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件後來被移交到玄學協會，副會長提醒我們找你幫忙。”一旁的林軒開口道。
蘇青檸看向她，年輕的女警官目光堅定，态度嚴肅，但從她的眼底流露出不信任的神色。
她大概也覺得自己是騙子吧，如果不是副會長推薦，估計根本不會有人想到她。
“我不認識什麽副會長。”蘇青檸說。
楊警官點頭，“但副會長說他認識你。”
蘇青檸想了想，她此前的人生中确實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但蘇青檸的處事原則向來簡單，想不通那就不想，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反正她也沒遇見幾個能打敗她的人。
蘇青檸直接把副會長放到一邊，“你們想讓我做什麽？”
“幫忙找到老槐他們。”林軒接話。
蘇青檸皺眉沉思，一臉爲難。
楊警官趕緊問：“有難度嗎？”
蘇青檸歎口氣，“我這人向來講道理，老槐雖然和我有恩怨，但罪不至死，更别說他還帶着十幾個無辜之人，所以這個案子我是本打算接的。”
衆人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都期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蘇青檸眨眨眼，覺得這些人太不上道，難道接下來的話還要她親口說出來嘛，那多傷感情。
跟着她一起來的白夜淡淡道：“但是得加錢。”
蘇青檸回頭，朝他重重地點頭。
她感覺現在是越來越喜歡白夜了，他怎麽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楊警官和林軒收回期待的目光，無奈地對視一眼。
玄學協會副會長親自推薦的，竟然是這種人。
楊警官趕緊說：“玄學協會說了，此次行動所有花銷都記在老槐賬上。”
蘇青檸立馬眉眼彎彎，笑容甜美，“早說啊，老槐這種頭部網紅最不缺的就是錢。”
她跟老槐之間的恩怨，終歸是要由他買單了。
……
半小時後，蘇青檸一行人出現在老槐公司，裝修闊氣的辦公室裏空無一人，外面則蹲守着不少媒體記者。
原來老槐連同公司員工，十幾人離奇失蹤的消息已經洩露出去，畢竟他們是做靈異直播的，而且最後一次直播和幽靈鬼車有關，所以網上傳得沸沸揚揚。
有說這是一次炒作，過幾天老槐他們就會安然無恙地回來。
有說他們多次靈異直播，終于觸犯了鬼神，遭了報應。
……
所以很多自媒體團隊，甚至官方傳媒都在蹲點。
蘇青檸他們進去的時候，還是楊警官和林軒利用警察身份開道，他們才從兩邊擁堵的媒體記者中擠進去。
即便如此，對面樓上，臨街樹上，仍舊有不少記者铤而走險，利用各種稀奇古怪的方式企圖偷拍。
蘇青檸倒沒在意，她本來就做直播的，對鏡頭絲毫不怯。
但是明知道窗外有很多雙偷拍的攝像頭，她頓時有了點偶像包袱。
“網上都說我是假的，沒有任何玄學術法，就連做法事的流程都不标準。”蘇青檸歎道。
楊警官以爲她受打擊了，安慰道：“玄學方面我不懂，但是既然是玄學協會推薦的，我相信你有真本事。”
蘇青檸無辜攤手：“我沒有啊，我對玄學一竅不通。”
楊警官：……
林軒安奈住脾氣，“那你這次準備怎麽辦？”
“畢竟有那麽多攝像頭呢，我決定給他們露一手，讓他們見識什麽是真正的玄學大能！”
蘇青檸說完就拿出手機，皺着眉頭搜索。
白夜站在她身後，看到她搜索内容，不着痕迹地搖搖頭，眼底流露出一瞬無奈的淺笑。
楊警官和林軒以爲她收到了什麽重要信息，也湊過頭去看。
頓時雙雙無語了。
蘇青檸搜索的是去地府怎麽走。
最高贊的回複是：沒死過，不知道，問一下死過的人。
蘇青檸蹙眉沉思，片刻道：“有道理啊。”
說着往那個最高贊回複上又點了個贊。
楊警官和林軒頓時很絕望，她是認真的嗎？
蘇青檸說幹就幹，站在原地，仰望天花闆，沉思了很久。
窗外的攝像頭精準捕捉到這一畫面，直播屏幕上網友腦洞大開：
[我知道了，老槐他們被殺了，屍體就藏在天花闆上。]
[擺脫，不要那麽看不起警方好不好，他們已經把公司上上下下，從天花闆到老鼠洞都檢查過了。]
[十幾個人的屍體呢，天花闆怎麽藏得下？這天氣還不得熏暈整條街上的人。換個思路！]
[前面的都想什麽呢，蘇青檸這叫冥想，利用這種方式和天地對話，問話路過的鬼神，是否見過老槐他們。]
[哇哇，樓上的專業人士嘛，感覺很專業啊。]
……
楊警官終于忍不住了，問蘇青檸，“請問，您這是在做什麽？”
蘇青檸：“我在想死過的人該怎麽問，他們地府有信号嗎？”
她倒是有黑白無常的微信，關鍵那倆是值夜班的。
值白班的，她暫時還不認識。
這就比較麻煩了。
長歎一聲，她道：“還是用老方法吧。”
“你！”她指指李海，“給我找個碗，裝半碗水，再找塊石子，一根絲線，一根筷子。”
李海趕緊照辦。
這些東西都不難準備，公司有員工吃飯的碗，再不濟還有樓下喂流浪貓的碗呢。
石子花盆裏有，正宗的鵝卵石。
筷子也容易找，前台堆積了不少外賣筷子。
把這些東西都準備好，蘇青檸擺擺手，其他人立馬後退半步，圍成一個半圓。
每個人臉上神情都很嚴肅，就連窗外的攝像頭都凝重起來。
所有人都在想，蘇青檸終于要拿出真本事了。
她以前吊兒郎當不着調，那都是僞裝的。
真正的高人，都是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方顯英雄本色。
緊接着就聽蘇青檸說：“你們别圍得那麽緊，留點空隙，讓攝像頭能拍到，我還等着上熱門呢。”
所有人，除了白夜，差點絕倒。
她還真是應了自己那句話“想紅想瘋了。”
好在蘇青檸很快正經起來，她用絲線纏上石子，另一頭纏在筷子上，拿着筷子像是釣魚那樣，将石子懸在碗的上空。
半碗水倒影出石子的輪廓，水面風平浪靜。
衆人屏氣凝神。
做好這一切後，蘇青檸緊盯着石子，良久撓撓頭：“接下來該做什麽來着？”
衆人齊齊噴出一口老血，就連窗外樹上偷拍的主播都差點腳滑摔下去。
林軒忍不住拉了拉楊警官的胳膊，用眼神詢問：她到底會不會？
楊警官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讓她耐心等待。
“反正具體流程我也忘了，那就随便來吧。”
蘇青檸鹹魚心态大爆發，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翻個身。
她張嘴就問道：“這位鬼友……你打哪兒來啊？”
此刻，冥界内，酆都鬼城，陰風大道18号，一個路過的亡靈看着從頭頂上垂下來的小石子，嘴角抽了抽。
姜太公釣魚呢？啊！擱這願者上鈎呢！
尋常術士問鬼神，三根陰香起步，懂事的還會送上祭品。
哪有直接弄塊石頭糊弄鬼的！
人界真是欺人太甚，那亡靈憤怒地想要掉頭離開。
蘇青檸不願意了，“搞什麽，我問你話呢，什麽都不說就想離開，你懂不懂禮貌？”
那亡靈簡直出離了憤怒：“誰不懂禮貌，誰不懂禮貌？你問我就得答，你當自己是天上神仙呢！”
亡靈要走，蘇青檸單手一點，碗裏的水面上出現一點波動，漣漪畫着圈擴散開。
“偏不讓你走。”
那亡靈的腳步頓時像是拿502粘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我問你話呢，打哪兒來？走陸路還是走水路？”
亡靈憤怒地擡頭看天，我怎麽回答你？直接出現在你耳邊說悄悄話嗎？
沒有酆都大帝的準許，城内鬼魂哪個敢私自出城？！
見水面上久久沒有回應，蘇青檸撓撓頭，恍然大悟：“哦，忘了給你提示了。”
“走陸路你就順時針畫圈，走水路你就逆時針畫圈。”
“這能行嗎？”林軒終于受不了了，壓低聲音問。
窗外蹲在樹上的主播也沒了耐心，“家人們，蘇青檸确實沒什麽真本事，今天我就帶領大家見證她曆史性大翻車的一幕。”
話音落地，小石子忽然畫起圈圈來。
楊警官和林軒心頭微動，順時針！
“哦，走陸路啊。東南方還是西北方，給個提示。”
小石子不再畫圈，再次無風自動，畫直線，走的是東西方。
“那你有沒有見到一輛公交車？”蘇青檸問。
那亡靈差點崩潰，原來就是爲這？爲什麽不直接問，搞得他心态差點蹦了。
蘇青檸感受到鬼魂的怨氣，振振有詞：“前面那是表演環節，要不然大家以爲我作弊呢。”
林軒心想，你現在也很像作弊，誰知道剛才是不是你的手腕在使勁。
“見到了你就轉三圈，沒見到你就轉一圈。”
亡靈屈辱地轉了三圈，身旁不時有其他亡靈路過，都詫異地看他。
“帶我去找。”
蘇青檸說完，又單手一點水面，清澈的水面上陣陣漣漪擴散，頃刻就倒影出酆都鬼城内的實景畫面。
寬敞朝天的街道，兩邊樓宇林立，頭頂不見天光，一片幽深慘淡，不時有散發着黑氣的亡靈路過，還有鬼差押着剛收的亡靈經過，鎖魂鏈從青石闆街面上刮過，發出清脆的嘩啦聲。
亡靈帶着蘇青檸轉了好幾個大街，都沒有見到公交車的影子。
最終才說：“應該不在城内，酆都城是冥界首府，城内管制森嚴，别說多幾個亡靈，就算多個蒼蠅，都要去大帝那報備。”
蘇青檸感歎：“你這鬼倒挺幽默。這話爲什麽剛才不說？”
沒想到那亡靈朝她吐舌頭，“略略略，我就是不說，氣死你。”
說完，他竟掙脫蘇青檸的束縛跑了。
蘇青檸整個呆住，她隻顧着跟着實景攝像頭查找公交車，竟然沒想到這亡靈會趁機逃跑，臨走前還做出如此幼稚的羞辱行爲。
看着恢複水面形态的碗，楊警官問：“接下來怎麽辦？”
其實他也不信蘇青檸這一套，他懷疑剛才水面上看到的所謂酆都城内景，有特效嫌疑。
但是蘇青檸是玄學協會推薦的，不管怎樣也要給她機會讓她試試，實在不行再想其他方法。
蘇青檸歎口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沒幾個亡靈是真心想幫忙的，看來要想找到老槐，隻能我親自下去一趟了。”
說罷，她從桌面上抓起一個裁紙刀，橫放在頸前。
楊警官和林軒吓一跳，“你幹什麽？”
李海啊啊大叫。
白夜神色瞬變，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握住了裁紙刀。
蘇青檸愣神，她就是玩玩，吓唬吓唬大家。
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滴到脖子上，伸手一抹，白夜的掌心竟然被裁紙刀劃破。
蘇青檸趕緊放下裁紙刀，神色慌張，“你幹什麽，我開玩笑的。”
向來吊兒郎當的她，此刻心底全是驚疑，像是做錯了事的小貓咪，不安地握住白夜掌心。
“對不起，我這個玩笑開過分了。”
白夜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壓下去，“沒受傷就好。”
林軒大怒：“你怎麽能這樣，什麽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
白夜回眸，薄涼雙目淡淡掃她一眼。
林軒有種被刀子定住的錯覺，接下來的話沒敢說出口。
蘇青檸知道自己這次有些過分，也不辯解，任由林軒罵了兩句，才郁悶道：“現在不是時候，等半夜吧。”
……
……
夜半時分，蘇青檸翹着二郎腿，坐在某個公交站牌下的長凳上，白夜和她隔開一個座位，掌心包裹着紗布。
其實傷口早好了，但他要僞裝普通人，紗布至少要帶一星期。
蘇青檸胳膊撐在膝蓋上，單手托腮，毫不掩飾地盯着白夜。
白夜并不扭頭看她，而是淡漠看向前方翻起白霧的街道，“我臉上有錢？”
“錢倒是沒有，不過有美色。我這人也不隻是談錢，偶爾也貪色。”
一席吊兒郎當的話，說得白夜心潮微動。
“你到底是誰？”蘇青檸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