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虧嗎？
虧，從錢财方面來看，這次他虧了不少。
但如果從以後的社會地位上來看呢？
官本位制，千百年來的思想傳承就是這樣，而在國内，既想掙到錢，又想要相當的地位，戴帽子的商人其實是唯一的選擇，哪怕到了五十年後都是如此。
這裏說的錢，指的是能放在太陽下面接受别人監督的錢，不是那些灰色收入，不是那些隻敢藏在床底下到了半夜才能拿出來聞聞味，卻一分也不敢花的錢。
因爲熱的緣故，即便已經晚上快十點了，家屬院裏的各個路燈下依然有人坐在那裏，或下棋打牌，或聊天吹牛。
學校放暑假了，很多孩子到了這個點也沒睡覺，路燈下摔包子的，丢沙包的，跳皮筋的，滾鐵環的，打木猴的，一個個玩的是滿頭大汗，不亦樂乎，家長隻要不叫，他們指不定能瘋玩到什麽時候。
和老爹轉回到院子裏，跟他們倆打招呼的人就多了起來，很多人看着李唐都是一臉意味難明的神色。
李家一門倆廠長，雖然小的是跳到了地方上的廠子，但級别在那裏擺着呢，家門口停放的小轎車在那裏放着呢。
建廠時就在那些老人對他的态度倒是沒什麽變化，畢竟是看着他從光屁股一點一點長起來的。
“小叔……”
剛跟人打完招呼，一道清脆的聲音就從側後方傳來，還沒等他轉頭看呢，就感覺到一個重物壓到了背上，李唐連忙伸手拖住已經跳到他後背上的小家夥，再往上掂掂将跳到他背上的淘氣小丫頭背好。
“都大姑娘了還讓我背，羞不羞一天。”
能跳到他後背的，除了大哥家的女兒咪咪就不可能是别人。
小丫頭将下巴擔在他的肩膀頭上，捂住嘴“咯咯”一笑：“不羞，我要小叔背我一輩子，駕……爺爺我們回家喽。”
小家夥正在換牙期間，前幾天剛掉了一顆大門牙還沒長出來呢，爲了不讓人說她是豁豁漏氣吃馍加屁，這幾天不管是笑還是說話，都要捂住嘴，還挺好玩的。
她哥毛毛同樣掉大門牙，那小子連管都不管，愛掉啥掉啥，就跟不是他換牙一樣，男孩和女孩的差别一下子就出來了。
“那我可背不動，你都快吃成豬姥姥了。”
“小叔讨厭，人家才不是豬姥姥。”
“哎呀，我背你你還說我讨厭，那我現在就不背啦。”
“哈哈哈……啊，小叔我要掉下去啦，快背好我。”
“那伱還說不說我讨厭了？”
“不說了不說了，我最喜歡小叔了。”
“這還差不多。”
李爸在一旁看着嬉鬧的叔侄倆，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
一路跟人打着招呼，剛走到他們這棟樓的樓頭，就看到李元嘴裏叼着一根煙從家那邊正往這邊走。
“哎，爸，三子，你們轉回來啦，咪咪你哥呢？你媽讓我出來找你倆回家睡覺。”
“我哥在七号樓那邊跟張大強他們幾個砸沙包呢，我去叫他，小叔讓我下去。”
“好，快去快回啊，别把你也叫的沒影了。”
“知道啦。”
看着咪咪跑遠了，李元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給老爹和弟弟一人發了一根。
“老三，平安剛才找你呢，說是你回來了的話讓你去他家樓頂，他們幾個在那兒喝酒呢。”
李爸擺擺手沒接：“我不抽了，先回去擦擦身子，一身的汗，老三你别喝太多，明天你不是要上任了麽，别一身酒氣的給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知道了爸，我就去聊一會兒。”
……
馬平安家樓頂，坐着的是馬平安和他媳婦兒楊娟，以及楊娟懷裏剛滿一歲的兒子，還有田軍和他放暑假回來了的對象陳亞麗。
原本的最鐵五人組，現在也隻剩下了他們三個，喬木早就當兵去了，現在人雖然還在大西南，但已經從一線撤到後邊休整，還算安全。
杜成棟經過李唐的補習，第二次高考考上了四九城的一所大學，現在他爸也到四九城工作了，再想見到他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
李唐從明天開始就要去城裏走馬上任，以後再想像這樣坐在一起聊天打屁，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随叫随到了。
這可能就是長大吧，在得到一些東西後，終歸要失去一些什麽。
“三子哥，我爸一直說要請你吃飯，可你總是推脫，今天借着平安哥的酒，我代他敬你一杯。”一直沒喝酒的陳亞麗端起田軍面前的酒杯說道。
話一說完，她就将杯子中的酒一口喝了下去，八錢的酒杯，滿滿的一杯白酒，下肚後嗆的她直咳嗽，眼淚都流下來了，旁邊的田軍連忙給她夾了點菜讓她吃下去壓壓。
見狀，李唐隻能也将面前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老陳确實要感謝他，七八年第二次高考，通過化肥廠子校報名的總共一百四十多人，最終走了近八十人，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考中率，把省教委和招生辦都吓到了。
然後是七九年，這一年因爲高考的報名條件已經變了，通過子校報名參加高考的學生隻有四十多個人，最終走了三十人。
再就是今年，參加高考的人數比去年多了十個，雖然現在成績還沒出來，但按預估的成績來看，考中的比例應該比去年還高。
連續三年這麽高的考中率，化肥廠子校都快成省裏的神話了。
作爲校長，老陳一天天樂的嘴都合不攏。
要不是現在交通不便，估計轉到這邊來上學的學生，能讓子校的教室都不夠用。
以後就要看學校裏的那些老師了，這兩年李唐給那些孩子補習的同時，也給學校裏的那些老師教了一下給孩子們複習的技巧，具體學到多少，就看他們自己了。
隻要還是應試教育，應試技巧這個東西就沒辦法避免。
如果說幾十年之後因爲大學擴招，說上大學改變命運成了某種意義上的笑話，那麽現在，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上學改變命運這句話絕對不是騙人的。
能幫一把廠裏的子弟，何樂而不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