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安遠侯正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真是想不到,在朝廷上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沈大人,竟然對一個棄婦動了心思!”
沈傳目光一暗,眸中閃過一抹厲色:“江姑娘是奉陛下聖旨與你和離,并非是什麽棄婦。”
安遠侯冷笑一聲:“說得好聽罷了!什麽和離!說到底,還是被休棄的棄婦而已!連這樣的人都能看上,沈大人,你倒是不挑食啊!”
他這話一說完,惹得在場衆人都面面相觑,臉上顯出幾分嫌棄。
沈傳的臉色也已經難看至極。
一旁的衛澤和衛明對視一眼,都暗暗心驚。
自從跟着沈傳開始,他們可就沒有見過沈傳這麽難看的臉色!
怕是要出大事了……
沈傳深吸了口氣,聲音裏帶着無盡的寒意:“看來,侯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話。”
安遠侯冷笑一聲:“我也隻是實話實說罷了!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江扶月不就是個棄婦——”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寒光就直直地朝着他的面門而去。
安遠侯面上閃過驚恐,腿一軟,一屁股砸在地上,這才險之又險地躲開了。
在他身後,一柄短劍深深沒入木柱,僅僅露出劍柄和一小節截泛着寒光的劍身。
這變故來得突然,在場衆人都被吓了一大跳,驚叫聲連成一片,夾雜着盤子掉到地上摔碎的聲音。
在一片狼藉中,沈傳淡淡開口:“侯爺的浪蕩之名,京城裏無人不知,可今日看來,侯爺對陛下也似乎沒有多少敬畏之心……這件事情,在下會如實禀告陛下的。”
安遠侯還沒反應過來,江扶搖倒是騰地就站了起來:“我們沒有對陛下不敬!沈大人,就算你一心維護我大姐姐,也不能混淆黑白、颠倒是非吧!”
對皇帝不敬,這可是罪名!
要出人命的!
江扶搖就坐在老夫人身邊,她這動靜這麽大,老夫人毫無防備,直接吓了個激靈:“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還不趕緊坐下!”
江扶搖張嘴就想說些什麽,但是觸及到老夫人暗含警告的目光,終究什麽也沒說,恨恨地坐了回去。
見狀,衆人紛紛都有些對老夫人刮目相看了。
以前隻知道這位老夫人腦子不好,可現在看來,人家分明是大智若愚啊!
這種時候了都坐得住,瞧着竟然比沈大人還穩呢!
那廂,老夫人剛剛訓斥完江扶搖,正要再開口冷嘲熱諷,腦中卻突然有道靈光一閃而過,她連忙拍案而起,怒喝道:“沒錯!我們可沒有對陛下不敬!沈大人就算是想爲那棄婦出氣,也别把我安遠侯府一家這麽多人牽扯進去!”
衆人:……
合着不是什麽大智若愚。
是真的愚啊。
衆人不由得爲自己方才看走眼而感到慚愧。
吏部尚書夫人扶了扶額,起身道:“老夫人,和離是和離,休棄是休棄,二者本就不應該混爲一談,江姑娘是奉陛下聖旨和離,換句話說,就是陛下讓江姑娘和離的,你們家這一口一個棄婦的……我倒是沒看出來你們家對陛下有多敬畏。”
說完,尚書夫人便往後退了幾步,徑直離席了:“家中還有要事,不方便久留了,告辭。”
說完,尚書夫人就帶着自己女兒徑直離開,侍郎夫人及其女兒也緊随其後。
路過沈傳身邊,尚書夫人點了點頭,就當打過了招呼。
尚書夫人算是在座身份最高的客人了,她一走,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胡亂找了理由離開。
眨眼的功夫,廳裏的人竟然走了個一幹二淨。
老夫人的臉色難看至極,卻顧不上這些人這麽不給她面子,而是依舊緊張地看着沈傳:“沈大人,老身的夫君是爲朝廷上了戰場,爲國捐軀的,你憑什麽說我們安遠侯府對陛下不敬?!”
“老侯爺自然是一片赤心肝膽,”沈傳道,“可今日的事情,我聽見了也不能當沒聽見,你們口口聲聲說江姑娘是棄婦,是與不是,還是讓陛下來斷吧。”
見他轉身要走,老夫人不由得更心急了,上前就是好大一步,聲音裏帶上了些許哀求:“大人!沈大人!方才是我們口不擇言,這才說錯了話,還請沈大人不要跟我們計較,我們真的隻是一時說錯了話而已,絕對沒有對陛下不敬的意思!”
老夫人相當急切。
她不上朝堂,連門也很少出,卻也知道這沈傳頗得陛下信任。
他要真是去陛下面前胡說一通,陛下難免會信了他的話。
他們安遠侯府如今的情況本來就不好,要是再被加上一道不敬陛下的罪名,這爵位就真的留不住了。
說不定,到時候連他們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沈傳腳下步子一頓。
他轉過頭,定定地看着老夫人,道:“隻要我還能動,便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對陛下不敬!”
“還有侯夫人,也不必再費心打聽江夫人的情況了,或許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進去陪她了。”
留下這麽一句話,沈傳擡步就走。
身後,江扶搖的臉色已然煞白。
她是要救自己的母親出來,可不是要把自己也搭進去!
“母親!”江扶搖連忙轉身看向老夫人,“不能讓他去!要是任他在陛下面前把白的說成黑的,咱們全家就完了!”
江扶搖所說的,老夫人如何不知道。
可她現在也六神無主,失了章法。
誰能想象得到,不過就是一句棄婦,竟然就被兜頭安了這麽大一項罪名!
這沈傳,實在是太狠了!
見老夫人扛不住事兒,江扶搖心裏暗罵一聲廢物,又轉身去晃安遠侯。
安遠侯被她死命地抓着晃了幾下,這才終于回過神來。
看着這滿場的狼藉,安遠侯怒極。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那柄短劍上。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一手握住劍柄,猛一用力,便把短劍拔了出來。
“既然他說,隻要他能動,就要去陛下面前颠倒是非黑白,那咱們叫他不能動不就是了?”
安遠侯語氣森嚴,面龐更是有些許扭曲,在這大中午看來,都叫人有些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