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莊明把沈戈領到前院藥房,指着地上一俱燒的漆黑的屍首,“這就是。”
沈戈皺皺眉,“确認過身份了?”
“是。”莊明用峨眉刺指着屍體的頭盔和身上的铠甲上炭黑色中露出的金色,道,“安州城中隻有賀炯明穿金絲甲,此人身上便是。”
然後,莊明又指着屍體的左臂,“他左臂上帶的袖弩,賀炯明被送入安王府後,替他治傷的兩個郎中也已被擒,他們是親眼看着賀炯明咽氣的。賀炯明從城牆上落下,後腦破裂,腰椎也都摔斷了,這句屍體便是如此。您看屍體的手。”
莊明的峨眉刺又指向屍體伸着的手掌,繼續道,“若是活人被火燒死,手是握成拳的,這俱屍體的五指微屈,着火時他就已經死了。”
沈戈盯着地上已經被燒的看不出模樣的屍首,言道,“順哥,一個會武功的人從高處墜下,落地姿勢該是怎樣的?”
鄒順立刻道,“雙腿落地就地翻滾。”
“賀炯明雖然對外宣稱不會武功,但他假扮安自遠時在烏沙鎮外與人動過手,他的功夫不低。”沈戈分析道,“所以他從城牆上墜落時不可能後背着地,摔斷腰椎骨。”
莊明點頭,“小公子說得對。”
鄒順蒙圈了,“屬下和明哥審問了不下二十人,他們有人看着賀炯明被擡進來,郎中更是親手給賀炯明驗傷,看着他斷氣的。”
不用沈戈說話,莊明就開口了,“賀炯明常假扮别人,可能也給自己準備了替身。公子,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我去跟元帥商量。”沈戈在安州衙門前院僅存的大堂内,找到了正在有條不紊安排安州軍務和民事的沈存玉,與她說起賀炯明可能金蟬脫殼跑了的事。
沈存玉立刻下令,“三喜,傳本帥的命令,緊守四門,凡事要出城的,不論敵我、百姓,不論男女老少,挨個都要摸臉,确認沒貼着面具才能放行。四喜去把鄭昌明找來,讓他立刻給賀炯明畫像,然後張貼在城門口,懸賞五千兩抓人。”
“是。”
三喜和四雨兩名女将出去後,沈存玉向弟弟解釋,“咱們剛入城,還未安撫民心,不宜四處搜捕抓人。”
“我明白。”沈戈點頭,“若是賀炯明還在城中,早晚會落到咱們手裏,不急于這一時。”
沈存玉反問,“若他已經出城了呢,你怕不怕?”
沈戈還帶着幾許稚氣的眉眼展開,笑了,“就算逃出了城,他也是過街老鼠,老子怕他作甚?早晚老子……”
沈戈還沒說完,他姐的巴掌就到了,“你在老子面前敢自稱老子?!”
躲開姐姐的巴掌,沈戈哼道,“跟你學的。”
沈存玉樂了,“老子忙着呢,滾去安王府後院看抓耗子去,已經抓出來不少隻大耗子了。”
待到了安王府後院,沈戈才知道姐姐說的大耗子有哪些,安王妃、安王的三兒子、四兒子、大兒媳和長孫都被掏出來了。肖五指着一群灰頭土臉的女人中穿青色衣裙,用同色絹帕包頭的那個,道,“那是賀炯明的媳婦,她旁邊兩個賀炯明的一雙嫡出的兒女。小公子,賀炯明的妻兒都在咱們手上,他肯定會想辦法救人。”
沈戈的目光在賀炯明的妻兒身上掃過,“他如果在意自己的妻兒,就不會讓他們跟着安王一塊經密道出城。他爲了讓自己能假死脫身,連媳婦和孩子都舍棄了。”
爲了自己活命,不管老子,也不要媳婦和孩子,賀炯明還能算得上人麽?肖五等人咂舌。
沈戈又問道,“賀炯昭的妻兒呢?”
“安王走時,沒帶她們,都燒死了。”肖五說完,看着被捆綁着的明顯是丫鬟和婆子打扮的婢女,歎了口氣,“連伺候人的婢女都帶上了,卻不帶自己的親孫子孫女,安王不愧是賀炯明的老子。”
沈戈沒再多說什麽,隻吩咐道,“明哥,你審問這些女眷,特别是安王妃和賀炯明的妻子,看她們是否知道賀炯明的下落。”
“不必問了。”賀炯明的妻子曹氏擡起頭,“我什麽都不知道。”
沈戈盯着曹氏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才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可以讓你的兒女少吃些苦頭。”
曹氏也審視沈戈片刻,才點了點頭。
沈戈在後院盯了一會兒,見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便出王府打算在街上撞撞運氣,看能不能撞上賀炯明。還沒走多遠,便聽有人喊他。
“沈戈?沈戈!”
聽到喊聲,沈戈尋聲望去,見一個被眼罩罩住右眼,滿臉麻子渾身土的叛軍一臉驚喜地望着他,“你是烏沙鎮的沈戈吧?還認得我不?咱們去年七月一塊在祁縣郝連寨外的觀音廟裏躲過洪水的。”
這不是麻二瞎子麽?沈戈點頭了點頭。
抓住了救命稻草的麻二瞎子擠開看守的官兵,跑到沈戈驚喜道,“你入右侯衛,還當上将軍了?了不起,了不起!”
穿着右侯衛副将盔甲的沈戈懶得理他,邁步就走。
麻二瞎子急了,“沈戈,沈将軍!咱們也是被安王騙了,求沈戈幫着咱們在元帥面前說兩句好話,把咱們兄弟放了吧,兄弟們一輩子念你的好。怎麽說,咱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的兄弟不是?”
“兄弟?”沈戈樂了,“我看你不光眼瞎了,腦子也壞了。”
麻二瞎子臉皮厚得刀槍都戳不破,假裝聽不懂沈戈的諷刺,苦着臉繼續裝可憐,不過他表情擺在他的一臉橫肉上,顯得各位虛僞和扭曲,“沈兄弟說得對,我是腦子沒壞,才上了安王那老匹夫的當。”
被安王騙過來的三州百姓,今日都被安王當做棋子,送到兩軍陣前。麻二瞎子可不一樣,他是從官兵從密道裏抓出來的,是安王出逃都要帶着的親信。
沈戈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吩咐看守的官兵。“将這瞎子看牢,别讓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