
“整個過程中暴露的窗口期最多也就一兩秒鍾,這麽短的時間,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執行狙擊啊”
聽到他的話,在場所有人的眼神都流露出了濃厚的失望。
他們本來以爲,這次的刺殺任務會進行得無比輕松、無比順暢,畢竟他們前期的各項工作都進行得近乎完美。
人到位了,基本的武器到位了,沒有引發這裏的軍閥勢力的任何懷疑,也沒有暴露任何可能會打草驚蛇的蹤迹。
按道理來講,一次刺殺任務進行到這種程度,基本上可以說就是大局已定。
可諷刺的來了——他們居然真就沒有找到任何動手的機會!
他們的目标什麽都沒做,可又似乎什麽都做了。
他的身邊築起了一堵無形的高牆,把所有窺視者都死死地攔在了外面。
這是個高手。
此刻,這支來自糯康團隊的、被稱作“毒蛇”的“特種作戰小隊”的成員全部都陷入了迷茫。
他們隐約感覺到,自己的任務可能會無功而返,但又覺得,也許并沒有那麽簡單。
良久的沉默之後,帶隊的隊長終于開口說道:
“不管怎麽樣,我們至少應該試試。”
“今天晚上再做一次偵查吧,我們試着制造一些混亂,看看能不能讓對方露出破綻。”
“如果可以,那我們就直接動手。”
“如果真的一點破綻都沒有”
“那我們就隻能強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