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原含霜的話後, 他瞳孔裏銀白色的字符自發閃爍片刻, 最終歸于深藍。
看着那個概率，諸葛辭猝然瞳孔驟縮。
“.我的想法同原主席一緻。”
不管計算結果如何, 當着别院主席的面, 諸葛辭不可能說出對自家學院主力成員沒信心的話來。他薄唇緊抿, 看起來有些不悅。
但原含霜心裏清楚，像他這種恨不得把一切都掌控在手裏，對清北每個隊員下達指令，都恨不得分十個步驟的控制狂，絕不可能相信自己以外的人。
不過那就不是原含霜考慮的範圍了。
“那還等什麽？走吧。”
她當機立斷, 繞過諸葛辭, 直接從賽後臨時醫療室走向賽前入口。
軍部, 正在處理公文的智械執行官直接掐斷了光屏。
這回書記官學聰明了, 不敢亂說話, 隻問：“長官，是比賽結束了嗎？”
“嗯。”諸葛北頭也不擡：“輸了，挺好的。”
書記官：“.”
有時候真的懷疑公子是不是長官親生的。
“太想把一切掌握在手裏, 反而什麽也抓不住。團隊如此，軍隊也是如此。事無巨細安排好，總會适得其反。這個教訓現在吃了，對他隻有好處, 沒有壞處。”
一語成谶。
十五分鍾後, 在比賽結束的宣判聲裏, 競技場内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隔着賽場入口的卷簾門，諸葛辭不自覺收攏拳心，指尖留下深深的印痕。直到他聽見歡呼聲裏夾雜着的并非是清北兩個字而是銀星後，面色驟然蒼白下來。
原含霜卻并未因爲自己的勝利沾沾自喜，或第一時間看向他，觀賞清北主席難得的失态。從退場那刻開始，她就挂着勢在必得的笑容，隻不過在聽見銀星勝利後，這笑容愈發擴大幾分，快步走向緩緩朝上拉動的卷簾門。
很快，銀星衆人歡呼着從外面跑進來。
雖然身上都挂了彩，軒轅晟臉上還帶着條血痕，但他們臉上都洋溢着興奮至極的笑容，隔着老遠都能感受到他們此時快樂的情緒。
“含霜！我們做到了！”就連夏夢柔也忍不住主動抱了她一下。
反觀清北的隊伍，綴在背後，每個人都低垂着頭，失魂落魄，不敢去看主席此時的表情。
清北在失去諸葛辭後，隊伍内一時陷入混亂。雖然古德澤強行壓了下來，并第一時間接手指揮權。可他臨時指揮不成問題，但比起諸葛辭那種面面俱到，對每一步行動都做出詳細知識的六邊形指揮而言，還是差得遠。
習慣了步步指揮的隊員很難第一時間理解古德澤的意思，中途幾次出現理解分歧。再加上銀星早有準備，在諸葛辭退場後掏出真正的戰術，幾次變換陣型，專門挑着清北的痛點打。即便古德澤強行動用家族秘法，維持短時間五階狀态，最後仍舊無法控住這盤散沙，遺憾落敗。
如果說前兩天落敗于帝國軍校，賽後清北首席團十足萎靡，垂頭喪氣了好一陣；那這次輸給銀星，無疑是給他們臉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賽前諸葛辭針對銀星做出戰術布置那會兒，隊内有幾位成員還頗爲不以爲然。在他們眼裏，雖說今年銀星異軍突起，但比起真正的豪強來說，仍舊差了些底蘊。
要知道，清北首席團可不比其他學院。他們每回放假，都會跟随學院高層的推薦，全團去偏遠前線進行實戰訓練，磨煉隊伍内部彼此的配合。
明明付出過那麽多努力，本想信心滿滿劍指冠軍，沒想到最後連亞軍都沒能撈到，落到季軍，這如何讓人接受？
這個失敗太突然，太重，太痛，太猝不及防了。
再想起第一階段隊内損失的隊員，敏感些清北隊員的已經開始眼眶泛紅。
一片低低地抽泣聲裏，古德澤率先開口：“主席.抱歉。”
他是清北學院二号人物，對輸掉比賽有着十足不可推卸的責任。
諸葛辭爲人孤傲冷漠，平日在隊内積威甚重。隊員們對他極其尊敬，雖說是一起在學院裏學習的平輩同學，實際卻更像上下級。
以前在前線實戰訓練時，但凡有人不遵守他的命令，都會迎來毫不留情的斥責。更何況這回還是比賽失利，和清北學院榮譽挂鈎的大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沒有斥責。
面對清北的失利，諸葛辭好像早就料到這個結果，隻拍了拍古德澤的肩膀。
方才他單獨和原含霜說完那番話，後面漫長的五分鍾裏，諸葛辭一直在思考。
他清楚，導緻這樣的結果，最大的問題不在其他人，全是咎由自取。
諸葛辭不是不清楚，自己對于清北而言意味着什麽。隻是他太過驕傲，自負萬無一失的計算，自負沒有人能夠突破他設下的防禦。驕傲讓他放得太高，過分強調團隊核心位置，以高效指揮規劃的方式将每位隊員安排得明明白白，在團隊中發揮超出自身水平的實力，卻忽略了隊員自己。
“.你們盡力了。”
清北衆隊員錯愕擡頭，紛紛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這還是他們一向嚴厲高效，要求苛刻的主席嗎？！
諸葛辭卻沒有看他們，視線輕飄飄地越過，落到側後方銀星學院的隊伍裏。
另一旁，原含霜正在挨個和隊員們擊掌。
“我就知道你們一定可以的，即使沒有我，也”
“你們快聽聽，老大說的這都是些什麽話啊！”巫浩軒嚷嚷道：“要不是老大帥氣出擊，于清北層層封鎖之間帶走敵方首腦，哪有我們後面表現的機會！”
“就是！别謙虛，本場要是論功行賞，阿霜絕對最大。”
原含霜隻好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啊對對對。”
不遠處，休息室大門打開，左子韬如同竄天炮一樣沖進來。
“第二！你們成了第二啊！”
“外邊星網評論都瘋了，直接沖上熱搜第一！”
這位銀星老教授完全不掩蓋自己的興奮，半點沒有長輩架子，恨不得在原地蹦起來，背着手轉兩個圈，笑容擠得整張臉都是褶。
黑發少女被自己的隊員們簇擁着，笑容明媚燦爛，即使隔着老遠，都仿佛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的光和熱，仿佛驕陽烈日。
團結，信任，堅定，一往無前。僅僅隻有幾步之遙，卻和清北學院這邊的沉默沮喪切割成泾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仿佛被那光芒蠱惑，諸葛辭在原地駐足片刻。
少年眼裏的星火還在不甘心地搖曳。可他又比誰都清楚，結束了。
再也沒有機會。
本次學院賽上，清北的旅途，終究止步于此。
銀星的歡呼慶祝并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在首席團成員相約着到比賽提供的餐廳裏搓了一頓燒烤後，飯飽酒足的大家又回到了會議室内，準備籌備三天後對帝國軍校的比賽。
學院排名賽的總決賽可不是小事。
絕大一部分星際人雖然關注學院排名賽，但頂多看文字報道，很少看直播現場。但總決賽就不同了，全星際轉播，閑置LED屏幕地廣放送，再加上時間選在周末晚上，除非忙到一點抽不開身，否則閑着無聊都會來看看直播湊熱鬧。
上一屆學院排名賽總決賽，最高同時在線觀看人數一度超過五十億人次。
此時帝國會議剛剛結束，正是需要宣揚年輕一代和國威的時候，于是帝國也騰出手來，全力以赴準備本次總決賽。
中途空出來的這三天，沒有特别多安排，隻需要兩支闖入總決賽的隊伍再進行一次宣傳片的拍攝即可。爲了不耽擱拖延選手們的狀态，第二天，專業的隊伍就布置好了專業的高科技拍攝場地，打算速戰速決。
負責帶路安排的賽事助手恭維了一路，聽得人耳朵起繭。
“恭喜銀星，今年闖入總決賽，真不愧是帝國新一代的天驕，英雄出少年啊。”
“帝國軍校已經到了嗎？”原含霜忍不住問。
“他們剛剛才來呢，還在最後完善造型。”
拍攝事項已經提前下發到各個學院手上，來之前，兩校主力隊員都穿上了自家學院的校服。抵達拍攝現場後，隻需要由造型師對每位選手進行化妝。
“不愧是學生，年輕皮膚就是好，基本不用再另外用粉底，隻需要普通遮瑕。”
負責的造型師是位幹練的職業女性，她兜了一圈，滿意地發現兩校今年首席團成員清一色俊男美女，光站在那裏就相當惹眼，完全不需要進行多餘修飾。
拍攝需要使用拟态，同調狀态看起來更有氣勢。
雖然邊宇一個勁在那裏嚷嚷，但原含霜還是被安排到和樓迦站在一起，畢竟是雙方學院主席，得拍出領頭人針鋒相對的氣勢。
樓迦本來展開拟态後頭頂上就有一個小小的金色光環，再加上拍攝場地設置的懸浮補光燈，襯得他整個人如同神話傳說裏真正的熾天使降臨，凜然不可侵犯。
原含霜則站在下方，按照攝影師的要求擡起一隻手，瞳孔熾烈燃燒。
然而看着面前整個人上了層濾鏡的天使樓迦，她實在沒忍住笑了場。
“咔嚓——”
這一幕正好被攝像機捕捉下來。
攝影師：“好！原主席拿捏住了這種嘲諷的精髓！就是要這樣！”
原含霜：？？？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在嘲諷了！那明明是善意的笑容！
看他們拍攝的直播間彈幕笑瘋了。
【救命啊，小原現在真的是，由于第一階段給大家留下根深蒂固的印象，所以怎麽也洗刷不掉自己喜歡開嘲諷的标簽】
【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剛才兩校主席站在一起的時候好般配嗎嗚嗚嗚嗚】
【樓上，你不是一個人！樓霜szd！金童玉女，神話拟态就該和神話拟态配】
【等等，樓霜這個cp名是不是有點歧義，聯邦軍校主席名字裏也帶樓诶】
【聯邦軍校都退賽了，就這連比賽都不敢打，還來和我們小原扯上關系，擡下去吧，勿cue】
面對原含霜的辯解，攝影師不在意地擺擺手。
“不要在意這種小事。剛才拍出來的照片氛圍非常棒，很有熱血沸騰的感覺！估計後期都不用，直接就能擺上官網。放心吧，每張宣傳圖我們都會進行嚴格審核，絕對不存在不好看的情況。”
聞言，站在一旁的樓迦臉上的笑容隐約變得暗淡。
“樓主席，怎麽了？”
兩校其餘隊員都在拍宣傳照，原含霜自覺承擔起關心奶媽的職責。
絕對不是饞随身綁定奶媽，也沒有故意使壞撩撥！
“沒有事。”樓迦搖了搖頭，語氣微微苦澀：“我隻是感到遺憾。”
“如果能夠親眼看見照片.就好了。”
“你别怕，剛才那張照片把樓主席拍得很好看。”
原含霜愣是沒聽出‘想看的其實是照片裏特定某個人’這含蓄的話外之音。
本着對視覺障礙者的關愛，她努力和樓迦形容他的外貌優勢，試圖用文字進行表述。奈何詞彙量有限，翻來覆去也隻能說出銀發雪膚，膚白貌美，面如冠玉之類的話，說到後面，原含霜隻能放棄。
“呃總之樓主席很好看，完全不用擔心上鏡效果。”
“嗯，謝謝誇獎。”樓迦彎了彎嘴角，輕聲道：“你喜歡就好。”
于是接下來的拍攝，原含霜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揣摩這句“你喜歡就好”是個什麽含義，又是個什麽語境。奈何拿出前世學習閱讀理解的勁，都沒搞懂樓迦想表達什麽意思。
說喜歡，當然喜歡。
帥哥美女誰不愛看，偶爾站在鏡子前，她都會多欣賞一會自己。
就在這時，原含霜忽然靈光一閃。
于是在離場時，她攔住樓迦。
迎着帝國軍校首席團疑惑不解的眼神，原含霜鄭重其事，堅決表明自己态度。
“樓主席，雖然你長得好看，但三天後的比賽，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别說現在了，就算樓迦是天仙下凡，真到比賽場上，原含霜也下得去拳頭。
銀星的目标，絕不可能因爲敵方主席使出美人計，就中途夭折！
聞言，樓迦錯愕一瞬，而後緩緩笑開。
他的聲音隐含笑意，莫名聽得人耳骨發酥：“好啊。”
“帝國也非常期待三天後同銀星的一戰。屆時還懇請原主席對我.的臉，稍微下手輕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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