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獄丞眉頭緊皺。
他接過牌子仔細看了看。
嬷嬷面色沉靜。
然而,獄丞又很快把牌子塞回了嬷嬷手裏:“不成不成!這位江夫人可不是誰都能見的!你們要是想見,得有正經的文書才行!”
嬷嬷沒料到他竟然連公主的面子也不給,臉色一時間僵住了。
倒是江扶搖突然機靈起來,她往前走了幾步,從袖子裏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低聲道:“大人,我好不容易才來一趟,您就通融通融叫我進去看看吧!我隻看看,頂多說兩句話就走,絕對不會做别的什麽!”
那獄丞把荷包接到手裏,輕輕掂了兩下,原本緊皺的眉頭瞬間就松解了。
顯然這重量很合他的心意。
“隻看看?”
江扶搖連連點頭:“是,大人,我隻看看!”
“行!”那獄丞反手就把荷包塞進了懷裏,大手一揮,“跟我來吧!”
說完,獄丞便轉過身,江扶搖也連忙跟上,跟着他一起進了那道格外狹窄的門。
進了門之後,是一間陰暗的小廳,繞過一道牆,再進一道門,便是一條往下走的路。
這條路黑漆漆的,一點光也沒有,全得靠着獄丞手裏那盞昏暗的燈,才能勉強看清一點。
沿着路一直往下走,便能見着一格一格的牢獄,一股難聞至極的味道也随之而來,江扶搖連忙拿起帕子掩住口鼻。
粗略掃了一眼才發現,裏頭的人還不少,幾乎住滿了。
這些人都身着破爛,滿身髒污,仿佛是已經失去靈魂的木偶一樣,呆滞地坐着,隻有在聽見響動的時候,才會木然地朝着有響動的方向看去,眼睛裏沒有絲毫情緒,甚至連生氣也沒有多少。
被無數道這樣的目光盯着,江扶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她下意識地想要逃離,但是回路漆黑一片,要是沒有獄丞帶着,她怕是要磕得頭破血流。
思及此,江扶搖隻好深吸了口氣,硬着頭皮跟在獄丞身後,繼續往牢獄深處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江扶搖手裏的帕子都快擋不住那股逐漸濃重的味道的時候,前頭的獄丞終于停住了步子:“到了。”
江扶搖連忙走快了幾步,跟獄丞并肩站在一起。
在看清眼前場景的一瞬,江扶搖瞳孔一縮。
隻見面前的女人被寬大的布條緊緊捆着,隻露出一張瘦得似乎隻剩下一層皮的臉,在微弱的燈火下,顯得十分可怖。
一股異常強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似乎……就是眼前人身上的味道。
哪怕眼前這人是生養自己的母親,江扶搖也愣是反複觀察了許久才敢确認。
“扶、扶搖?”江夫人一睜眼,見站在獄丞身邊的人竟然是江扶搖,也很是意外,“你、你怎麽過來了?”
她的聲音嘶啞難聽,幾乎沒有了往日的痕迹。
可是這又确确實實是江夫人的聲音。
也不知道好好一個人,究竟是受了多少罪,竟然被折磨成了這樣!
江扶搖頓時泣不成聲。
她哭了好一會兒,才道:“母親,今日中秋了,我托人帶我進來,看一看你。”
中秋了……
江夫人恍惚了一瞬。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江夫人早就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反正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她都要被困在這兒,生不是生,死不是死。
“母親,您忍一忍,再忍一忍,我絕對會救您出去的!”江扶搖上前一步,激動地道。
江夫人苦笑一聲:“……沒有必要了,扶搖。”
她已經這樣了,就算是出去,也活不了了。
江扶搖咬了咬牙,正欲說話,一旁的獄丞突然開口:“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
見江扶搖遲遲不動,獄丞失了耐心,竟然上手去拉她。
“你不許動她!不許動!”因爲束縛,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動彈過的江夫人突然劇烈掙紮起來,聲音也異常刺耳,“别用你的髒手碰她!她可是侯府主母!你是個什麽東西!你敢碰她?!”
那獄丞聞言,果真不敢再去碰江扶搖。
侯府主母啊,那确實不能惹。
“母親,母親您别動了,仔細傷着自己!”江扶搖一邊說着,眼淚也控制不住地湧出眼眶,“我會來救您的,我定會來!您等我!”
怕江夫人再掙紮,反而會傷了自己,于是留下這句話,江扶搖連忙轉身離開。
看着那微弱的光逐漸遠去,半邊身子已經垂到地上的江夫人閉了閉眼。
因她這一陣掙紮,于是一直被她刻意忽視的痛癢之意便又千百倍地将她吞噬。
江夫人咬牙忍耐了許久,直到估摸着江扶搖已經離開,她這才放聲慘叫。
那廂,江扶搖和獄丞已經走到了院子裏。
江扶搖又掏出個鼓鼓囊囊的荷包來,往獄丞手上遞去:“大人,麻煩您多照顧照顧我母親吧!”
這次,獄丞沒敢收她的荷包:“不成不成,帶你去看是一回事,照顧她是另一回事,這是上頭的命令,我可不敢做主!”
說完,獄丞沒再停留,急匆匆地轉身進了那道小門。
江扶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這才咬着牙将荷包收回。
一直在旁等候的嬷嬷上前兩步,道:“侯夫人,咱們出來的時辰也不短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江扶搖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道小門,這才轉身跟着嬷嬷,鬼鬼祟祟地沿着來時的路回去了。
再次回到衣香鬓影交錯的名利場,江扶搖頗有一種重回人間的感覺。
這時,人們已經用完了宴席上的飯食,正在賞月台附近走動說笑。
畢竟進宮一趟可是不容易,自然是要好好轉一轉,才不枉這一趟的。
江扶搖穿過人群,一雙眼睛也一刻不停地在人群裏四處掃視。
然而,卻遲遲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就在她有些疲累的時候,突然見着不遠處的一條小道上,有四人一起,一邊說笑一邊走了出來。
江扶搖眼睛一亮,連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