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我們的展覽定在了24号。到時候我會錄視頻給你,你别忘記在影圈上宣傳。”
陳平生站在窗台前活動着肩膀,旁邊的手機播放着昨晚莎赫發給他的消息。
“24号……《鴉》的開幕展定在了在23号。”
現在已經是1月15号了,距離展覽開幕的時間越來越近,陳平生已經訂好了機票,準備前一天抵達魔都,參加前兩天的影展。
現在要做的就隻有等待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要買一台新相機。
雜志近兩期的費用已經結算給到了他,博物館的費用也已經打給了他。
「第五階段目标:300000元。已達成:286000。任務獎勵:攝影靈感點數*3」
隻要入賬,系統就會核算爲他的收入,不會因爲花費而扣除。所以陳平生可以放心大膽的花錢。
而他也沒有猶豫太久,直接就入手了一台旁軸全畫幅相機,名字叫萊杜,類似于徕卡的M系列相機,走的是快捷抓拍的路子。
之所以買相機是因爲他發現決定性瞬間的補拍并不是很順利,很多畫面一閃即逝,即便他的手速很快,但也抵不過相機自身的速度。
所以幹脆入手一台專門用來抓拍的相機。
這也比較方便他進行不同主題的創作。
另外,他還花費上萬元購置了一台林哈夫特藝45。沒錯,就是博物館系列使用的那台同款。
未來他還要拍攝各種不同類型的照片,所以無論是全畫幅、中畫幅還是大畫幅,他都要準備好。
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除此之外各種鏡頭也自不必說,從長焦到定焦,陳平生挑了一些經典款直接購買,
隻能說雖然他還有掙到什麽大錢,但對于自己的喜好已經能做到買買買,不考慮價格了。
陳平生心滿意足的關閉購買軟件,然後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與此同時,林梓杉回到了西郊制片廠。
“爸,我回來了。”她穿着厚厚的衣服,爲了防止挨凍,幹脆把圍巾套在了腦袋上,從遠處看還以爲是個冬天限定版木乃伊。
“四木,回來了,快,暖和一下。”今天是周一,所以店裏是休息狀态,林老闆把吹着熱風的小太陽轉向四木,想要驅散她身上的寒意。
林梓杉脫下衣服,就如同她的性格一樣,姣好的那一部分全都藏進了看不見的地方。
隻有褪去外衣,才能得以一窺峰巒。
“怎麽樣?拍攝還順利嗎?”林老闆站在櫃台前,邊詢問着,邊在本子上記錄着近兩天的膠卷進貨與出貨。
“不太順利。”聊到拍攝,林梓杉面無表情,歎了口氣。本來這次出門拍攝是去蘇杭西湖,拍攝一組人像。
找她拍攝的也是店裏的客人,聽說還是單身,雖然年紀有三十歲,但皮膚狀态什麽的都保養得很好。
可是等兩人到那裏後,客人卻開始耍起了性子。
先是說西湖的景不美,襯托不出她,然後又說自己的這身衣服不好看。
那是一套具有漢服元素的衣服,是林梓杉和她一起選擇的。
可是到了客人嘴裏,卻成了林梓杉的不是,一個勁的數落着她的審美有問題。
林梓杉隻能好言相勸,花了半天才勸動她繼續拍攝,然而這才是無語的開始。
客人每拍攝一個景之前都會讓林梓杉用手機幫她拍一張,還要調色磨皮,處理完後,她才肯拍攝膠片。
林梓杉僅僅拍了半卷,就已經花費了一天的時間。
她覺得有些不對,但又不能撂挑子不幹,于是第二天她特意在用手機拍攝的時候故意拍差。
可沒想到這客人根本看不出來,隻是催促着她繼續拍。
等到晚上,花費兩天時間隻拍攝了一卷膠卷的林梓杉有些幹不下去了,打算和客人解除拍攝。
然而客人比她更快一步,等她回酒店的時候,人都已經找不到了。
竟然隻是微信上給她轉了個膠卷的錢就跑路了!
這可給林梓杉氣得夠嗆,她們約定的拍攝付費是在拍完後付百分之七十,等成片交付前付百分之三十。并且攝影師的出行住宿費用都是客人掏錢。
但是她這一走,林梓杉隻能自費回家。
沒賺到錢不說還搭進去一筆。
如果隻是這樣,她還不至于如此無語,頂多是當遇到了一個缺德客戶。讓她沒料到的是,在回來的路上,她竟然在小紅書上看到了這位客人的差評。
她發了幾張照片,說林梓杉技術不過關,試拍根本不滿意,卻還直接使用膠卷拍攝。根據拍攝規定,每一卷都是一筆花費。她不願意,卻因爲膠卷攝影沒辦法當場指出來,隻能趕快逃離。
并且她也把成本付給了林梓杉,不存在拖欠逃避費用一說。
她還發了自己的付款截圖,證明自己所說的話。
而這條小紅書一出,很多路人都開始言辭譏諷的說起林梓杉的壞話,還有關懷博主,說遇攝影師不淑的。
雖然也有一些拍攝過的客人對此表示疑惑,說林梓杉的技術很好,且人品也好,還有實體店,不會自砸招牌。可還是有大量路人對此表示不屑。
看到這一切的林梓杉肺都要氣炸了,她辛辛苦苦陪着客戶跑到蘇杭,然後被白嫖了拍攝,現在竟然還被人挂在網上了!
她突然就理解了陳平生之前的經曆以及他對自己說的話。
還好,林梓杉很聽話的購買了錄音筆,雖然沒錄下什麽有用的東西,但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客戶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不滿意,手機拍攝也不是試拍。
在飛機上,她就開始鼓搗起剪輯軟件。
把錄音和證據紛紛準備好後,在出租車上又寫了一篇長文,予以反擊。
等她快到西郊制片廠時,才把小紅書發出去,現在她已經把手機靜音了,因爲她不想聽任何聲音。
“怎麽了?”林老闆聽出了女兒的聲音有些低落,遂問道。
林梓杉搖搖頭,把衣服挂起來:“沒什麽。”
她不想讓父親也跟着擔心,反正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幹脆以後就不接拍了。
老老實實的在家看店或者去找陳老師給他當當助理,想必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林梓杉上了二樓,把身體丢進了沙發裏,任由地心引力帶着她下沉。
想起陳老師,林梓杉忽然想到了之前的那通電話。
“23号,什麽意思?”她有些琢磨不透陳平生的想法,就好像她永遠也無法從陳平生的面部表情猜透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猶記得上一次逛街,即便他就在她的身邊,可還是無法讓她有絲毫的實在感。
她總覺得他如同夢幻泡影,轉瞬即逝,想抓住,卻又隻能眼睜睜的看着。
就仿佛陳平生整個人和世界的狀态是剝離的,無法融入其中的。
她不清楚這是不是藝術家的真實狀态,隻知道如果這樣下去,她很怕某一天陳平生會突然剃度出家,遠離塵世。
“四木,有你的快遞!”就在這時,林老闆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林梓杉沉默了片刻,發出一聲低沉的“嗯”。
林老闆自然是聽不到的,他以爲女兒在忙,所以就拿起那個寬大的信封來到了樓上。
看到女兒在沙發上躺着,他知道女兒累了,于是把信封靜靜的放在旁邊的茶幾上,轉身又下了樓。
等他走後,林梓杉慢慢把頭轉過來,看向了茶幾上的信封。
“什麽啊?”她嘟囔一句,表情有些疑惑、
她不記得自己買過什麽東西,更不記得自己有什麽信要收。
林梓杉懶得起身,把身子一側,用右手把信封抓了過來。
“林梓杉……”她看着上面的字樣,然後順着指示撕開了信封外的包裝。
倒過來晃了晃,一張五顔六色的票據掉落在她面前。
林梓杉腦中的回憶一下子被觸動起來,她趕忙拿起票據,發現果然是記憶裏那張五月天的門票。
“這是誰給我的?”林梓杉疑惑不解的又看了看時間,1月23号,天津。
“23号?”她驚訝的張開嘴巴,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對不可能的人選。
這段時間,也隻有他給自己打電話時提到過這個時間。
“難道……”就在林梓杉懷疑某件事情的時候,忽然看到信封裏還夾雜着一張薄紙。
她快速起身,把信封兩邊扯開,取出了薄紙。
上面是打印的手寫字體,寫着這樣一句話:“一份遲到的生日祝福,生日快樂,四木。——陳平生。”
本來對某件事情有些懷疑的苗頭一下子被澆滅了,但林梓杉還是覺得很感動。
她不是個願意麻煩别人的女孩子,對于自己的生日,也總并不是很關心。
因此朋友的關心就顯得格外珍貴。
本以爲陳平生是個遊離于世界之外的藝術家,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記得,并準備了自己最喜歡的禮物。
這種感覺,還真的挺不賴的。
林梓杉想要感謝陳平生,于是立刻打開了手機。
随後她就看到了一連串的消息提示。
——
“所以伱的粉絲們就把那位客人也給挂了?”陳平生此時正坐在一家西餐廳裏,對面是講述這幾天事情的林梓杉。
“對啊,我那篇文章發表後,還引來了一些攝影師同行,原來這位客人不止白嫖過我……的拍攝,還白嫖過其他人的拍攝。”林梓杉說完,喝了一口果汁氣泡水。
“老白嫖黨了,她這是爲什麽呢?還要付你們的機票錢。”陳平生不太理解這種人的腦回路。
林梓杉沉吟片刻道:“估計是本來就打算旅遊吧,而且我們坐的航班也很差,一開始那個空乘就在前面不斷推銷産品。就連吃飯都要自己單獨購買。”
她還是第一次坐這種航班,幾個小時下來感覺身心俱疲。
“那是廉價航班。”陳平生了解這個:“不過也不算廉價,因爲它的行李托運是要單獨收費的,如果你帶着比較重的行李箱,那付出的錢絕對比你買正常航班高。你那位客人應該也是看你東西少,才買的這航班。”
“原來如此,那下回我幹脆帶個大行李箱,哼。”林梓杉故作兇惡的舉起叉子。
“後來呢?”陳平生很好奇事情的後續發展。
于是林梓杉給他看了一下評論區。
基本都是在口噴這位客人損人不利己,明明白嫖了拍攝,還非要挂人家攝影師。甚至還把自己打造成了受害人的形象,來博取同情。
但這還不是最搞笑的,最離譜的是一天後這位客人不堪重負,又發表了一條小紅書說自己遭到網暴抑郁了。
還用一張醫院證明來佐證自己的話。
可是小紅書上的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女戰士,一個個火眼金睛,很快就找到了一模一樣的網圖。是微博某個博主在去年發布的照片,竟然被她挪用了。
圖片發布出來後一下子她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現在已經徹底裝死不回應了。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忽然發現評論區翻不動了,退出一看原來是文章被删了。
“她不會影響你家的生意吧。”陳平生問道。
“不會,她之前都是在網上購買的服務,還沒有線下來過我們店。”林梓杉搖搖頭,覺得沒什麽。
陳平生點點頭,看來這次的風波很快就過去了。
“感覺如何?”他好奇的問着林梓杉。
“感覺很不爽!又很爽!”林梓杉擡頭看着他:“要不是我有準備,可能這次就要被人誣陷成功了。”
“嗯,所以這段時間休息休息吧。”陳平生勸道,之前林梓杉每周都去拍攝,這樣其實很累。
“那你呢?我看你一直沒有停過。”林梓杉印象裏的陳平生似乎從來沒有閑下來的時候,不是在拍攝,就是在去其他城市拍攝的路上。
“我啊。”陳平生低頭從吸管裏吸了一口檸檬汁,感受着酸甜的感覺醞釀在舌尖慢慢消散褪去後才開口道:“對我來說,拍攝其實就是放松。别看我很忙,但我其實不累。至少心裏不累。”
至少在這裏他不需要考慮誰的臉色,不需要每天操心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給自己背上沉重的枷鎖。
“嗯,看來還是陳老師的境界高啊!”林梓杉表情沉重,一副甘拜下風的模樣。
陳平生忍不住笑了笑。
“我已經決定了,過年之前都不會接拍攝了。”林梓杉攪動着杯子裏的氣泡,細微的聲響伴随着呼吸,顯得四周愈發沉靜。
說完,她擡頭:“你呢?”
“《鴉》很快就要展覽了,我也要去現場見見業内和媒體的人。”陳平生過年前隻有這麽一個重要活動了。
“真的!在哪啊?多少号?”林梓杉來了興趣。
“在魔都,23号。”
“23号啊……”林梓杉語氣顯得有些低沉:“我還以爲你能和我一起去看演唱會呢。”
陳平生聳聳肩:“我倒是想,但時間不允許。”
“好吧,你畢竟是大忙人。我現在要是跟同學們說,格賽的獲獎者是我的好朋友,他們都要羨慕死了。”林梓杉調侃道。
“哈哈,也不至于,都是普通人而已。”
兩人正說着話,陳平生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拿起電話看了看,是個陌生号碼。
“接吧。”林梓杉示意他不用顧慮什麽。
陳平生按下了接聽鍵,電話裏傳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
“是陳平生,陳老師嗎?”
“你好,我是,你是……”他問道。
“我是秦怡介紹的,找你拍攝的張佳。”女人聲音中似乎帶着悅耳的音調,聽起來非常年輕。
“哦,你好,秦姐和我說了。”
“那陳老師明天或者後天有空嗎?可以進行拍攝嗎?”
陳平生想了一下,好像也沒有什麽問題,正好在去《鴉》的展覽前賺筆錢。
“沒問題,可以拍攝。”
“好,我現在還在趕路,我們晚上聊一下好嗎?”
“嗯,好。”
挂斷電話,林梓杉滿臉八卦:“你又要拍攝明星了?”
她剛才從電話裏聽到了名字。
“沒錯,秦姐介紹的朋友,不接也不太好。”陳平生解釋了一下。
“真好,我也想拍明星!”林梓杉滿臉期待,對陳平生的待遇表示實名羨慕。
“算了吧,這些明星一個比一個大牌,難搞得很。”陳平生“啧”了一聲。
“也是,我隻想快樂拍攝,不想被人家指揮。”林梓杉忽又問道:“對了,《鴉》的展覽什麽時候在華南開展啊?”
“得等到過年後首都影展結束後。”陳平生說道。
林梓杉眼睛一轉,忽然提議道:“那等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逛呗。”
“好啊。”陳平生點點頭,反正那時候他應該也沒什麽事情,陪朋友逛逛展還是可以的。
“行,那就說定了。”林梓杉笑了起來,嘴角淺淺的,仿佛一輪彎月。
——
下午和林梓杉聊完後,陳平生就拿着新相機去外拍了。
他這次主要是爲了拍攝一些發布在影圈上的圖片。
畢竟能發的已經發完了,粉絲們已經“嗷嗷待哺”了。
來到市中心的位置,這裏原本有一片舊建築,現在已經被改成了廣場。隻不過裏面還保留着一些舊時的走廊和樓梯。
陳平生站在螺線型的樓梯下方,拿起手中的萊杜相機,挑選了一個合适的角度。
恰巧此時有一位短發女生走上樓梯,陳平生立刻把相機舉在眼前,“咔嚓”拍下了一張。
每個相機的快門聲都不盡相同。
飛銘的快門聲比較萊杜更加沉悶一些,按下去有種力度的反饋感,而萊杜則更爲輕快,不費力就可以按下快門完成拍攝。
看了看照片,陳平生很滿意,但這還不是結束,接下來還要進行後期處理。
他打算把圖片抽成黑白色,專門體現結構與構圖的美感。
這也是爲了接下來的大師體驗券做準備。
“咔嚓!”又是一張照片。
陳平生正站在樓梯的上半部分台階,看着下方走過的人,整個空間都十分暗沉,隻有門口的陽光和上方空隙傾瀉下來的光線打量了局部。而剛才有一位行人正好走到門口,他的身影在陽光的映襯下成了剪影,身後地闆上的白色線條則成了與之極具對比度的色彩。
這張的構圖也非常酷,從觀感上來說也算是一種炫技。
陳平生拍完後又來到建築的後方,那裏是有着類似于三角形的支撐結構,共有七八個平行放置,他走到尾端向前看去。
這裏是一個典型的框架式構圖,層層遞進的四邊形框架不斷嵌套,也引導着視線,而最内側,則坐了一位正在看手機的老人。
“咔嚓”沒有過多猶豫,陳平生伸手看都不看,直接拍攝了一張。
等他看到了回放時,發現沒有任何問題,簡直穩得不可思議。
這就是攝影技術發揮的效果。
不僅僅是排版技術、參數調整以及各項器材的使用,還包括了一種狀态。
陳平生也是最近才摸清楚這種狀态的,隻要他做出拍攝的架勢,他的手就會非常穩,并且取景也十分準确,僅從肉眼就可以判斷出拍攝的效果。
如果不是因爲他對此還不太熟練,并且個性謹慎的話,他甚至都不用看回放,實現拍完就走的理想狀态。
陳平生覺得這和攝影視野帶來的效果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賦予了自己一種獨特的狀态,那麽最後一項屬性,攝影靈感呢?
它會不會也意味着某種狀态呢?
陳平生不清楚,但他很期待。
走到建築的外側,他打算就今天的拍攝就到這裏結束了,可就他回頭尋找地鐵的方向時,忽然看到建築的側門與建築的整體外立面形成一個獨特的構圖,此刻正有個人從門内走出。
他下意識的随手舉起相機,在這過程中,一氣呵成的完成了快門、光圈、ISO的調整,然後将相機豎起,對準看好的方向。
“咔嚓!”
短短兩秒不到,一切就這麽輕松的完成了。
“哇哦!”他站在原地呆了半晌,然後誇張的看了看自己。
“這手速實在是太快了。”陳平生感歎一句,然後覺得這相機自己買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