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激烈,現在網絡上的讨論聲越來越多了。”
從一開始隻是幾個人的反駁,後續到一批攝影網紅爲了熱點,發視頻反駁。
再到辯論雙方的各種視頻大戰,這一切僅僅過了三天的時間。
互聯網總是以最快的速度傳播着争吵。
這也是陳平生沒有料到的事情。
而出現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其實不是出在了所謂的理念争論。
而是銷量。
當艾布納給陳平生打電話,告訴了他《決定性瞬間》的銷量後,他這才明白爲什麽這次的讨論聲如此之大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決定性瞬間》的銷量不減反增,僅美國本土,就已經達到了三十萬!
什麽概念,這意味着每十個攝影愛好者和攝影師中,一定會有人買一本影集。
毋庸置疑的,這部影集已經成爲了現象級的作品,被無數攝影師收藏的作品。
而現在每天的銷售速度依然很快,因爲這次罵戰起來後,有更多不關心攝影的人也對其好奇了起來。
“合着罵來罵去,我最後受益了是吧?”陳平生有些哭笑不得,這個答案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也讓他有了些别的念頭。
“如果這麽罵下去,會不會賣的更好?”
想了一會,陳平生又自己搖搖頭,覺得這樣不好。
有損自己的口碑,畢竟任由這些人肆意解讀下去,豈不是有很多人會被帶偏?
所以還是抓緊把自己的想法實現了爲好。
想到這裏,陳平生帶着黃蓼下了車,來到了一個展覽前。
“就是這裏嗎?”黃蓼擡頭看了看上面的字。
“羅伯特·基尼攝影展覽:非決定非瞬間。”她皺眉道:“爲什麽我們要來反對者的展覽?”
沒錯,這個展覽是在《決定性瞬間》後出現的,從标題上來看就能知道他所表達的是什麽,而且這個展覽畫廊本身就是公共畫廊,不收費,誰都可以進。
這位攝影師雖然名不見經傳,但不得不說很有跟風頭腦。
這段時間他靠着這組照片已經成爲了很多人熟知的存在,狠狠地刷了一波臉。
“就因爲他是反對者,所以我才來的。”陳平生笑了笑,然後戴上口罩,把黑色眼鏡扶正,又拉低一下棒球帽的帽檐,讓自己顯得格外不引人矚目。
黃蓼眼中恍惚了一下,随後又恢複了正常,她倒是沒有戴口罩,反正大家也不認識她是誰。
她跟着陳平生進入展覽後,發現這裏面展出的照片,拍攝的都是一些看起來很随意的内容。
比如人群中的某一位,比如公交上的表情,比如空中漂浮的物體,就像是一個人走在街上随手拍攝的那樣。
對比起陳平生所拍攝的作品,沒有那麽精緻的構圖,更多了一份随意。
看起來倒像是普通人拍攝的那樣。
逛了一圈後,黃蓼發現陳平生忽然拿起了相機,對準了那些照片,“咔嚓”一聲将其拍攝了下來。
爲什麽要拍這些作品?黃蓼心裏有些疑惑,但她沒有問出來。
隻是手舉着燈,爲陳平生提供足夠的光線。
陳平生拍得很随意,隻是單純機械的将每一張照片都如實的記錄了下來,沒有任何構圖,也沒有任何篩選。
這舉動看得黃蓼一頭霧水。
等拍攝完畢後,兩個人走出攝影展覽,陳平生大手一揮:“走,下一位!”
——
晚上七點鍾,在洛杉矶各大攝影展轉悠了一圈的黃蓼帶着滿腦子的疑惑回到了酒店。
就在上樓的電梯裏,她終于忍不住問道:“陳老師,你到底要做什麽?”
陳平生則邊看着相機裏的照片,邊回答道:“就是打算給他們上一課。”
“上一課?就用這些照片嗎?”黃蓼把頭發撩到耳後。
“當然不僅僅是這些,還需要更多,走,來我房間。”陳平生帶路,進入房間。
關上房門後,他就打開了電腦,把那些反對決定性瞬間的攝影師的照片一一找了出來,然後讓黃蓼補光,避免頻閃問題,再将其用相機拍下。
等全部拍完,已經晚上十點了。
黃蓼坐在椅子上,雖然胳膊因爲舉着燈有些酸麻,但她沒有抱怨什麽。
她隻是好奇的盯着陳平生,眼神在燈光的映襯下閃閃發亮,猶如一隻剛從樹林裏竄出來,對外面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狍子。
陳平生被她看得實在是有些忍不住,隻能投降。
于是他指了指相機裏的照片道:“我打算弄一個展覽。”
“展覽?你是說要把這些照片展出?”黃蓼腦筋動的很快,一下子就懂了陳平生的反擊方式。
但對于其背後的想法還是因爲不了解而有些疑惑。
陳平生嘴角上挑:“不僅僅是展出,我還會在上面加一行字。”
說着,他就把具體的内容低聲講了出來。
黃蓼眼睛瞬間瞪大,驚訝的看着他:“陳老師,你這招也太……”
她想說損字,卻沒敢出口。
“是不是很好玩。”陳平生卻樂了起來,随後正色道:“我隻是把我的理念再一次強調了一次,我相信大家看完這個展覽後會懂的。”
“那些人懂不懂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很多人的表情肯定很難看。”黃蓼“啧啧”兩聲,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不久後那些反決定性瞬間旗幟瓦解的時刻。
“行了,回去睡覺吧,我們明天去打印照片。”
陳平生把黃蓼趕回屋子,随後就給莎赫打去了電話。
“陳,我已經幫伱聯系好場地了,那間畫廊後天就可以進行展覽,怎麽這次這麽着急,是什麽作品?”接通後,莎赫就提出了一連串問題。
“怎麽說呢?應該算是作品吧,到時候你有時間過來看看就知道了,在電話裏也說不清。”陳平生沒有具體的爲其解釋。
“好吧,不過我相信一定不會失望的,畢竟這是你第一次這麽急切。”莎赫的笑聲很溫和。
“失望,我們肯定不會失望,但總有些人會失望的。”陳平生賣了個關子。
兩人又聊了一下關于蒂妮的話題後,就挂斷了電話。
陳平生看了看正在充電的相機,自言自語道:“希望你們做好了接招的準備。”
——
“陳平生又辦展覽了?”
這個消息短短幾個小時就傳遍了洛杉矶的攝影圈子,因爲他在影圈上發布了相關信息。
并且此次展覽,正是關于決定性瞬間的,且完全免費,不收門票。
毫無疑問,無論是他的粉絲還是反對他的黑粉,都對這條消息,起了心思。
“我們該去看看,這家夥又拍攝了什麽。”
一個匿名論壇裏,幾位反對陳平生的攝影師正在讨論展覽的事情。
“無非就是那些構圖花哨,内容空洞的作品,我覺得沒必要去看。”
“不,必須去,我要拍下來。我最近的視頻素材都不夠了。”
“對,我們去現場,去向他提問,我要看着他的臉在現場變綠!”
“你以爲他是綠巨人嗎?”
“反正他必須要承認決定性瞬間這個理論是錯誤的,否則我絕不放過他。”
“不放過又能怎樣?就算我們吵得再激烈,也不耽誤人家掙錢,傻子。”
“該死,你說誰傻子呢!”
“你說呢?”
眼看着幾個人就要吵起來,終于有人站了出來打斷了這個話題。
“我明天也會去現場,我會去和他聊一下。”
“羅伯特,你真的要去?”有人認出了這位匿名用戶。
“當然,我覺得他的理論是錯誤的。”
——
展覽當天清晨,羅伯特·基尼,對着鏡子仔細的梳了梳自己的頭發,并穿上了一身藍色正裝。
他沒有如往常一樣背着相機,而是換上了一雙不常穿的皮鞋。
“珍妮,我晚上回來。”他高聲告别了妻子,然後打開門,走出屋子。
迎着海風,羅伯特開着自己的老式奔馳,來到了陳平生展覽的街區外。
“嘿!羅伯特!”旁邊一位紮着髒辮的中年男人從他身邊路過,說道:“我看了你的展覽,真的很酷,攝影界就需要你這樣的聲音!”
“謝了,夥計。”雖然羅伯特今年四十了,但心态一直保持的很好,像個年輕人一樣。
和髒辮男人碰碰拳,兩個人繼續走向展覽門口。
“你也是來看陳的展覽的吧,哇哦,到時候你們一定會争論的很激烈。”髒辮男人嚼着泡泡糖,用誇張的語氣說道。
“不會,我隻是和他交流一下而已。”羅伯特顯得胸有成竹,語氣非常淡定。
“好吧,雖然我覺得理念之争可比戰争殘酷得多。”髒辮男人沒有繼續說下去。
沒過多久,他們走到了展覽正門前。
“決定性瞬間,果然,沒有出乎意料。”髒辮男人聳聳肩。
“就是不知道他用的照片是影集裏的,還是新拍攝的。”羅伯特說完,擡腳向着畫廊内部走去。
光線随着頭頂的遮擋逐漸變暗,羅伯特很快就看到了爲首的第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小男孩的抓拍,但和陳平生影集裏的不同,這個男孩隻是坐在秋千上看着周圍,沒有什麽動作。
而且這張照片的構圖非常随意,甚至能看到雜亂的背景顔色。
“這是陳平生的作品嗎?”髒辮男人疑惑道,他覺得這種水平似乎不符合陳平生的作品。
他轉過頭問羅伯特,卻見羅伯特的臉異常難看。
“怎麽了,夥計?”他攤手問道。
“那是……那是我的……”羅伯特沒說完,就擰着一對眉毛快步上前。
髒辮男人也跟了上去,然後兩人就發現這照片裏還有邊框的痕迹,似乎是陳平生拍攝了别人的作品。
“這是我的作品!”羅伯特見狀,立刻低吼起來。
“什麽意思?”髒辮男人看得有些發蒙。
“他剽竊了我的作品!陳,剽竊了我的作品!”羅伯特臉上青筋都出來了,整個人非常憤怒!
可是髒辮男人仔細看了看照片下面的文字,然後說道:“不,他沒有剽竊。他寫了作者。”
是的,照片下方标明了每一張照片的作者,以及拍攝的地點。
羅伯特強忍着怒氣看完,反而更覺得困惑:“爲什麽他要這麽做?”
髒辮男人沒有管他的想法,隻是繼續向後走去。
接着他就見到每一張照片,似乎都是陳平生挑選其他人的作品進行的翻拍,完全不是原創的作品。
但因爲他注明了作者,且沒收門票,也不能說他是剽竊大家的創意進行商業收費。
這是攝影手法裏,很經典的“挪用”,即把相同照片用于不同語境的方式。現在更需要關注的是,陳平生到底把這些照片應用于什麽樣的語境。
沒費多大功夫,髒辮男人就找到了。
于是他走回羅伯特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指着後方的中央牆壁說道:“看,夥計,我覺得似乎你們的理念之争已經落下帷幕了。”
“法克,怎麽可能!”羅伯特不信,擡頭看向後方。
隻見那牆面上寫着一句話,是關于這次展覽的介紹。
“展覽主題:《這也是決定性瞬間》。”
“作者:陳平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