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要回鄉爲父親守孝、與家人團聚。
三月二十六日,林父派回宣州的管事帶回了大福的八字:戊子,丙辰,乙未,葵未。
這八字,正是爲盧玉春占蔔命數的高人,算出的八字。盧道良歡喜得老淚縱橫,立刻拉着林父商議兩個孩子的婚事。
林大福和盧玉春的婚事,定在了五月二十六。等他們乘船從常州趕回宣州,就要操辦起來了。林父和盧道良都感到時間緊迫,但未婚小夫妻倆卻一個比一個踏實。
此刻,倆人正在遊湖。
大福釣魚,盧玉春撥打算盤對賬。玉制算珠的響聲清脆,場面莫名和諧。不大一會兒,大福擡起魚竿,一條巴掌長的魚兒被甩出水面,大福用網子兜住魚,遞給盧玉春看。算珠聲停住,船上傳來笑聲。
在岸上小亭内翻看《百草經》的林如玉也跟着翹起唇角,有盧玉春陪着,大福的幸福不用她和娘親再操心了。
坐在小亭欄杆上擦拭寶劍的弦音忽然擡頭,對林如玉道,“姑娘,姑爺來了。”
不是說今天要跟大勇商量事情麽,這麽快就商量完了?林如玉擡眸瞧見沈戈快步走來,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便知出事兒了,快步迎上去低聲問,“怎麽了?”
沈戈以極低的聲音道,“堂姐派人送來急信,安王馬上要反了,咱們得盡快回宣州。”
林如玉的眸子瞬間睜大,“父親那邊?”
“父親已經知曉了,正和盧伯父商議對策。”沈戈對着在江上釣魚的大福喊道,“大福,盧姑娘,咱們得走了。”
林大福回頭看了一眼岸上,又看盧玉春。盧玉春立刻吩咐船夫,“回岸邊,劃快些。”
四人在回客棧的路上就被管事攔住了,“老爺已經讓人把客棧内的行李裝車運往碼頭,半個時辰後啓程返回宣州。”
管事又向盧玉春解釋,“我家老爺請了盧總镖頭運送貨物,所以良道镖局跟着一塊走,盧總镖頭請姑娘也直接去碼頭。”
早晨父親還是要盡快回壽州爲她準備嫁妝,怎不到半日就改去宣州了。盧玉春将疑惑壓在心底,點頭應下。
待管事騎馬離開後,林如玉低聲對盧玉春道,“這裏不方便說話,咱們到了船上再說。姐姐放心,不是咱們兩家出事了。”
馬車趕到碼頭時,林家的四艘大貨船一并排開,停在岸邊,數不清的力工正在上上下下裝船,場面甚是震撼。
盧玉春下馬車後,一眼便瞧見良道镖局的四艘船停在岸邊,镖師和镖局的夥計們正在往船上搬運行李。管着镖局總賬的盧玉春非常清楚,這是常州兩道镖局所有的镖船,她的嫁妝也在船上。父親這是要把從顧家拉出來的嫁妝,直接拉去宣州林家麽,是什麽事讓父親改變了主意?
帶着三輛馬車從镖局趕過來的盧道良見閨女已經到了,快步走到她身邊,“咱們船上東西太多,春兒去林家船上,跟如玉做個伴吧?”
“好。”氣質安甯沉靜的盧玉春,不論什麽時候都不慌不忙的,讓她身邊的人都跟着安甯下來,“爹,咱們馬車上的貨裝到哪條船上?”
“這……”盧道良擡頭抓了抓頭,“得問你哥,我倆分頭行動。”
盧玉春點頭,指着自家的一艘船道,“最左邊那艘船上亂哄哄的,爹過去看着裝船。大師兄去找我哥,二師兄帶人準備卸貨,我去盯着最右邊那艘船。”
良道镖局的人習慣聽從盧玉春的安排,立刻分頭行動。
林家那邊有林父坐鎮,一切井然有序,林如玉上船之後直接去了船艙内部的藥房,清查藥房内的藥材。
由常州回宣州行船最快四日,途中要經過潤州、江甯和和州三洲。據林如玉這半年調查所得的消息,和州和饒州已被安王的實力拿下,安王一反,和州定不會沒有動靜。林家大船經過和州轄制的江段時,恐怕會遇到麻煩,所以得提前做好準備。
刀傷藥和解毒藥,都要準備。
“開船喽——”
随着綱首的大聲吆喝,大船微微一晃,駛離常州碼頭,進入江道。待船行穩之後,林如玉站起身,吩咐林風,“你去找泉叔,把四艘船上所有的草藥清單整理一份,送到我房中來。”
“是。”
林風走了沒多大一會兒,小丫鬟雨莺跑進藥房,禀道,“姑娘,三姑奶奶一家也上船了,蘭翠表姑娘帶着人在船上轉悠着找姑娘呢。”
雖然事出突然,但林父還是給林三姑一家送了信,早就盯着林家大船動靜的林三姑聽到要走,立刻帶着三個孩子和數車行李上了船。
牢裏的錢江平?
林三姑早已将他丢在了腦後。
林如玉這裏正忙着,才沒空應付錢蘭翠,“我沒空,如果盧姐姐過來了,請她先歇息,我忙完就回去。”
“奴婢去把她攔住。”雨莺脆生生應了,提着裙擺跳出船艙。
待林如玉忙完返回二樓時,見盧玉春正靠坐在她房間的窗邊繡新嫁衣。桌上獸首小香爐内燃起了熏香,室内一片安甯。
見林如玉來了盧玉春放下針線起身給她倒茶,“我已聽父親說了,伯父和我爹、大哥他們正在上邊商議對策。”
安王素有賢名,怎會突然要反呢。大夏統一南北治亂後,九州剛太平了六十年,又要亂起來了麽,盧玉春歎息一聲,細細的眉梢下垂。
林如玉安慰道,“他們隻是有這個苗頭,咱們提前趕回去是以防萬一。”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林如玉心裏明白,若非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沈存玉是不會派人送急信,催促他們盡快返回宣州的。說不定此刻,安州的反旗已經舉起來了。
安王成了反王,賀炯明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賊子。等返回宣州安頓好家裏後,林如玉很想自己提到,沖去安州宰了賀炯明。
兩人正說着話,雨莺從外邊走了進來,“老爺請二位姑娘到樓上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