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麽多年都不在京城,憑什麽他現在一回來,不僅父皇看重他,連朝廷上的人也都唯他馬首是瞻?”
“難不成,他一個廢人還能成爲太子嗎!”
“我這麽多年的運作,都算什麽!”
“我難道連一個廢人都不如嗎?!”
這番話裏攜着無盡的怨氣和怒火,話音剛落,屋裏就又響起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
下人們候在門外,大氣都不敢出。
見着江扶搖過來,衆人也隻是匆匆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頭,直到書房的門被人從裏頭打開,衆人才趕緊提着氣走了進去。
江扶搖站在門外,沒急着進去。
錦繡被這陣仗吓得不輕,臉色都白了:“姑娘,咱們還是别進去了,改天再來吧!”
真要這時候進去,錦繡隻怕她們主仆二人連具全屍都留不下!
江扶搖卻沒動作,臉色也沒什麽變化,不是被吓到的樣子。
等下人們把碎瓷片子都清理出來,江扶搖擡步,進了書房。
錦繡深吸了口氣,跟在她身後進去。
進去的時候,錦繡恨不得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藏在江扶搖身後,好叫六皇子看不到自己。
屋裏,六皇子在桌案後頭坐着,他臉色漲紅,胸膛起伏的弧度很大,顯然還沒緩過勁來。
見江扶搖過來,六皇子深吸了口氣,勉強壓下了自己的怒火:“你來幹什麽?”
他的語氣不好聽,然而江扶搖并不在意:“這都過去許久了,我父親怎麽還沒回來?”
六皇子擡眸看了她一眼。
他眼中還帶着駭人的怒氣,隐隐帶着幾分壓迫感。
就在錦繡幾乎快要在這強烈的壓迫感裏撲通跪下的時候,六皇子深吸了口氣,開口道:“如今我在朝廷上說話辦事遠不如以前那麽方便,你父親又是剛接了政令離京,若是想調他回來,可能得過個一年半載,尋個合适的借口才行。”
“什麽?!”江扶搖瞪大了眼睛,“這怎麽能行!”
正如六皇子之前所說的,她父親不回來,她怎麽能嫁入六皇子府?
還一年半載的,她哪裏等得了!
她的聲音驟然拔高了一截,六皇子皺了皺眉,心裏的那股怒火隐隐有了幾分壓制不住的趨勢。
江扶搖接着道:“當初,沈傳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把我父親調離京城,可你堂堂皇子,怎麽連這點事也辦不成?”
她話音剛落,一個茶盞便砰的一聲落在了她腳邊,四分五裂。
“你的意思是,我說話還不如沈傳一個臣子好使?!”六皇子這聲音裏的怒火,幾乎要把人燒成灰。
“我爲君!沈傳是個什麽東西,也能與我相比?!”
錦繡臉色煞白,腿一軟,直接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江扶搖也臉色一白:“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六皇子狠狠一甩袖子:“如今我那大哥回來了,我父皇帶着頭,大事小事都得過問他的意思,朝臣們也都個個跟風,恨不得芝麻大點的小事兒都得報給我那大哥知道!”
“尤其官員調動一事需得叫吏部去辦,吏部那群走狗——”
說到這兒,六皇子眼中狠厲之色更深。
吏部尚書便是之前跟着沈傳去過涼州一帶的人。
那本來是六皇子要拉攏的人,可是跟着沈傳去了一趟涼州,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麽迷魂湯,回來以後竟然翻臉不認人了!
不僅跟他徹底斷了聯系,那吏部尚書甚至還讓自己的夫人去巴結江扶月!
這心思……
思及此,六皇子又是一陣頭疼。
他手上的權力到底還是沒那麽大,不足以輕易撼動一部尚書。
見他這頭疼的模樣,江扶搖更不好說什麽了。
靜默了一會兒,她柔了聲音道:“大殿下在外多年,陛下雖然是皇帝,但也是父親,一時有點熱乎勁也是正常的,六殿下且耐心等等,時日久了,自然就好了。”
“陛下定然會知道,這諸多皇子中,誰是最适合繼承皇位的人!”
六皇子深吸了口氣:“可我已經等了這麽多年,再等下去……”
六皇子的聲音莫名有些悲涼。
自他記事開始,便總被教育隐忍。
他身爲天潢貴胄,生來尊貴,可他身邊盡是天潢貴胄,而且,是那些比他權勢更大的天潢貴胄。
在那群人裏,他這個天潢貴胄的身份并不能給他帶來什麽好處,反而隻有危險。
因爲他出自一個無權無勢的後妃,卻又是實實在在的皇子。
爲了保命,他必須要隐忍。
大皇子是嫡長子,又是被皇帝親自帶大的,對于皇帝而言,大皇子跟後頭的幌子都不一樣。
他看出了這一點。
所以,他與大皇子最要好。
也正因爲如此,他也入了皇帝的眼。
不過在皇帝眼裏,他隻是那個跟老大玩得最好的弟弟。
後來大皇子離京,後宮貴妃上位,他便又跟貴妃所出的三皇子關系緊密。
于是在皇帝看來,他又成了跟老三玩得最好的弟弟。
這麽多年過去了,旁人看到他,想到的永遠是大皇子,或者是三皇子,而不是他自己。
他好不容易熬到如今,三皇子失勢,大皇子廢了,而他羽翼豐滿,眼看着這上上下下再也沒有人能擋得住他的光輝,卻沒想到,皇帝的目光從始至終都不在他這兒。
反而把精力都集中在一個廢人身上!
六皇子越想越氣,幾乎要把後槽牙都給咬碎。
不行,他忍不了了!
反正如今大皇子已經成了廢人。
既然是廢人,那處置了就是,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更不能放任這個廢人擋在自己身前,礙住皇帝的目光!
隻有大皇子死了,皇帝才能知道,他才是他最争氣,也最優秀的兒子!
六皇子眸光轉深,周身竟然泛起一股殺氣。
不過,那到底是大皇子。
他要是出了什麽事,皇帝定然下令嚴查。
這件事,務必要計劃周密,決不能出半點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