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戈丢了後,武安侯府内亂做一團,二夫人祝氏受驚早産生下長子沈彥佑。沈彥佑自小便體弱多病,長得比旁人艱難許多,雖隻比沈戈小了一歲半,卻整整矮了他一頭。
沈戈下馬,擡手扶起彎腰行禮的堂弟沈彥佑時,察覺到他的胳膊還沒如玉的粗,也難怪祖父和姐姐提到他,總是一副擔憂的語氣。
沈彥佑眼淚汪汪地望着沈戈笑,“大哥。”
“嗯。”沈戈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拍便把沈彥佑的眼淚拍了下來。沈彥佑邊掉眼淚邊笑,“雖說遲了十五年,但咱們兄弟倆總算是相見了,大哥。”
他這一哭,沈戈也紅了眼圈,“二叔最近可有信送回來?”
“父親一切安好,等突厥簽下降書就能回來了。”沈彥佑擦擦眼淚,又躬身給走過來的林如玉見禮,“彥佑拜見大嫂。”
“二弟。”林如玉擡手還禮,沈彥佑身體瘦弱,面色蒼白,說話也中氣不足,但目光清明,笑容朗潤,讓人有種如沐春風之感,讓人好感頓生。林如玉覺得若他身康體健,在興陽城必定是位炙手可熱的少年郎。
沈彥佑雖然體弱,但卻沒有回馬車上,而是興緻勃勃地上了馬,祖孫四人騎馬并行,歡聲笑語不斷。馬車内,盧玉春低聲與林如玉道,“這位沈二公子姿容清雅,如蘭如菊,一看便是胸藏萬卷書的高才之士。”
林如玉含笑,“我聽存玉姐說,二弟師從當朝大學士仇方豫,能詩善賦,曾數次得萬歲誇獎。”
“能被萬歲親口誇獎,那定是十分了不得的。”盧玉春感慨道,沈彥佑善文,沈戈善武,這兄弟倆若能和睦相處必能相得益彰。
武安侯嫡長孫回京的消息,已經傳遍興陽城,百姓們一邊夾道歡迎沈存玉将軍得勝歸來,一邊熱烈地恭祝武安侯尋回親孫。
沈戈本就是不是怯場的人,也跟着祖父一塊抱拳與百姓們打招呼,博得一片好評。
瞧見有車馬在城門口相迎,沈彥佑催馬到沈戈身邊,低聲道,“大哥,内侍省内侍大人刑遼、禮部尚書易林海在城門口,白面無須的是刑遼,他是萬歲的心腹近臣。待會兒應會讓祖父帶着長姊和大哥入宮拜見萬歲。”
沈戈點頭應下,“有勞二弟先帶着你大嫂回府。”
“大哥放心。”沈彥佑立刻應下。
沈彥佑送走祖父和大哥後,便騎馬引着林如玉乘坐的馬車,趕回武安侯府。他們竟有正南門進入興陽城,武安侯府在興陽城東北方,因城中多車馬、行人,他們沿着寬闊的街道走了将近半個時辰,才到了武安侯府正門外。
沈彥佑下馬,到馬車邊道,“到家了,大嫂請下車。”
伺候林如玉的武安侯府管事媳婦梅嬸爲林如玉打車車簾,弦音和雲鵑還未扶着林如玉從車廂中走出來,恭候在武安侯府外的侍衛、管事、管事媳婦們便整整齊齊地行禮,整齊劃一地喊道,“恭迎少夫人回府。”
沈彥佑也擡袖行禮,“大嫂,請。”
圍觀的百姓們見到這陣仗,個個瞪大了眼珠子。在别有用心之人的宣揚下,武安侯府尋回的嫡長孫已在宣州娶了一位商女爲妻的消息,早就在興陽城傳得沸沸揚揚。今日過來的人之中,有不少是來看武安侯府的笑話的,任他們想破頭,也想不到武安侯府竟然擺出這麽大的陣仗,迎低賤的商女入府。
頓時,個個緊盯着馬車,想看看這宣州商女林如玉,究竟是何許人也。
最近幾個月,林如玉早已習慣了萬衆矚目。她從容不迫地從車廂内走出來,先請沈彥佑免禮,又請府中侍衛和管事們免禮,才搭着梅嬸的手,邁步上台階,經大開的正門進入武安侯府。
瞧見林如玉的絕色和神态,圍觀百姓們頓時沸騰了。誰能想到,武安侯府找回的孫子和這個剛進門的孫媳婦,竟都是如此出色的人物!當然,人群裏也有些不和諧的聲音,傳入了林如玉的耳中。
“沈二夫人也就罷了,怎麽武安侯府的二姑娘都沒露面呢?”
“長房嫡孫回來了,到嘴邊的爵位沒了,二房能高興才怪。”
“武安侯府這回要熱鬧喽。”
“熱鬧點才好,武安侯府冷清了快二十年了。”
“……”
林如玉當做沒聽到,沈彥佑卻不能。引着大嫂進府後,沈彥佑主動解釋道,“我娘病了,二姐在床前侍疾,所以未能出來迎大嫂入府,還請大嫂勿怪。”
沈二夫人祝氏被武安侯下令軟禁在府中偏僻院落的事,林如玉早有耳聞,也知沈彥佑的親姐姐二姑娘沈存嬌和親弟弟沈彥陽爲此鬧過不少回,所以對這二人沒到府門口迎自己,林如玉一點也不奇怪。因沈彥佑說得真誠,林如玉便少了幾分虛言客套,低聲問道,“二嬸的身體可好些了?”
“好多了,等大哥回來,小弟再過來請兄弟過去。”沈彥佑笑容溫和,引着沈存玉向府内爲他們準備的院子走,并守禮地停在院門口,目送林如玉入院。
林如玉謝過沈彥佑後,進入院中,四下打量。這院名爲香茗院,本是沈戈父母的居所,去年重新修繕後改名爲香茗。院中梁柱門窗都是新換的,朱漆顔色鮮亮,地上石闆整齊劃一,院中花草也是精挑細選的珍品,一看就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一個小丫鬟在院外探頭探腦往院裏瞧,跟在林如玉身後的梅嬸冷冷掃了她一眼,小丫鬟吓得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不敢冒頭了。林如玉假裝沒看到這一幕,繼續聽管事媳婦給她介紹院内的房舍和布置。
被兩個小厮攙扶回平戎堂的沈彥佑喝下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又靠在長榻上閉目調息片刻,才冷聲問道,“人都在何處?”
小厮低聲道,“您出城後不久,二夫人便暈了過去,二姑娘和三少爺都過去了。”
沈彥佑緊閉着眸子,蒼白的唇抿緊,半晌才問道,“郎中怎麽說?”
小厮回道,“郎中說是受寒引起發熱。”
這個季節,哪來的寒氣。沈彥佑睜開眸子,冷聲道,“擡我去栖子樓。”
栖子樓,是沈彥佑的母親、沈二夫人祝氏“養病”之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