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早上九點,李唐坐上了杜廠長的專車,一輛伏爾加嘎斯24,也是廠裏唯一一輛小轎車,這時候在國内隻有司局級以上幹部才可能配發的車輛。
像李爸如果這次能順利升職到副廠長,也就夠資格可以享受到一輛專車,不過那個級别的隻能是吉普212,還不知道是哪年生産的。
坐到車上後李唐有些不習慣,因爲這個年代的領導坐車不坐後排,都喜歡坐副駕駛,他一個人坐在後邊總感覺怪怪的,就仿佛杜廠長是他的秘書一樣,也不知道到什麽時候這些領導才會坐到後排來。
“三子,該說的你爸應該跟你都說了,我隻強調一點,有把握了就治,放大膽,沒把握就直說,别硬來就行,不管出什麽事兒都有叔在,所有責任我抗。”
“我知道了叔,您放心吧。”
“嗯,你小子打小就比成棟他們幾個成熟老練,做事兒也穩,對伱我還是很放心的,别有什麽壓力就行,就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病人,該怎麽看就怎麽看,關老說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老人家一向不打诳語,盡自己的努力就行。
對了三子,咱們廠新來的那個總工你見過了是吧?我聽說去你那裏看病?”
“嗯,見過,星期六來了一次,昨天又來了,不是他看病,是他愛人,剛到咱們這裏有點水土不服,她自己本身又有點慢性腸胃炎,上吐下瀉的,過來不到一個星期,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确實是受罪喽。”
李唐一般給别人介紹病情以及病名的時候,從不說中醫的那些專業術語,什麽氣虛血虛陰虛陽虛,什麽外邪什麽内邪等等等等,因爲外人壓根就聽不懂,你這樣跟病人說,他聽的滿頭霧水,你解釋的更費勁,所以正常情況下他都是說西醫的名稱,但該怎麽治還是怎麽治。
“問題不大吧?”
“不大,他在地區醫院看過,那個大夫給開的藥其實對症,隻不過稍微有點保守,藥量小了點,就算不來我這裏,再多喝上三五天的也就好了。”
他說的簡單,問題是誰能抗得住,又吐又拉是最難受的。
那位新任總工的愛人,此時在廠招待所裏正大誇特誇李唐呢。
“老段,昨天那大夫看着年輕,醫術還真不錯,我這才喝了兩次,自己都能感覺到已經好了。”
“他沒點真本事那麽年輕誰敢讓他一個人出診。”
這位新任的段總工雖然人已經到了,但還沒正式報道,這兩天不用上班,就在招待所裏看廠子的一些資料。
“醫生不比其他,這是一個既吃技術又吃經驗的行當,不小心就會要人命,不管哪家醫院,我覺得那領導隻要腦子沒病,可能都不敢讓一個沒學到東西的人獨自出診。”
“嘁,庸醫還少嗎?地區醫院那個算不算?”
“小李大夫不是說了麽,那個大夫給開的方子沒問題,隻不過用藥稍微有點保守而已,他不是也沒換那方子麽,隻不過就是稍微加了點量。”
“我覺得那就算庸醫,一個大夫連藥的用量都把握不準,還坐什麽診啊,我也就是扛過來了,要不然折騰的起不來了你說怎麽辦。也就是這裏離市區有點遠,要不然我真要去找那個大夫說道說道,都四十多歲了,連個娃娃都不如。”
段總工苦笑着搖搖頭,無論誰被折騰一個星期,到最後發現是藥的用量有問題,可能都會生一肚子氣。
不過他老婆也就是抱怨了幾句就沒再多說什麽,拿起床頭櫃上的一本書就翻看了起來,見狀他又重新拿起廠子的資料也仔細閱讀起來,房間裏逐漸安靜下來。
……
李唐他們趕到王家老二家的時候都已經快十一點了,從進入省城後,他就一直看着車窗外,這裏他熟啊,上一世在這裏生活了五十來年,閉着眼睛都能走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這年頭又沒有地圖,更沒有導航,來到一個不熟悉的城市找具體的門牌号确實挺難爲司機的。
剛開始李唐一直沒吭聲,直到汽車駛進城牆内,開車的小楊就需要不停地下車詢問一下,他終于忍不住了。
“楊哥,你就順着這條路一直走,等會兒第二個路口右轉。”
“三子你認識路?”老杜轉過頭有些詫異的問道。
“啊,之前跟我師父來過兩次,我們都是自己坐公交,所以能記住。”
“小楊,按三子說的走。”
“好嘞”
拐彎的路口很大,看着這個在過不了幾年就将建一座環形過街天橋的大路口,李唐對這裏充滿了回憶。
他上一世小時候的家就在這附近,因爲距離火車站比較近,這裏也是省城最繁華的路段之一,搖搖頭驅散了心中的思念後,他指揮着小楊将車開到了他們此行要去的地方。
“廠長,就是這兒。”
小楊緩緩的将車停靠在路邊,指着旁邊一個小院門口挂着的門牌說道。
“走吧三子,小楊你就在這裏等着。”
“叔,我聽我爸說王家老二不是省裏的領導麽,他咋不住在家屬院裏?”
下車後李唐轉着頭看了看,這條路沒拆遷前都是這種一家一戶的小院子,也有稍微大點的,裏面住的跟大雜院似的。
這種房子都是解放前就有的,用以前的說法就是住的都是有錢人。
杜廠長聽到李唐問的問題,也轉頭看了看前後,見沒人才壓低聲音說道:“這裏就是王家以前的老宅子,前些年被充公了,去年王家老二調過來任職後才将這座房子又要回來的,要回來後王家老爺子就從京城過來了,說是要落葉歸根,但也剛好跟你師父打了個錯差。”
“哦,是這樣啊。”
李唐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這一家子前些年沒被折騰散架,竟然還能平步青雲,不是一般人啊。
光從他家這老宅子就能看出來,解放前王家就是高門大戶,那成分問題就不用說了,現在不但安穩度過了那些年,現在兩個兒子一個部裏的一把手,一個在地方省裏任組織那邊的副職,女兒女婿還不知道情況,啧啧,厲害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