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短短一個月過去,二人卻都瘦了一大圈,眼下還都挂着顯眼的烏青,活像是被吸幹了精氣似的。
二人變成如今這樣,可不是因爲他們沉迷酒色。
而是被眼前這堆奏章折磨的。
自從沈傳受傷,無法處理政事以後,皇帝就把這件事情交給了三皇子。
讓三皇子每日把奏章看完,摘取最主要的内容整理成冊,上朝前還要交到門下省。
并美其名曰是曆練。
貴妃一聽“曆練”二字就樂瘋了。
更何況,這奏章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看的。
貴妃便以爲皇帝心裏已經屬意三皇子爲太子人選,于是就把他叫了過去,千叮咛萬囑咐,叫他一定要把事情辦好,要好好地在皇帝面前露臉。
三皇子本就心虛,以爲是自己對三皇子動手的事情被皇帝發現了,更不敢拒絕貴妃,隻好應下了。
可是這種事情,他哪有心思做呢。
于是,他便想到了一直以來都替自己分憂的六皇子。
六皇子也樂得曆練一番,就當提前熟悉一下以後日理萬機的感覺。
所以便樂呵呵地來了。
卻沒想到,這根本就是一個巨坑。
在這如此繁雜的奏章裏,其中有一半都是滿篇廢話的請安奏章,另有一些是看了不如不看的酸儒之言,餘下的一小部分才是相比之下比較有用的奏章。
真是想不到,沈傳平日裏面對的竟然是如此枯燥無味的公務,也是叫兄弟倆開了眼界了。
而且,這些把兄弟兩個折騰成如此模樣的公務,也隻是沈傳平時所做諸事中的一部分。
這下,兄弟二人對沈傳有了全新的認知。
尤其是六皇子,他看了看屋裏的滴漏,又看了看手邊堆積如山的奏章,心裏不免起了退意。
這所謂的帝位,他就非登不可嗎?
他成功了,外人看來是風光無限,可是他如今隻批閱了一個月的奏章,就已經身心俱疲,若他登臨帝位,豈不是後半輩子都要過這樣的日子了?
若是叫他把這看奏章的公務分給旁人,他又不放心。
想想還真是……
六皇子擡手按了按眉心,幽幽地歎了口氣。
“六弟,”上首的三皇子注意到了六皇子的動作,便出言關懷道,“今日的奏章馬上就要看完了,六弟再堅持一下吧。”
六皇子抿了抿唇:“三哥,我今天身子不适,不知能否……”
“什麽?身子不适?!”三皇子的反應比他都激烈,“快來人!去請太醫!給六弟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三皇子是真的着急了。
六皇子要是不在了,這一堆奏章豈不是都要他一個人去看了?
這每日的奏章都跟山一樣,兩個人一起看都費勁,要是隻剩下了他自己一個人,那累死他也看不完啊!
于是三皇子更鉚足了勁兒叫人去找太醫。
六皇子歎了口氣,也沒攔。
他也覺得,自己得讓太醫看看了。
——
紫宸殿内,皇帝剛剛盥洗完畢,正準備就寝。
“老六身子不适?”皇帝濃眉微皺。
德善彎了彎腰:“是,是三殿下府上的人來請太醫的。”
皇帝輕笑一聲,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這兄弟倆的感情,還是這麽要好啊。”
大晚上的還在一起。
德善也笑着道:“是啊,三殿下和六殿下雖非同母所出,但是這麽多年,能有這樣的感情,實在是不容易啊!”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
德善嘿嘿笑了兩聲。
伺候着皇帝上了床,德善才道:“陛下,您幾乎把大半個門下省的活兒都給了三殿下,這都一個月過去了,是不是……”
差不多了吧?
如今三皇子和六皇子已經是肉眼可見地滄桑了一圈,要是再這麽下去……
德善覺得,這兩位怕是堅持不到沈傳回來。
皇帝想了想自己倆兒子最近的慘狀,也不由得失笑。
他擺了擺手,道:“無礙,總得給老三一個教訓,否則他還以爲自己能一手遮天,想對誰動手就對誰動手了,這還得了?”
說到這兒,皇帝又若有所思:“這朝廷上下,沒人不知道朕對沈傳的器重,老三更不可能不知道,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敢對沈傳動手……”
“你說,他這隻是單純爲了報複沈傳,還是借此機會,在跟朕表達不滿呢?”
皇帝說着話,目光便落在了德善身上。
這話可不好答。
饒是德善已經在皇帝身邊伺候已久,當下也是思忖了片刻才敢開口:“陛下,三殿下貴爲天潢貴胄,宮裏有貴妃娘娘,宮外有貴妃娘娘的母家照應着……”
“三殿下平日裏自然去哪都是被人奉承着的,或許三殿下隻是被沈大人報複了一下,心中不快而已,至于對陛下不敬……奴婢想三皇子或許沒有這樣的意思。”
聽着他的話,皇帝的眸色卻愈發深沉。
過了半晌,皇帝才點了點頭,道:“嗯,你說的不錯……”
“宮裏有貴妃,宮外有窦家……”
皇帝心思翻湧。
窦家是貴妃的母家,因着自己女兒受封了貴妃,連帶着窦家也雞犬升天,窦家家主窦河本來是工部侍郎,如今,早就已經是執掌一部的工部尚書了。
一部尚書,正三品,朝廷重臣。
這分量可着實不輕了。
皇帝輕輕“啧”了一聲。
以前不覺得,如今突然發現,這貴妃的勢力實在太大了點。
本就已經是後宮一人之下的了,還有個如此強勢的母家……
“沈傳當真要三五個月才能上朝?”皇帝問道。
畢竟窦家是貴妃的母家,對他們動手……
不好做。
德善點了點頭:“是,暗衛傳回來的消息,确實是說沈大人得休息三五個月。”
“更何況,沈大人還中了毒,三五個月能養好,就已經不容易了。”
思及此處,皇帝也深深歎了口氣:“唉……這老三,手底下當真是沒分寸!那毒也敢随便用!”
德善不敢接話,隻道:“陛下,時辰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皇帝點了點頭,叫德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