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把劉伯華拿在手裏,外頭那些人就算是本事通天,也奈何不了她。
江扶月側了側頭,擡手從發間取下簪子,握在手裏。
來得倉促,沒來得及帶兵刃,這發簪的殺傷力雖然小了一些,但也好過沒有。
見她竟然沒有心生妥協,反而目露兇光,劉伯華也深感意外。
真是沒想到,這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姑娘家,竟然是個這麽狠的?
江扶月都已經下定了決心,谷雨也站了起來,同樣取下了發間的簪子。
谷雨酒意未消,腳下搖搖晃晃的,但是眼中的狠厲較之江扶月還要再盛三分。
主仆二人這樣的架勢,饒是劉伯華也心中一顫。
然而,劉伯華也是見過許多大場面的。
甚至很多時候,那些大場面就出自他的手,所以眼下,他也不至于會被兩個女子吓到無法動彈。
“倒是我小瞧姑娘了,”劉伯華放下手裏的酒杯,也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不過姑娘可要想清楚了,就算姑娘真的制住我一時,也不會長久,就更别提萬一真的傷了我的性命,姑娘就更出不去了。”
“若是劉公子能先行下去給我墊個背,倒也不虧了。”
哪怕江扶月早已經知道男女之間力量懸殊很大,但是也沒有料到,她和谷雨兩個人一起動手,也依然沒能從劉伯華手上讨到什麽好處。
幾個來回,江扶月就被劉伯華掐着脖子按在了身下。
而江扶月手中的簪子,離劉伯華的眼睛也不過分毫之間。
谷雨挨了一腳,身子軟軟地倒在一旁,僅僅是維持清醒便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更别說從地上爬起來了。
“姑娘當真烈性。”劉伯華咬着牙,手上也在漸漸收縮。
江扶月像是毫無察覺一般,兩隻手鉚足了勁要把簪子再往前送一送。
劉伯華左手掐着江扶月的脖子,右手還要擋住江扶月的簪子,再無分神之力,隻能盡全力把頭往後仰。
可饒是如此,也沒法爲自己争取到什麽安全感,那雖不尖銳,但是足以刺穿眼球的簪子仍然就在眼前。
尤其是他左手手臂被谷雨卯足力氣捅了一下,現在那根簪子還在胳膊上插着,能用的力氣自然更少了。
無奈之下,劉伯華隻能講和:“江姑娘,我方才也不過是在跟江姑娘商量而已,就算江姑娘不答應,我們二人也遠遠沒有到如此要以命相搏的地步,不是嗎?”
江扶月努力勾了勾唇,聲音從縫隙間硬擠出來,嘶啞的不成樣子:“怕了?”
她要是信了劉伯華讓她們離開的話,那才是真的蠢到家了!
見她竟然還有力氣挑釁,劉伯華徹底發了狠。
拼着會被簪子刺傷,他也毅然決然地松開了另一隻手,兩隻手齊齊掐上江扶月的脖子。
江扶月手上一松,似乎戳破了什麽東西,一股窒息的感覺也随之漫湧上來,瞬息之間就淹沒頭頂。
江扶月拼着最後一絲力氣,把簪子又往前送了送。
意識模糊間,似乎有一股什麽溫熱的東西灑落在她的臉上。
緊接着,她的身體被什麽重物壓住。
随後,江扶月的意識就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是熟悉的床帳。
還沒反應過來,一陣哭聲響起:“姑娘!姑娘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這道聲音有些耳熟。
是驚蟄吧。
江扶月舒了口氣。
原來沒死呀……
驚蟄撲上前,哭得失态,鼻涕眼淚一大把,竟有幾分谷雨的架勢。
江扶月擡手,在她手上輕輕拍了兩下:“我——”
嗓子疼得要命。
江扶月深吸了口氣,用盡了力氣才道:“我沒事,谷雨呢?”
驚蟄抹了把眼淚,道:“沈大人請了太醫過來,太醫說谷雨脅骨斷了一根,不過問題不大,已經都包紮好了,往後靜養着就行。”
“倒是姑娘您,沈大人要是再晚去一步,隻怕……”
說到這兒,驚蟄又忍不住伏在床上痛哭起來。
“咱們招誰惹誰了!好不容易從侯府那個虎狼窩裏出來,過了兩天舒坦的日子,沒想到去了一趟涼州,竟又招來這樣的禍事!”
“姑娘,您以後還是少出門吧!最好還是别出門了!嗚嗚……”
如今驚蟄覺得,不出門也挺好的,起碼保得住平安啊!
屋裏的動靜這麽大,自然驚動了一直守在外頭的人。
沈傳和孟明堂匆匆而來,見江扶月醒了,這才松了口氣。
“驚蟄丫頭,快别哭了,倒一盞溫茶過來。”
孟明堂一邊說着,一邊上前對着江扶月望聞問切了一番。
終于,孟明堂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什麽大事!不過近些日子,說話肯定是會難受的,還有頸部這印子,我一會兒給你開一個方子,還有一個外敷的藥,你用兩天,過兩日啊,我再過來看你。”
江扶月點了點頭。
她張嘴欲說話,孟明堂卻連忙朝她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你就少說兩句吧!我去外頭寫方子去,你就好好養着!不要亂動了!”
說完,孟明堂轉身就走,壓根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驚蟄端了盞溫茶過來,還未走到近前,就已經被沈傳接了過去。
見自己似乎也沒什麽用處了,驚蟄便行禮退下,轉而去照顧谷雨了。
沈傳走到床邊,微微彎下身子,動作輕緩地扶着江扶月起來了,又往她身後放了兩個隐囊,讓她能靠得舒服一些。
見她找到了舒服的姿勢,沈傳這才把手裏的溫茶遞給她。
屋裏一室靜谧。
過了良久,才聽見沈傳低低地道了一句:“……抱歉。”
江扶月微微一怔,随即道:“你對我本就沒有保護的義務,不必自責。”
一句話說完,江扶月又連忙低頭喝水潤喉,直接把茶盞中所剩不多的溫茶飲盡。
沈傳沉默着轉過身,又重新倒了一盞,将她手裏的空茶盞換了過來。
茶盞上,還存着江扶月手指的溫度。
是溫熱的。
讓人心安。
沈傳的手指在光潔的茶盞上摩挲片刻。
等江扶月把另一盞水也喝完,沈傳把茶盞拿走,随手放到一旁,就這麽直接跪在床邊腳踏上,緊緊抱住了江扶月。
他現在回想起自己當時沖進去看到的,江扶月生死不知倒在地上的場景,仍然覺得心頭一片冰涼。
“對不起……對不起……”沈傳雙目緊閉,眼睫滲出些許瑩潤的痕迹。
過了良久,他這才恢複了些許神智:“是我大意了……今日三皇子突然找我,我分明已經覺得有些不對,但是我……”
沈傳深吸了口氣,卻仍然壓不住聲音裏的顫抖:“我沒想到,三皇子竟然是爲了此事拖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