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耶稣像下,陳平生和黃蓼把所有假人依次擺放好。
然後回到鏡頭前,通過相機,能看到在右上角的耶稣像下站着幾位假人男孩,向左看還有更多的假人孩子站在旁邊,而在畫面左下角,則坐着一位白衣服,金色頭發的精緻假人神父。
仿佛他們一起在周末的耶稣像下做禱告一樣,有種宗教的寂靜與美感。
“咔嚓!”
随着這一張照片的結束,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天空此時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月亮,呈現出憂郁的藍調,所見之處一切都是深藍色的。
而陳平生二人已經轉換場景,來到了樹下的吊籃位置。
這是一個棕色的吊籃,用白色細繩懸挂在樹上,裏面還坐着兩個棕色頭發的假人男孩,在他們周圍則放置了各種鮮花和聖誕節所能用到的亮閃閃的彩帶。
在吊籃前方,黃蓼把幾個假人男孩放在地上,根據陳平生的鏡頭素稿,将他們弄成了歡呼的姿勢。
然後她走到吊籃後方,等待着陳平生的指令。
“3、2、1,推!”陳平生彎腰看着取景器,聽到聲音的黃蓼立刻推動吊籃。
當吊籃進入取景框的畫面裏時,陳平生立刻按下快門。
“咔嚓!”
清脆的快門聲百聽不厭,他看了看回放,沒有什麽問題。吊籃飛起的高度剛剛好,它與下面歡呼的假人男孩們形成了呼應。
“很棒!”黃蓼走過來看了一下,感覺這種照片真的很新奇。
有時候她非常想打開陳平生的腦子,看看他到底是如何想出這些創意十足又富有含義的作品的。
自己在拍攝時苦惱的靈感枯竭問題,在陳平生這裏似乎永遠不會出現。
“收工,明天繼續。”陳平生把腳架一收,放入停靠在路邊的車内。
兩個人很快就回到了老布魯的别墅裏。
“回來了!來,我剛剛做好的烤雞!”老布魯穿着圍裙忙裏忙外,把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條。
他也總算有機會向兩位年輕人展示一下自己的廚藝。
三個人吃着烤雞,喝着湯,聊起了明天的拍攝計劃。
“陳,明天你要拍攝什麽場景?”老布魯吃飯的速度很慢,這和他日漸稀疏的牙齒也有關系。
“我明天準備拍攝一些火車内的和院子内的。”陳平生回答道。
他口中的火車,是指鎮子旁停靠的老式火車。因爲年代久遠慘遭淘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家餐廳。
“那需要我做什麽嗎?”老布魯顯得很活躍,他似乎想在這部作品裏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而不單單隻是一位提供者。
“沒有什麽,老布魯,您幫我們準備好衣服就可以。”
“沒問題,我看你們需要的衣服很多,很雜,我今天去鎮子裏,已經向那些家庭租借了。”
老布魯在鎮子上還是有一些朋友和熟人的。
“那就好。”
确定假人的衣服有了準備後,幾個人吃完飯就回到房間裏洗漱睡覺了,爲新一天的拍攝養精蓄銳。
隔天,火車的窗戶旁。
黃蓼把兩個黃色頭發,棕色皮膚的假人放在椅子上,堆疊起來,用後一個假人的手摟住了前一個人。
看起來就和兄弟之間常見的打鬧一模一樣。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在他們身上,使紅色的火車内部看起來暖意十足。
而假人兄弟身旁還擺着一個木質行李箱,上面還有水和玩偶。
一切都和旅行中的碎片完全一緻。
“咔嚓!”又一張拍攝完成。
這部影集所有的照片,都是結合了老布魯所回憶的童年時刻,他曾經做過的事情。
以及一部分陳平生自己更放飛想象的畫面。
拍攝完火車後,兩人回到院子外,站在黃色的山坡上,把做工最爲精緻的兩個假人擺了過來。艾科與哈克。
他們手裏拿着鮮花,穿着紅色與藍色的衣服,顔色對比強烈。
不同于其他假人有些粗糙的面容,這兩個假人無論是頭發還是無關,乃至于眼睛,都完全是按照仿真的感覺制作。
說實話,如果長時間觀看,甚至會出現恐怖谷效應。
更讓人驚歎的是艾科的頭發,竟然能梳理做出不同的發型,此時他的頭發就被黃蓼梳起,看起來有點桀骜不馴的樣子。
拍完這一張後,下一張的難度陡增。
這是昨天那張飛機的後續,一群假人孩子圍着一顆光秃秃的枯樹,他們有的把胳膊挂在樹枝上倚靠。
有的伸手向上企圖把飛機拿下來。
有的則躺在廢棄的鐵船裏,當做是跷跷闆玩耍。
至于木質飛機,則安靜的躺在枯樹上,仿佛在飛行過程中失事,掉落在了上面。
陳平生看着取景器,天色剛好,蔚藍的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山脈,近距離則是棕黃色滿是雜草的土壤。
他喜歡這個顔色搭配,所以把鏡頭略微放低,按下快門。
緊接着這張的,是樹枝上的飛機被假人男孩摘下來的照片。
陳平生站在架子上,和樹枝的高度齊平,能看到在黃色木質飛機後,帶着笑臉的假人男孩。
整個畫面的線條很複雜,有飛機整齊的線條,也有樹枝雜亂的線條,但一切都在假人男孩面前變得和諧起來。
陳平生把他放在畫面中心,拍下了照片。
飛機系列順利搞定,下一張是蕩秋千,爲了讓整個畫面顯得更加有趣,陳平生沒有選擇固定鏡頭,而是手持着相機來到了秋千對面。
黃蓼則按照他的想法,把一衆假人都擺放在不遠處的雜草間。
在快要齊腰高度的雜草中,穿着不同衣服的假人男孩們,或聊着天,或看着遠方,或站在更遠處喊着大家。
而在秋千後方,站着一位撸袖子的假人男孩,随着秋千飛蕩到陳平生的相機面前,他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就是推秋千的那個人。
“咔嚓!”
陳平生的相機略帶一定傾斜,抓拍下了這個畫面,也打破了橫平豎直的構圖,看起來更具有活力。
今天的拍攝很順利,可很快就進入了困難模式。
因爲之後的照片,将會出現更多的假人。
“好多啊!”黃蓼一手抱着一個假人來到草地上,放下後,又回到車上拿新的假人。
陳平生也是一樣,來回不斷地拿着假人擺在草地上。
開車送假人過來的老布魯則站在草地上,挨個将其立起。
擺了大概二十多個假人後,陳平生開始對假人的細節進行調整,比如讓部分假人舉手,比如讓部分假人呼喊。
這個場景所模仿的,是離别。
老布魯的車剛好派上用場,兩個假人坐在車後面的鬥裏,而一個假人男孩則在後面奔跑追趕。
至于其他假人,都是作爲背景出現在畫面裏的。
光是擺這些假人,陳平生幾人就費了很大的力氣,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才準備妥當。
趁着太陽還在天空上,藍色仍未褪去,他趕忙舉起相機拍下了這一幕。
——
等到了傍晚,把假人們送回别墅的陳平生,帶着黃蓼拿起一個披散頭發的假人男孩,來到了房間内最大的窗戶前。
“這裏要拍什麽。”黃蓼有些疑惑,好像之前的素稿裏沒有看到這一張。
陳平生神秘一笑:“我想拍點恐怖的。”
“嗯?”黃蓼看看昏暗的燈光,以及外面深藍色的天空,再看看手裏的假人,頓時打了個冷顫。
“這還真是符合恐怖片裏的場景。”她感歎一句。
這幾天在老布魯家中生活,她經常會受到一些微小的驚吓,因爲老布魯整個人都很怪。
他經常會捧着他的假人朋友聊天,可能是從小養成的習慣。
還會把他的假人朋友拆成一個個零件,然後細心保養,那副樣子就像是在撫摸情人的手一樣,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即便黃蓼知道老布魯隻是因爲熱愛假人,而顯得有些怪癖。
但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結合一些國外的驚悚片,對自己造成第二次傷害。
不過還好陳平生所謂的恐怖,其實并不是那種血漿滿天飛的東西,他隻是把假人男孩放在了窗戶前,接着把他的手放在窗戶邊緣,看起來就像是假人自己打開了窗戶一樣。
然後陳平生架高腳架,從上往下俯視拍攝,幽藍色的外界與暖黃色的内部在鏡頭中形成了顔色沖擊,而那個穿着白色衣服的假人男孩則微笑着回頭對着屋内,好像在對着其他人說讓他們過來看窗外的景色。
“咔嚓!”
這張拍完後,天色也随之黑了下來。
但天黑了,也依然能拍攝。
吃完飯後,陳平生和黃蓼帶着兩個假人來到了山坡上,一個大一個小。
除此之外,他們還攜帶了一台天文望遠鏡。
雖然這玩意已經損壞了,無法進行觀看,但至少可以起到一個裝飾性的作用。
今天的天格外的黑,月亮也格外的圓。
和陳平生想要的感覺正正好。
所以到達山坡頂端後,他把假人挨個擺起,讓年齡身高更大的假人位于望遠鏡之後。讓更小的假人舉着手站在他身側,仿佛是弟弟正在求哥哥給自己看一眼。
陳平生見狀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也當過小男孩這個角色。
兄弟之間的相處總是以打鬧爲主,而若是年齡相差比較大,那麽一方欺負另一方就成了常态。
回想着自己蹦高着求着表哥的樣子,他也有些懷念起當初的時光。
“燈已經架好了。”忽然黃蓼走了過來,打斷了他的回憶。
陳平生點點頭,來到了相機前。
鏡頭裏,四周一片漆黑,隻有一點燈光打亮了兩個孩子和天文望遠鏡。
這看起來像是一種想象,也像是某個舞台上的場景。
隻有最遠處的月亮,代表着這是真實存在的畫面,不是位于某個荒涼處的無端幻想。
“咔嚓!”
陳平生拍攝完成,和黃蓼一起收拾起了道具和假人。
“這部影集要拍很久吧。”黃蓼突然問了一句。
陳平生思考片刻說道:“按照現在的進度,至少要拍攝半個月吧。”
“那拍完就要過年了啊。”黃蓼看着天上的月亮,似乎是這朦胧的月色激起了她的某些傷感情緒。
陳平生這才恍然,原來時間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逼近二月份了。
“确實。”他點點頭:“你們家平時過年怎麽過?”
“我們家?”黃蓼撇撇嘴:“就很無聊。見一大堆親戚,還有很多父母的合作夥伴登門拜訪。還有些人會帶着孩子過來,我還得接待,聊天。”
“那伱父母不得讓你互相了解一下,相相親啊。”
“你說的沒錯。”黃蓼表情有些無奈:“我最讨厭這種時候,不過我父母倒也不會強制要求什麽,隻是會讓我多認識幾個朋友。”
“我就沒有這種煩惱。”陳平生說完後緊跟一句:“我爸媽可一點不急。”
“好像是哦,還真沒聽你說過找對象的事情。”
“不急,我先把影集拍夠了再說,否則一個月出門幾次,一年在家待不了多久,也不适合談戀愛。”
“沒錯。”
兩個人說說笑笑把東西放進車裏,然後開回了老布魯的别墅。
天空的黑色,也随着時鍾的推移而逐漸變淡,慢慢從橙色變回了藍天。
陳平生二人新一天的拍攝,從山峰高處開始。
這裏是之前選出的适合拍攝的場景,在岩石中,有一處深綠色的池子,和溫泉的感覺類似。
他們将假人順着池子的邊緣,一上一下的擺放好。
接着陳平生來到池子的一角,通過鏡頭觀察一切。
隻見有兩個假人躺在池子裏,模仿泡澡,另外兩個假人坐在石頭上,看着不同方向。
還有一個假人躺在石頭上,眼睛望向遠處的風景,似乎是在放松心靈。
這一幕,就像是一群前來山林裏探險的孩子,充滿了童趣和未知。
而他們拍攝的角度,也是把遠處的山脈風光帶了進來,凸顯此地的壯闊。
拍完後,陳平生剛要收拾東西,忽然聽到黃蓼的驚呼。
“怎麽了?”他以爲發生了什麽意外,快速來到她身邊。
卻發現她指着遠處,說道:“看,那裏有一片薰衣草!”
陳平生扭過頭去,果然,那裏有一篇紫色的海洋,漫山遍野都是薰衣草的影子。
“哇哦,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