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三,宜祈福、祭祀。
林如玉和妹妹林如梅陪着外祖母到城中觀音廟上香,求菩薩保佑家宅平安,萬事順遂。
觀音廟内臘梅已經開放,與尚未融化的積雪構成了一幅生機勃勃的梅雪争春圖。林如玉見外祖母雅興十足,便扶着她在觀音廟後院内賞梅,林如梅更是向廟裏的和尚要來一把剪刀,要剪幾枝漂亮的梅花帶回府中,送給母親和伯母賞玩。
房老夫人不願拘着外孫女,轉了一圈便要去寮房歇息,留她們小姐妹倆在院中挑選梅枝。林如玉把外祖父送回房中,也興緻勃勃地拿了一把剪刀返回梅林,卻沒瞧見二妹,一問才知道二叔也來了觀音廟,二妹跑到前殿去了。
林如玉問道,“可有侍衛跟着?”
“有兩人。”
聽到有人跟着,林如玉便沒再多問,提着剪刀擡頭挑選含苞待放的梅枝。這片梅林是廟裏的和尚精心栽培的,共有黃、白、紅三色梅花交相輝映,美不勝收。林如玉各色挑了兩枝,然後把剪刀遞給雲鵑,自己抱着梅花輕嗅。
梅花的香被稱爲“暗香”,似有若無,難以捕捉卻又時時沁人心脾,曆來被文人墨客所稱頌。希望沈戈盡快抓住賀炯明,返回宣州過年,這樣他們就能一起來賞梅花了。林如玉閉目輕嗅梅香,聽着前殿内不時傳來的遙遠喧鬧聲,嘴角微微翹起,會心微笑。
“姐!”林如梅抱着梅花,歡快跑了過來,“姐你看這兩枝紅梅,漂不漂亮?”
妹妹選的梅花跟她的性格一樣熱烈,就像雪裏的一團火,林如玉笑着點頭,“漂亮,二叔跟誰一塊來的?”
“跟鄭将軍。”林如梅把梅花交給丫鬟,拉着姐姐的手往她認爲最漂亮梅樹走,“咱們去那邊,那邊有一枝開得正好的。”
“再剪最後一枝。”她們今日已經剪了不少,再剪下去廟裏的和尚該急了,林如玉跟着妹妹往前走,随口問道,“隻有二叔和鄭将軍麽?”
林如梅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梅花上,随口答道,“我隻看到他們倆,不知道有沒有别人。”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如玉看了一眼弦音,弦音立刻會意,派人去了前院。待小姐妹倆返回房老夫人歇息的寮房時,弦音便把消息帶了回來。
“除了二爺和鄭将軍外,還有祝二爺。祝二爺是和鄭将軍一塊過來的,二爺與他們在路上偶遇,就一塊來了。”
林如玉點頭,叮囑道,“派人保護好二叔,别讓他跟着鄭将軍一塊出城。”
“是。”弦音應下,快步走了出去。
房老夫人問道,“嬌嬌覺得哪裏不妥?”
林如玉低聲道,“鄭将軍的父親和伯父在大牢裏押着,他的母親和妻兒還在和州東山内。按理說他這會兒,應該沒心思閑逛燒香,閑聚吃酒才對。”
房老夫人卻覺得沒有什麽不妥,“他現在在宣州奔走,一是爲了他父親,二是爲了他自己的前程。若他父親被判斬刑,他身爲謀逆罪臣之子,便是立再多戰功,在軍中到頭也不過是五六品的副将。若他父親能因最後關頭‘幡然醒悟’、‘戴罪立功’被免于處罰,他的仕途便能平順許多。不管是你二叔,還是祝太守的嫡孫,對他來說都是助力。”
林如玉卻搖了頭,“他若想替他父親求情,肯定會直接跟太守求情,而不是拐彎找我二叔或祝家公子幫他說好話。”
房老夫人笑了,“你說的是那是嶺川縣丞之子鄭昌明,現在的這個是經曆人生大起大落、戴罪立功歸來的鄭昌明,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外祖母說得對。”林如玉覺得外祖父母說的有道理,但她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她,想見一見鄭昌明。
但她們從觀音廟出來時,二叔與鄭昌明已經離開寺廟去吃酒了,林如玉跟過去不合适,便陪着外祖父回了家。待二叔回來後,林如玉跑到前院,問二叔去了何處,跟什麽人吃酒。
雖不知侄女爲何關心起這些,但喝得微熏的林二叔還是開始細數,“在清雅幽居,跟鄭昌明、祝學文、杜培玲……”
二叔說的幾個人都是以前跟鄭昌明玩得好的,清雅幽居是處環境清幽的高檔食肆,這兩樣都對,但林如玉還是不放心,“二叔覺得鄭昌明跟以前差别大麽?”
林二叔靠在椅子上感歎道,“經過了這麽多事兒,怎麽能不大呢,二叔覺得他現在總有股強顔歡笑的勁兒。”
林如玉繼續追問,“他找您和其他人吃酒,是爲了他父親的事兒麽?”
林二叔頓了頓,才歎息道,“是。人都有難處,他能走到現在不容易,能幫的我們都想幫一把,但這件事兒說實話,我們幾個真幫不了。”
林如玉擡眸,認真問道,“那……二叔有沒有想過把他待到我爹爹面前,讓我爹爹幫他出出主意?”
這個……林二叔撓了撓頭,“我是有這個想法,但又覺得這事兒咱們家不适合插手。可是不管他,我又覺得……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鄭家兄弟倆走錯了路,他們的兒孫爲了活路,就隻能低聲下氣求人。”
爹爹心眼多,門路多,現在林家又跟武安侯府結了親,鄭昌明若走投無路,到林家來求父親幫忙,父親肯定會見他。
林如玉點頭,“二叔的意思我明白,但咱們家是商不是官,衙門的事兒咱們管不了。二叔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咱們也沒法子。”
“大哥肯定也這麽說。”林二叔又歎了口氣。
林如玉回到自己的榮欣院後,立刻把弦音和駱顯都叫了過來,嚴肅道,“我懷疑鄭昌明是賀炯明假扮的。”
弦音和駱顯都吓了一跳,賀炯明不是在饒州叛軍營中麽,怎麽又變成鄭昌明了?
“姑娘的意思是,現在的鄭昌明是賀炯明貼了面具假扮的?”駱顯提醒道,“姑娘,鄭昌明進城時,守船官兵仔細查驗過他的身份,還抹了他的下颚,他沒有貼人皮面具。”
弦音也道,“屬下記得小公子說過,元帥已派人将安王府的人都審問過了。安王府會制作人皮面具的工匠隻有一人,且此人已經在去年底病死了。賀炯明沒辦法新制人皮面具,假扮不了鄭将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