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宣州農人磨刀霍霍準備收割水稻時,和州嶺川縣丞鄭永貴偷偷派人給宣州太守祝蒙桢送來一封密信。祝太守看過之後,立刻召集宣州官員商議應對之策,林父雖非官身,但也被叫去了衙門。
經由父親的轉述,林如玉知道了密信上的内容。
因爲饒州和和州百姓四散奔逃,田地荒蕪無人耕作,兩州囤糧不足以上繳安州三萬大軍所需糧草,所以饒州叛軍統領雷道楊與鄭永貴的兄長——和州“叛軍統領”鄭永富密議,欲從西、北兩面夾擊,搶走宣州所轄的包括蒲縣在内的西北三縣境内的數萬畝稻谷。
被林如玉用毒藥七日紅控制鄭家兄弟,不隻頭上還頂着叛軍的帽子,他們的心也是向着安王的,尤其是鄭永富。所以這次是鄭永貴偷偷給祝蒙桢送信,鄭永富那邊卻沒有動靜。
林如玉分析道,“爹爹,鄭永貴送來密信,是因爲鄭永富想派他殺入宣州搶糧麽?”
比剛出海歸來時膚色白了不少的林父笑了,“猜對了。你利用栾九合宋天翔設下的離間計見效了,鄭永貴不再事事聽鄭永富的,兩兄弟開始争權,鄭永富想借機除掉鄭永貴。鄭永貴也想借此機會,利用宣州的兵力削弱鄭永富的勢力。”
這倆真不愧是親兄弟,爲了謀反,妻兒都不要了,再抛了兄弟又有何不可。林如玉問道“爹爹,太守大人怎麽打算?”
林父低聲道,“太守大人将計就計,讓鄭永貴與饒州叛軍一塊出兵,宣州也派并将前往蒲縣三縣,待三方人馬到齊之後,鄭永貴臨場反水,與宣州兵将一起把饒州叛軍滅掉。打仗的事咱們插不上手,太守大人叫我過去,是要讓咱們盡快湊人手搶收稻谷。”
林家在宣州城西北有三個莊子,加起來共種植了兩千餘畝的水稻。宣州軍可出兵去應戰叛軍,但水稻還是要林家自己收割。
林父安排收水稻的事,“蒲縣的田莊有趙豐在,無需擔心。下陽縣的田莊爲父也已經安排好,現在最危險的是靠近饒州下蔡的南山田莊,爲父要親自帶人過去。宣州城外的林家莊就交給祥叔,你留在城中,幫着你母親照看好家裏和店鋪。”
宣州城西十餘裏的林家莊,有良田六百畝,也必須及時收割,将稻谷運回城中。房氏懷孕已滿三個月,胎已坐穩,可以在家中主持大局了。
林如玉将與父親商議,“爹爹,祥叔年紀大了,讓他在城中照看家裏,女兒去林家莊。祥叔能做的事情,女兒都能做;祥叔做不到的,女兒也能做。女兒去比祥叔更合适。”
林父不贊同,“你不能出城。”
“女兒必須出城。”林如玉據理力争,“其一,左屯衛的一萬精兵和右侯衛的五千兵,正在趕往安王平亂途中。饒州叛軍已經被逼入絕境,過來奪糧時肯定會拼命。”
“其二,鄭永貴雖然口頭上應了與宣州軍聯手,但到時和州叛軍站在哪一邊還不好說,所以太守大人肯定想将大半宣州軍都派過去,對吧?”
林父看着一臉認真的女兒,忍不住擡手揉了揉的腦袋,“你這聰明勁兒,當真是随了爲父。”
頂着一頭炸毛的林如玉繼續道,“即便如此,爹爹還是必須要去南山田莊麽?”
林父點頭,“我不過去,田莊的管事壓不住那邊的刁民,想搶糧的不隻是叛軍。”
“所以,咱們家大半人手和良道镖局的镖師們,必須得跟您去南山田莊,以防萬一。”見父親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林如玉繼續道,“女兒明白,您擔心鄭永富趁着宣州城守備空虛,派人過來抓女兒搶奪七日紅的解藥,想多些人守住家裏。但是咱們人手有限,您帶足人手去南山田莊,女兒去林家莊,這樣家裏就不會出事。”
林父辦起來,“咱們家誰都不能出事。”
林如玉甜甜笑了,“爹爹,女兒有好幾種辦法,讓鄭永富派來的人死無葬身之地,您信不信?要不,女兒跟您打個賭?”
林父被乖巧可愛的小嬌嬌笑得心都化了,臉哪還闆得住,“有守城官兵在,鄭永富派人過來也沖不進城,你在城裏更安全。”
“女兒知道。女兒擔心的不是他們沖進城,而是他們轉手去對付您,或抓住林家内的幾十人爲人質,逼女兒出城。”林如玉絕不向見到那樣的場面,“所以,女兒出城布下陷阱,等他們自投羅網。”
時間緊急,不容耽擱。
林父帶人趕奔南山田莊後,林如玉也帶人大張旗鼓地出了城,趕往林家田莊。
林家田莊内的飄着稻香的金黃稻田,與遠處燒得炭黑的山林形成強烈的反差,林如玉站在田莊外望着這一幕,再一次感到慶幸,慶幸這大片稻田沒被火海吞沒。
與田莊的管事、佃戶和雇了收稻子的農人一起祭祀谷神後,林如玉一聲令下,衆人提着鐮刀開始割稻。
站在田邊的林如玉,第一次聞到如此濃郁的稻香。這香味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若天公作美,半個月就能把六百畝稻谷收割、脫粒,晾曬幹拉回城裏。
林如玉在田莊的第三日,蒲縣那邊便傳來了饒州叛軍與和州“叛軍”大舉進攻宣州搶糧的消息。在田地裏收稻子的農人們揮舞鐮刀的動作更快了,恨不得一鐮刀就把稻谷都割下來,扛回家藏好。
林如玉命廚房殺了一頭肥豬,給搶收稻谷的一百多人加肉,補充體力,盡快收割稻谷。
林如玉進田莊的第八日,水稻收割完畢,金黃色的稻谷攤在曬谷場或竹編的大曬墊上暴曬。這一日,林如玉收到了饒州叛軍被鄭永貴帶領的“叛軍”和宣州軍前後夾擊的喜訊。
林如玉剛露出笑臉,便見駱顯快似草上飛般從遠處奔來。她如桃花瓣般的唇挑起,漂亮的杏眸裏盡是殺氣。
她久等的獵物,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