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蘭翠輕手輕腳回到卧房時,被她勒住嘴捆在床上的錢寶翠死死等着她,用力搖晃身體,恨不得掙脫繩子起來跟錢蘭翠拼命。
錢蘭翠坐到床邊,把藥包打開用剪刀撥拉幾下,冷嗤道,“爛菊花、蒲公英、金銀花,哦,還有薄荷葉,連翹葉,你就被人家用這二十文都用不了的一包玩意兒,騙走了上百兩銀子?”
“嗚,嗚,嗚!”錢寶翠目眦欲裂,示意錢蘭翠給她解開繩子。
錢蘭翠把藥包扔在一邊,出去洗淨了手又回來坐下,盯着自己的蠢貨姐姐道,“我不是瞎子,母親錢匣子裏的錢是你偷的,錢才明的玉佩是你拿的,婆子不過是你的替罪羊罷了。你說我若告訴母親,她會怎麽處置你?”
錢寶翠眼裏閃過懼以,不罵了。
“除了從姐這裏騙銀子,栾九還從牡丹巷裏的餘寡婦、鍾樓附近賣雲吞的老常頭家的閨女那裏沾了不少便宜。這是就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姐若不信,明日自己出去打聽打聽,就什麽都清楚了。”錢蘭翠把勒住她的嘴的布條解開,開始好言好語地勸說姐姐,“我是你親妹妹,還能騙你不成?我這麽做也是爲了你好,現在家裏的婆子和丫鬟都被賣了,你若再偷銀子喂那小白臉,娘一準能發現。”
“哼!”活動來幾下被勒得生疼的嘴,錢寶翠才低聲罵道,“你天天追着沈戈那個大餅臉的兄弟跑就不丢人了?你哪來的臉說我?”
錢蘭翠這幾個月,不是跑去堵林二叔,就是去堵沈良勇,但這兩個人都比泥鳅還滑,她一個都沒逮住。所以才不得不從錢寶翠這裏下手,“你以爲我想這樣?若父親還在,錢家還在,我何至于豁出臉面去折騰?咱們指望不上娘,指望不上錢才明,不指望自己還能指望誰?”
錢寶翠見妹妹哭了,心中也是一陣難受。
“姐,咱們得爲自己拼一把。”錢蘭翠見蠢姐姐不鬧騰了,趁機進言道,“栾九雖然不是好人,但腦袋還挺好使的,他出的主意我覺得咱們可以試試。如果成了,咱們能搭上林家的關系,大舅手裏随便漏點東西出來就夠咱們用一輩子的;如果不成,大不了就是離開宣州城。娘手裏還有銀子,離開這兒咱們也不會沒地方住。”
錢寶翠膽子小,“既然娘手裏還有銀子,等咱們出嫁時就不愁嫁妝,幹嘛還要去招惹林家?”
錢蘭翠恨不得白蠢姐姐一眼,“你覺得娘會給咱們出多少銀子的辦嫁妝?頂多十幾二十兩。拿着這樣的嫁妝,咱們到了夫家能擡起頭來還是能直起腰杆來?在夫家被欺負了,咱們能指望錢才明給咱們做主麽?拿着這點銀子嫁出去,就是去夫家當牛做馬!”
錢寶翠想到自己的以後,也開始慌了。
錢蘭翠繼續道,“栾九家的情況姐應該也不清楚吧?他爹死了,他娘是個病秧子,這些年全是就靠着他在林家藥材行做管事的大舅接濟,才沒餓死。他也就靠着一張嘴四處招搖撞騙,才能活得像個人樣。你跟了這樣的人,想過什麽日子?”
見姐姐真挺進去了,錢蘭翠才給她解開繩子,“他騙了你那麽多銀子,也該她爲咱們姐妹鋪鋪路了。”
第二日用完早飯,林如玉便出了門,今日她要去的是林家綢緞莊和成衣鋪子。按理說,東家要選布匹衣物,讓店鋪管事直接把最新樣式的成衣、最好的布料送到家中便好挑選便好,但爲了給錢家人一個下手的機會,林如玉選擇了出門。
她到了綢緞莊前剛下車,便有二十多個老幼婦孺連哭帶喊圍上來,請林如玉高擡貴手,給她們一條活路。這些人一跪,很快便有看熱鬧的人圍攏過來,将綢緞莊門口圍了個水洩不通。
林家綢緞莊的林茂立刻上前,“姑娘請入内,這裏交給小人處置。”
林如玉點頭正要走,卻被一個頭發花白蓬亂的老婦人攔住了門,跪倒哭求,“我兒子是冤枉的,求姑娘到太守面前爲他求個情,讓太守饒他一命吧。兒子被抓了,可讓我們這一家子怎麽活啊——”
有個年輕婦人也跟着哭求,“林姑娘是菩薩心腸,救救我們吧。我男人隻是聽掌櫃吩咐跑跑腿,他什麽都不道啊。”
林茂見姑娘站着不動,便低聲道,“姑娘,這些都是宋家藥材行的被抓管事的家眷,姑娘您看?”
林如玉看了一眼林茂,林茂立刻明白了了,大聲喊道,“人是衙門抓的,你們覺得有冤枉,去撞衙門的大門去,跑到我們這裏來鬧有什麽用!”
“姑娘是武安侯府長孫媳婦,隻要姑娘一句話,太守肯定能放人!”
“就是啊,林姑娘現在是長孫媳婦,過幾年就是武安侯世子夫人了,宣州城裏誰敢不給她面子?”
“好姑娘啊,如果老婦人不是沒去衙門求過,但衙門不管。我這才厚着臉皮來求姑娘,求姑娘開開恩吧,開開恩吧?”
說着,老婦人泣不成聲,練練磕頭,後邊的人也跟着磕頭哭泣。這場景看得圍觀的百姓們于心不忍,也跟着勸說讓林如玉幫他們給太守大人遞個話。反正對林如玉來說,帶句話又不損失什麽,萬一太守應了,也是她的一件大功德不是?
這是要,道德綁架了。
林如玉掃過跪在地上的衆人和圍觀人群裏叫得大聲的幾個,這些人對上林如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轉頭,不敢與她對視。
這是明顯的心虛了。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子犯法還跟庶民同罪呢,你們不要難爲我表姐了。”終于擠進人群裏的錢蘭翠,一臉怕怕的,但還是鼓起勇氣顫聲替林如玉說話,小模樣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表姐?”
“這是誰啊?”
“還能有誰,不就是桐油巷錢家的閨女麽!”
“他們兩家不是斷親了?”
“……”
因爲錢蘭翠,衆人的關注點由地上跪着的一幫人,轉到了林錢兩家的恩怨上。聽着身邊的議論聲,錢寶翠難堪地低下頭,錢蘭翠卻跟什麽都沒聽到一樣,小心翼翼又十分擔憂地望着林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