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上馬車,江扶搖撫了撫胸口,道:“一會兒到了江家,隻把銀票拿出來就行,銀錠的事,半點也不能透露出去。”
錦繡連連點頭,小聲道:“姑娘放心,奴婢明白。”
江扶搖“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主仆二人一路沉默着,直到馬車再次停下,二人先後下車,直奔舒姨娘的院子而去。
看着江扶搖手上的兩千兩銀票,江柏生眼睛一亮,擡手就要去接:“好啊!不愧是我的好女兒!關鍵時候,還是你靠得住!”
江扶搖卻把手往後一縮,江柏生的指尖堪堪從銀票上擦過,卻沒能拿到手裏。
江柏生一愣:“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扶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臉色微變的舒姨娘,道:“父親,您得替我先去侯府,替我把事情辦成,這銀子才能給您。”
“什麽?!”江柏生的聲音瞬間拔高了許多,“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覺得我會貪圖你這兩千兩銀子?”
江扶搖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舒姨娘。
她本來就不相信江柏生,更何況,這還有個舒姨娘。
反正如今,銀子在她手裏,那什麽時候給,自然她說了算。
江扶搖深吸了口氣,道:“總之,我若和離不成,這銀子,我就算是撕爛了,燒了,我也不會給您的。”
江柏生不說話,隻死死地瞪着她。
江扶搖也毫不躲閃,與他直視。
二人對峙良久,江柏生才咬着牙點頭:“好、好好好!這就是我養出來的好女兒!竟然還學會要挾生父了!你真是有出息!大出息!”
江扶搖看着他這暴跳如雷的樣子,心裏卻一點也不慌,反而滿是慶幸。
看樣子,她沒有一回來就把手裏的銀子交出去是對的!
不然,她這父親十有八九不會去替她說和離,就算是去了,大抵也不會盡心。
江扶搖慶幸之餘,心裏也不免一片冰涼。
“二姑娘在侯府裏做了幾日主母,當真是有了長足的進步啊。”舒姨娘冷不丁地感歎了一句。
江扶搖瞥了她一眼:“姨娘謬贊了,可我相比于姨娘,還是遜色許多的,日後等我回了家,還得跟姨娘好好學學呢。”
舒姨娘咬了咬牙。
這是在說她心機深沉?
江扶搖将目光從舒姨娘身上移開,轉而落到江柏生身上:“父親,您放心,女兒畢竟是江家的女兒,隻要您拉女兒脫離沉船,這兩千兩銀子我自雙手奉上,而且日後,我在江家的一應花銷都自己負責,不會用公中分厘。”
她這話,直接說到了江柏生的心裏去。
江柏生挑了挑眉:“當真?”
江扶搖點點頭。
“好!”江柏生一拍大腿,直接站了起來,“既然這樣,我就去侯府走一遭!”
見狀,江扶搖頓時面露感動:“多謝父親!”
看着父女二人匆匆離去的身影,舒姨娘嗤笑一聲,便也不去在意了。
反正,隻要不用公中的錢就行了,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的,她也沒那麽在意。
——
前門被人團團圍着,是斷斷走不了的,江柏生就算心裏不願意,也不得不從後門出去,乘上那輛狹窄的馬車,往侯府而去。
在侯府後門下車,江柏生頓時有些不悅:“怎麽,我好歹也是侯府的嶽丈,連前門也走不得?”
江扶搖連忙道:“父親誤會了,隻是如今侯府的前門也被要錢的死死圍着,實在是走不了啊!”
聞言,江柏生頓時有些意外:“侯府出了什麽事兒?”
江扶搖臉上顯出幾分難堪,把李舉人的事情說了。
江柏生聽完,心裏不由得一陣感歎。
這還真是流年不利了,先是他們江家,現在侯府竟然也……
江柏生眉頭一皺,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然而,還不等他深思,江扶搖已經開口催促了:“父親,您快一些吧!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思及那兩千兩銀子,江柏生也不敢耽誤,連忙應了一聲,匆匆擡步進了侯府。
一路上走着,江柏生不由得感歎侯府富貴:“都說侯府敗落,可這來往的下人我看還是不少,再看這院子,還是收拾得整整齊齊……終歸是應了那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
聽着她的話,江扶搖在心裏嗤笑一聲。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呵呵!
現在這駱駝,也不過隻有一張皮,内裏的血肉是一點也沒有了!
江扶搖面色如常,輕車熟路地引着江柏生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的院子比起以前空了許多。
不僅來往的下人少了,院子裏還萦繞着一股濃重的藥味,簡直叫人不敢想象屋裏是個什麽樣的光景。
但是江扶搖腳下步子不停,江柏生也不好說什麽,隻得硬着頭皮跟了進去。
屋裏,老夫人形若槁骸地在床上躺着,似乎連生氣都沒剩下幾分似的。
劉媽媽不在屋裏。
聽見有人過來的聲音,老夫人半睜着眼睛,側頭看向來人。
見着江柏生進來,老夫人的眼睛一下就睜圓了,模樣瞧着有些吓人:“江扶搖,你帶外男私闖我的卧房,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扶搖看着她這樣子,不由得撇了撇嘴:“得了吧,婆母,你都這樣了還瞎講究什麽?我父親是來替我說和離的!”
江扶搖一邊說着,一邊自顧自的轉身去找筆墨紙硯了。
江柏生有些尴尬地站在門邊,隻朝着床那邊拱了拱手,道:“正是,老夫人,我——”
他的話還沒開始說,就被老夫人一聲冷笑打斷了:“呵,當年爲了把自己女兒送過來,你恨不得給我磕頭,現在眼看着侯府敗落了,你又想抽身離開了?”
提及不堪回首的往事,江柏生抿了抿唇,臉色有些僵硬。
那廂,江扶搖已經拿着筆墨過來了:“老夫人,所謂風水輪流轉,如今你家都要離開京城了,我父親卻仍是朝廷命官,日後您見了我父親,誰給誰磕頭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