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清盯着這個憨厚男人逐漸蓄滿淚水的眼睛。
依舊冷言冷語，“成長的過程裏，她喪失了對你的信心，诋毀你，乃至诋毀你的貓貓狗狗，诋毀你幫助過的人，才能緩解她心裏的難受與痛苦。”
“也因爲這樣，導緻了悲劇的發生，你幫助過的那個人，因爲家裏條件不好導緻性格極端，覺得你女兒就是看不起他，所以把你女兒殺了。”
有些人，隻适合做聖人，是不适合做丈夫，做父親的。
例如面前的男人，聽完她的話，崩潰到伏地嚎啕大哭。
“當初我要是多陪陪她就好了，欣欣，爸爸不知道你這麽痛苦。”
“我那天不應該和你吵架，你不離家出走，就不會出事了……我該死！”
旁邊的水面波蕩了一下，傅一清看過去，一張慘白的臉晃晃悠悠，看到她看過去，又一下溜了。
是那個水鬼。
直播間都是一片戚戚然，還有人爲诋毀志哥蹭貓狗熱度的事情道歉。
［本來我以爲，他是因爲網上說他用貓狗恰爛錢的事情而崩潰，沒想到是因爲女兒……而且那人還被他幫助過，他該多痛苦？］
［我真該死啊，再也不亂說話了，對不起志哥，我爲我之前的不懂事道歉。］
［隻有我想知道殺死他女兒的兇手是誰嗎？這簡直是無妄之災，被幫助的那人良心不會痛嗎？隻是說幾句，又不會死。］
［志哥真的是好人啊，我以前一直以爲他隻是救助流浪狗，沒想到還幫助貧困的人。］
［這世上總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哪裏有什麽公平可言。］
是的，沒有公平。
傅一清活了那麽久，最知道世上就沒有講公平的地方。
哪怕是因果，這輩子作惡下輩子還，可當時受傷的人依舊會痛苦，依舊會帶着噩夢過一輩子。
也許痛苦的人上輩子作了惡，可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當然，像她和荀宴這等即将飛升的人是不一樣的。
她帶着前世的記憶，荀宴也會在這輩子任何一個節點，因爲某種契機想起前世的事情。
傅一清有些痛苦，她覺得大概是設定輪回的神仙想偷懶，畢竟文明越發達，人的繁衍欲望越小。
才會有這樣的狗屁因果道理。
“别哭了。”傅一清打斷還在哭的志哥。
轉頭看向陳警官，“在這附近的河段打撈吧，他女兒就是在這附近被殺抛屍的。”
聞言，志哥愣住，像是抓住什麽重要的信息般扯住傅一清的褲腿，“你怎麽知道這裏是抛屍現場？你是不是……”
又來了。
傅一清拽回褲腿，“我算命的，正直播算命呢，你女兒的鬼魂就求上我了。”
是的，那個水鬼是志哥的女兒。
世上從沒好心的水鬼。
隻是這個水鬼遇上的是自己在乎的人。
聞言，志哥飛奔到水邊，又被傅一清拎了回來，“冷靜點，我試試能不能讓她來見你。”
志哥安靜下來，乖乖看着她。
響指一響，一根紅絲線便将水鬼從水裏拉了上來，水鬼很是心虛的看着她。
大概是因爲之前騙她，所以心虛。
但态度很堅決，“我不見他。”
“爲什麽？”傅一清挑眉，她以爲畫面會變成父女倆冰釋前嫌，水鬼了卻前塵，安心投胎的戲碼。
“從小他就沒關心過我媽和我，一聽哪裏有人需要幫助了，哪裏有貓狗需要救助，他二話不說就去了。
他從來不管我，高考那天我都病倒住院了，他隻是來看了一眼就走了，我媽一個人在醫院照顧我幾天幾夜，也病倒了。
但他也隻是來看一眼，知道原因是什麽嗎？
是他基地裏的貓狗離不開人！
是他又需要幫助誰了！
那些東西永遠比我媽和我重要！”
說着，水鬼周圍蕩漾的水汽越來越多，這是要生怨氣的前兆。
傅一清忙打了個符咒印上去，水鬼漸漸平息，泡發的大眼珠子裏卻含着淚。
“這些都還是輕的，我媽承受的痛苦更多。
我是愛他，但我不會原諒他的，他要是還有一點良心，讓他多去看看我媽媽。”
傅一清沉默一瞬，看向滿眼希冀的男人，道出于他而言殘忍的事實，“你女兒不想見你，她并不想原諒你。”
這個助人爲樂的男人瞬間萎靡下去，對着空氣幾近哀求，“欣欣，見爸爸最後一面吧，就一面，爸爸對不起你……”
“不！”水鬼吼了一聲，又道出一件事實，“你心軟了，對方拿自己要養窮苦的一大家子人求你，你就心軟了！你現在後悔個什麽勁！”
“我救你三次了！父女情斷了！”說完，水鬼再度投入水裏，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屍體……準确的來說是欣欣的屍骨，被撈了上來。
那一堆被藻類包裹的屍骨被放在一塊白布上，冰冷冷的訴說着自己的委屈。
志哥隻看了一眼，就捂着臉嚎哭。
傅一清抿唇，猛地掐住志哥的後頸，逼迫對方看着那堆屍骨。
“你是善良，但在原諒殺女兒的兇手的時候，何嘗不是一種助纣爲虐？又怎麽不是你殺死了自己的女兒？
知道嗎，你女兒很愛你，救了你三次，好好活下去吧。”
志哥一下沒了哭聲。
腦子裏不停回蕩着傅一清的那句話。
直播間被這三番兩次的反轉炸翻了天。
有些在罵，有些在說男人是善良的過分了，立馬便有人拿傅一清的這句話反駁。
傅一清沒有再去看，世上人多，聲音就多，矛盾自然也多了。
她并不喜歡矛盾。
走到河邊，傅一清低低吟唱出聲，欣欣碩大的腦袋冒出水面。
良久，她在傅一清的超度下恢複原來的樣子，猶豫着說了一句，“你剛剛爲什麽要那麽說？”
“我這人，樂善好施，喜懲惡揚善。”傅一清目光淩淩，怎麽看都和樂善好施沾不上邊。
欣欣欲言又止。
傅一清目光落下，“我要是不說，他會一直帶着愧疚直到老死，然後下輩子還會和你糾纏，會來還債。
這樣的結果，是你想要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