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以後，有天夜裏來了幾個巡邏的警察。”蒂妮看着遠處的街道說着話。
“我們以爲是你報的警。”她稍稍停頓了一會，表情有些憤怒：“但你既然回來找我繼續拍攝，那看來不是。”
“當然不是。”陳平生解釋道：“我不會幹擾伱們的生活，這是攝影師的守則。”
“總之就是這樣，我們被趕出來了，沒有家，沒有吃的。”蒂妮說完癟着嘴，似乎很無奈。
“我付給你的錢呢？”陳平生疑惑道。
“花完了。”蒂妮說話的聲音降了下去，似乎有些心虛。
陳平生眼皮向上連帶着眉毛挑了一下，覺得這些孩子還真是沒有任何儲蓄意識。
“所以你這次打算拍多久？”蒂妮回過頭來問道。
“三天吧。”
聽到陳平生沒有很長的拍攝打算，蒂妮有些失落。
這意味着她所拿到的錢不會很多。
“你們現在住在哪裏？”陳平生詢問蒂妮。
蒂妮歎了口氣，然後蹲在路邊說：“住在珊妮他們那邊。”
陳平生恍然，是那個廣告招牌附近，看來在沒有找到下一間空的房子前，他們隻能暫時住在那裏了。
“再回去住不就好了嗎？”他也蹲下身子和蒂妮肩并肩。
“警察會反複來看的，如果被他們抓住了，我們就要被送回家了。”
蒂妮語氣中對于家庭的失望濃烈的好像一塊怎麽含都不會化的糖，始終占據着口腔，讓人無法擺脫那股味道。
“好吧。”陳平生點點頭，明白了他們的擔心。
随後他忽然看到蒂妮的手腕上戴着一圈銀質的手鏈，上面有着一個小小的耶稣像。
“你信教嗎？”他問道。
“是的，我是天主教徒。”蒂妮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又過了一會，殡儀館外面走來一位東方面孔，正是黃蓼。
隻是當陳平生見到她時，突然有些想笑。
因爲她換了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褲子，頭上戴了頂棒球帽，臉上還戴着口罩。
就連眼睛都被黑色的墨鏡遮住，突出一個低調。
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什麽大明星或逃犯見不得人一樣。
不過這樣一來，除了身材修長了些，确實看不出明顯的男女特征。
黃蓼一進殡儀館正門就看到了陳平生，但她沒有上前打招呼，而是走到了另一側，獨自坐在椅子上，暗中觀察。
陳平生見狀也就沒有叫她，而是繼續和蒂妮聊天。
從短暫的聊天裏，他得知最近整個流浪兒童的群體都不太平，據說是有幾批貨物都被警察攔截了。
所以薩沙他們的生活費已經有些缺少了。
而且這次裏恩被抓自殺，他所有的殡葬費用，也都是這些孩子湊齊的。
他的家裏人根本不管。
這也讓陳平生意識到這群孩子之所以聚在一起，可能确實是從彼此身上感受到了比家人更親的關系。
剛聊完這些，凱文和斯蒂恩也出來了。
“陳，好久不見。”斯蒂恩的小肚子又大了一點，紅白相間的T恤已經有些遮不住了。
凱文仍然冷臉，沒什麽表情。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蒂妮開口說道，其他人立刻跟着她離開了。
他們所去的地方是流浪漢廣場，他們還沒有完成今天的送貨任務。
陳平生則帶上了眼鏡，讓自己的存在感一下子降到了最低點。
不遠處街道口，黃蓼看着蒂妮一行人走出來，發現自己好像沒有看到陳平生的身影。
她微微皺起眉頭，又仔細看了一眼，發現他們身後跟着一位帶眼鏡的年輕男人，仔細瞧正是陳平生。
“奇怪？剛才怎麽沒注意到呢？”她有些疑惑的嘀咕了一句，然後假裝路人慢慢跟随。
——
蒂妮他們的運貨速度很快，不到三個小時就把小鎮跑了一遍，然後把該運送的東西都運送完畢了。
陳平生在這期間抓拍了幾張照片，都是關于他們途中遇到的流浪漢們。
比如一對男同性戀情侶，爆炸頭的黑人小哥站在巷子路口，抱着他的白人男朋友。
他們五指相扣，看起來非常甜蜜和恩愛。
據蒂妮他們說兩個人已經在一起很久了，雖然她的信仰告訴她這是不可以認同的感情，但出于對身世的同病相憐，她并不像其他信徒那樣對其無比仇視。
回到了流浪漢廣場，陳平生又看到了一對情侶。
一位穿着毛衣，戴着黑色墨鏡的男人正抱着他在刷牙的女朋友。
陳平生見狀，上前說道：“能讓我拍一張嗎？”
“可以。”他們倆互相看了看，然後靠在一起。
陳平生拍攝的時候，女生還在刷牙，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很好，他心想，這樣看起來更具有生活的真實感。
說實話，這些孩子處對象的速度很快。也許是因爲生活太寂寞了，他們總想找個伴來排解自己的憂愁。
“陳，我們要去吃飯了，你要跟來嗎？”蒂妮等陳平生拍攝完忽然上前說道。
“一起，走吧。”陳平生欣然同意，他也很想知道這些人平時在哪裏吃飯。
凱文他們也叫了自己的朋友們去吃飯，珊妮他們也跟着，一行人就這麽來到了一家披薩店裏。
這個餐廳看起來不太正規，沒有明亮的廚房和幹淨的用餐區，反而更像是蒼蠅館子。
大家走到裏屋找了個位置坐下，這裏的桌子上鋪着厚厚的透明墊子，各種油漬與亂七八糟顔色的泥垢在上面遮擋住了下方的木頭。這一幕讓他想起了小時候樓下經常吃的面館。
“點吧。”幾個流浪漢坐在珊妮對面，翻看着菜單，陳平生将這一幕也拍攝了下來。
“你們每天都運貨嗎？”陳平生放下相機，看向斯蒂恩。
“當然，畢竟我們要吃飯。”斯蒂恩嘴裏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總是能拿出一些零食或糖果嚼。
“這很危險。”陳平生勸道，他今天跟了一整個來回後發現他們運送的貨物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
是那種非法的具有成瘾性的葉子。
他們這些流浪兒童就像是一個個外賣員，要把不同人訂購的貨物送上門。
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操控着一切。
“可我們不做這些做什麽？”斯蒂恩滿臉不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