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生和淺田家之後一天還拍攝了幾張照片,比如忍者服裝的合影。
母親穿着紅色忍者服站在樹上,其他人則穿着黑色忍者服在樹上圍住了她,仿佛是兩個勢力的争鋒。
還有拍攝在樹林裏的兇案現場播報。
良子穿着白色的衣服,手拿話筒,背後是被紅色封條封住的樹林,似乎裏面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命案。而父親有野蹲在地上模仿攝像師扛着攝像機,兩兄弟則分别打燈和挑杆,和電視裏的畫面絲毫不差。
而陳平生拍攝的最後一張,是幼稚園裏的合影。
母親良子站在滑梯上,微笑着和各位“小朋友”說着什麽。弟弟政志躲在母親下方的小窗戶,把臉探出來,一臉歡快模樣。
父親有野則騎着小車背對着鏡頭,與良子打招呼。
隻有哥哥政宗,一臉激動的駕駛着兒童車,一副要飙車的派頭,占據了畫面的大部分區域。
這幾張照片拍完後,陳平生就和黃蓼告别了淺田一家人。
雖然他們非常不舍,想讓兩人再停留一段時間,但陳平生還是婉拒了。
因爲他接到了主席先生的電話,坂本龍一先生的音樂會将在近日内舉辦,地點就在東京,所以他要去見見自己在音樂上非常喜歡的大師。
至于之後的照片,就要靠淺田政志進行拍攝了。
他将會用一個月的時間,把其他的照片拍齊,然後整理出來,謀求出版。
回到了東京後,埃裏克森先生給了陳平生一個聯系方式。
“喂,您好!”陳平生撥通電話後,心情還有些忐忑。
“喂,您好,有話請講……”曾經隻在紀錄片裏聽過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帶着微微的磁性,還能聽到背景裏有鋼琴調試的聲音。
“是坂本龍一先生嗎?我是陳平生,叫我陳就可以。”
“陳平生。”坂本龍一重複念了一句後,反應過來,笑着道:“嗨以,我想起來了,陳,是埃裏克森聯系你的嗎?抱歉,稍等一下。”
“do、mi、fa、so。”他似乎在和什麽人溝通着曲譜:“橫野,抱歉,停一下,我打個電話。”
說完,陳平生聽到一陣腳步聲。
“陳,我一直很喜歡你的作品,《鴉》我已經看了很多遍了。”坂本龍一走到僻靜的角落和陳平生說道。
“坂本先生,我也很喜歡您的作品,Solitude,我經常聽,還有您的新專輯。”陳平生笑着回答。
“感謝你的喜歡,陳,感謝。我最近要在東京舉辦音樂會,伱有時間嗎?”
“當然,我來電就是想向您詢問這件事情,另外,聽埃裏克森先生說您想拍一組照片是嗎?”
“沒錯,陳,我想拍一組照片,主要是爲了新專輯做準備。”
“太好了,這是我的榮幸,坂本先生。”
“感謝,那陳,等我們到了東京見面後詳談。”
“沒問題,坂本先生,您繼續忙吧。”
挂斷電話,陳平生心滿意足的靠在車椅後背上,與大師對話,總讓人有種奇妙的錯位感。
“哥,我們真的要拍攝坂本先生嗎?”黃蓼的表情也有些興奮,她很喜歡遮蔽的天空,尤其是其中的配樂,那還是她小時候聽的。
可直到長大,她也沒有絲毫忘懷,反而經常重溫。
“當然,我們先去音樂會,然後等音樂會結束後,再詳談。”陳平生點點頭。
“太好了!”黃蓼口中發出小聲歡呼的聲音,他們此時正在新幹線上,周圍都是趕往東京的人,所以不能幹擾到大家。
就在陳平生和黃蓼聊坂本龍一的時候,又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您好?”陳平生看着電話号碼是美國的,下意識覺得應該是什麽工作邀約。
而接通後,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是蘋果公司的拍攝邀請,他們想讓陳平生爲新的mac拍攝一張系統屏保壁紙。
“拍壁紙?”黃蓼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有這樣的工作。
陳平生也是第一次接到這種工作邀約,所以特意仔細問了各種事項。
這些事項在蘋果的工作人員給他發來的郵件裏,被一一标注。
“要拍攝難見的風景,還給了幾個選題。”黃蓼看着電腦:“這麽貼心啊。”
“嗯,我看看具體的地點,撒哈拉沙漠、日本北海道、冰島……”
“看起來隻有北海道最近啊。”黃蓼拿起手中的水瓶喝了一口。
“那就去北海道吧,正好當做是散散心。”陳平生果斷決定了下來。
——
音樂會當天,陳平生和黃蓼坐在前排,看着台上的坂本龍一先生坐在鋼琴前,爲大家彈奏他的成名之作《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裏的配樂,表情都有些難掩的激動和陶醉。
這種現場聆聽音樂會的感覺,遠比用耳機去聽更爲震撼和細膩。
每一個音符,每一個轉調,都包含情緒。
黃蓼甚至激動的一直抓着陳平生的胳膊,這是她隻在夢中想過的場景,也是她給自己做的計劃之一,沒想到這麽快就實現了。
音樂會結束,陳平生和黃蓼來到了音樂廳對面的咖啡館裏,等待着坂本龍一先生。
“叮鈴。”門上的風鈴響動,穿着羊絨大衣的坂本先生拎着手提包走進了咖啡館。
“坂本先生,這裏。”陳平生揮揮手。
“陳。”他走到陳平生面前,微微鞠躬:“第一次見面。”
“我也是。”陳平生也同樣鞠鞠躬,然後兩個人在一陣寒暄中終于坐下了。
“坂本先生想喝點什麽?”他詢問道。
“幫我來一杯咖啡吧,謝謝。”坂本龍一非常客氣,态度也始終溫和謙遜,和陳平生印象裏的教授一樣。
等咖啡上來,坂本龍一喝了一口後,兩個人交談的氣氛總算從平靜變得稍微熱情起來。
“陳,我找你是想爲我的新專輯,拍攝一組照片。”坂本龍一的雙腿靠的很緊,身材十分消瘦,他的頭發已經完全變成了白色,戴着斑斓紋的眼鏡,看起來知性且富有魅力。
“嗯,沒問題,坂本先生,具體的呢?”
“具體的話,新的專輯名字叫async,嗯……是對我的日常生活,對于雕塑和自然的一種感悟。”坂本龍一爲陳平生解釋道:“我希望能表達出日常的情感,藏匿于微小事物中的諸多感覺。我比較喜歡這種……”說到最後,他笑了起來。
“沒問題,坂本先生。”陳平生點點頭,答應下來。
“對了,雖然有些冒昧,但還是想問一下,陳有空爲我拍攝一組肖像嗎?”坂本龍一又問道。
“當然有時間,專輯封面和您的肖像可以一起拍攝。”陳平生自然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那真的太好了,我特别喜歡《鴉》裏面,表達的對于自然和人工的思考,我希望你能像拍攝烏鴉一樣拍我。”坂本龍一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像烏鴉一樣拍攝人物嗎?”陳平生思考了片刻,然後臉上露出笑容:“我會全力以赴的。”
“嗨以,感謝。”坂本龍一笑着把雙手合十。
“對了,坂本先生,能麻煩您給我們簽個名嗎?”陳平生從包裏拿出兩張專輯,他身後坐着的黃蓼立刻興奮起來。
“當然沒問題。”坂本龍一拿起陳平生遞過來的馬克筆在專輯的封面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黃蓼忽然探頭過來:“能合個影嗎,坂本先生?”
“這是我的助理。”陳平生向對方介紹。
“嗨以,沒問題。”坂本龍一直接站了起來,他的身高在霓虹人中算是中高水平,站在陳平生身邊隻低了半個頭。
陳平生和黃蓼分别和坂本龍一合影後,就繼續聊起了關于創作的事情。
黃蓼趁着這個機會,發了一條影圈和朋友圈,記錄自己與偶像合影的時刻。
她的朋友圈非常少,不同于其他女孩子願意發自己的妝容照或者去哪個網紅景點打卡,黃蓼更願意發一些風景照片和自己拍攝的細節。
頻率也很低,基本上半個月才會發一條。
所以平時給她點贊評論的人也非常少,隻是這一次發布了坂本先生的合影後,直到他們坐上了前往北海道的列車後,還沒有停止。
“這次我們要等待一個特殊的時機。”陳平生坐在黃蓼對面,他的面前擺着電腦和水杯,水杯裏還蕩漾着熱氣。他穿着淡黃色的毛衣,搭配着窗外飄起的雪花,有一股暖意的感覺。
此時正是冬天,也是北海道最寒冷的季節。
他們拍攝的場景就在北海道的一個觀光點附近。
坂本龍一先生的拍攝計劃,是在半個月之後,因爲要等到他完成音樂會,回到夏威夷的家裏,才可以進行拍攝。
爲了工作方便,所以他在很多地方安家過,夏威夷就是其中之一。
那裏據坂本先生說,有一種自然的美感,是非常令人安靜的地方,正适合創作。
因此陳平生和黃蓼半個月後會去那裏爲他拍攝。
在此之前,他們要完成蘋果公司的工作,把壁紙拍攝完畢。
“什麽時機啊?”黃蓼聽到這話,捧起手中的熱奶茶,詢問道。
“因爲這個場景要拍攝的話,需要等到它下雪,雪還不能下的太大,所以我們要在那裏停留一段時間。”
“嗨以,哇嘎立馬死。”黃蓼嘴裏說着日語,這是我理解了的意思。
“哈哈,你這日語爲什麽有一種東北味?”陳平生聽得笑了起來,可随後就被黃蓼紮了心。
“我是和你學的,哥。”
她表情十分認真,眨眨眼睛,似乎在說自己平時跟在他身邊聽得最多,自然是學自于他的口音。
“嗯?”陳平生皺起眉頭,念了幾句日語,然後說道:“我也妹覺得我有口音啊。”
“是吧,哥你應該錄下來仔細聽聽。”黃蓼有些忍俊不禁。
“好吧,也許是我自己沒注意吧,咳咳。”陳平生知道自己東北人的基因确實有些過于強大,在華南的時候,就有人說過這個問題。
明明在那裏呆了幾年的時間,卻仍然沒學會本地方言,反而對東北口音一直堅持。
導緻很多人一聽他說話就能知道他來自于哪裏。
“哥,需要準備什麽,你告訴我,我來聯系吧。”黃蓼也拿出了自己的電腦,打算開始工作了。
“嗯,我們需要一輛車,然後需要在當地訂一家酒店,聽說那裏有很多人等待觀景,所以估計人不少。”
“好的,那我們在本地的車行租一輛。”黃蓼打開酒店網站,開始尋找當地可以居住的地方。
就這樣,在鍵盤噼裏啪啦的聲音,和風雪敲打在窗上的細微聲響中,兩個人來到了拍攝地,北海道。
——
“嘩!”
輪胎濺起的水漬飛舞在空中,在陽光的映襯下,形成了一片晶瑩剔透的水晶。
在霓虹的車行租車,即便是細心的陳平生都覺得有些過于繁瑣。
這和他在霓虹這段時間的感觸是完全一緻的,因爲霓虹人對細節有着莫名的執着,即便是在細微的環節,也要準确,也要簽字才能放下心來。
就像是車裏各種東西的狀态,都要完全記錄下來,不能有絲毫誤差。
面對這種所謂的“匠人”精神,陳平生就隻能看着一位年紀很大的大叔,在檢查了車輛兩個小時,确認了一堆細節後,才得以開車離開。
不過陳平生也能夠理解這種狀态,霓虹現在已經步入了存量競争,再加上自己國内的政策和工作制度,導緻很多老年人不得不在崗位上繼續發揮餘熱。
在這種情況下,不出錯,就是最大的要求。
一旦出錯,他面臨可能就是下崗或頂替,這對于本就存款不多的霓虹人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因此内卷起來,所形成的局面就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這也是爲什麽霓虹一直在下注氫能源汽車,而電車發展不快的原因,他們在賭一個行業的未來,隻要氫能源汽車發展起來,他們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就能從内卷中解脫一部分,然後實現經濟的快速增長。
但陳平生覺得以現在全世界的發展來看,氫能源汽車,要等到很久後的未來,才能被提上日程了。
“我們到了。”停下車,他看着這條彎曲的道路,以及旁邊停留的兩排車輛,知道此行的終點終于抵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