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完畢後,陳平生請幾位記者在川菜館裏吃飯。
吃飯間隙,張元元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這位年輕帥氣的同齡人,然後問道:“陳哥,你從小就學習攝影嗎?”
她覺得叫陳老師有些叫不出口,叫名字又顯得不夠尊重。
于是幹脆叫起了陳哥。
但其實陳平生的年紀比她還小一歲。
陳平生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個問題了,直接回答道:“從小就對攝影比較感興趣,所以一直在自學。”
“真厲害,自學成才。”張元元感歎一句,有種面對學霸時的無措感。
如果是一位人才,大家在表面贊美後心裏還是會有不服輸的想法的。
可當你面對一位天才,那大家隻會在贊美後,認爲兩者并不是同類人。
因爲差距太大,甚至像是兩個星球的生物了。
李超也好奇的問道:“我平時也玩攝影,陳哥,但是總感覺自己腦子空空,拍不出成體系成風格作品怎麽辦啊?”
面對這種問題,陳平是其實也沒有太好的解決方法,但還是說道:“其實我覺得很多人覺得攝影難,是因爲他們把攝影當成了一個門檻很低的事情。”
“什麽意思?”張元元也疑惑起來。
陳平生解釋道:“我說的門檻低是指隻需要一部手機或一部相機,就可以拍攝這件事情。近幾年很多廠商出于利益都在宣傳說攝影的門檻非常低,手機也可以拍出大片。這種外在的門檻自然是低的,可是很多人都忽略了内在的門檻。”
“如果你隻是記錄生活,那麽一部好手機足夠使用了。如果伱隻是爲了裝一下逼格,那麽複古的膠片機和拍立得都可以辦得到。如果你是爲了商業賺錢,那麽三大廠商的相機足以。
“可是有一部分人,比如李超,比如一些對攝影的感興趣的人,其實是爲了創作出屬于自己的作品,或者說拍出好照片參賽做打算的。而這時候,當他們買了相機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拍攝。”
陳平生喝口水繼續說道:“然後他們就發現自己拍的很爛,和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明明平時想法挺多,但到了真槍實戰時卻怎麽也用不出來,感覺腦子裏全是空白。
“長時間下去,他們就把相機丢在角落裏吃灰了。偶爾感興趣時就看看視頻,根本不想自己出門拍攝。”
“陳哥,你說的太對了。”李超瘋狂點頭:“我就是這樣,所以要怎麽辦?該怎麽學攝影呢?”
陳平生回答道:“這其實就涉及到攝影的内在門檻,就像寫作,看似人人能寫,其實寫得好的和寫得差的宛如天壤之别。攝影也是,必須要有些積累,你才能在拍照時得心應手。”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練,每天都拍,不用相機,手機就可以。嘗試各種構圖,各種場景,然後自己做後期。你一定要确保自己每天都拍,這既是磨練手感,也是磨練你的構圖能力。隻有大量的拍攝,才能讓你積累出自己的想法。
“比如你喜歡暖色還是冷色,你喜歡建築的結構,還是突出建築的宏偉?你喜歡拍攝怎樣的人像?這都是需要你在攝影中去不斷尋找的。當你清楚自己的喜好,你的後期才有針對性。”
“嗯嗯,然後呢,如果我想進一步提高呢?”李超問道。
“第二步就是看,去看大師作品,去看其他攝影師的照片,去看看他們拍的是什麽。他們是如何用色的,如何用光的,如果找到适合的構圖的。當然,你也可以先看作品再去拍攝,但有可能會被看過的照片限制住。”
“那什麽時候進行相機拍攝呢?”李超繼續追問。
“任何時候都可以,等你有空的時候,拿出一天時間帶着相機出門拍攝。或者找一位朋友陪着你,進行人像拍攝都是可以的。但我隻建議一件事情。”陳平生伸出手指。
“什麽事情?”
“把每一張照片當作最後一張拍攝。”陳平生說道:“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是買一個膠片機,就那種一次性的富士相機。它隻能拍攝36張,所以你心裏會一直有一種緊迫感。在拍攝時就不會随意抓拍,而是對每一張都斟酌很久。等你拍完,也必須要洗出來才能看,整個過程你必須耐心等待。而耐心,就是攝影師最重要的品德。”
“哪怕是大師街拍,也會面臨無人可拍的情況,這時候非常需要你的耐心來等候想要的畫面。往往一個出色的畫面,要花費幾分鍾到幾十分鍾不等的時間。就像《鴉》這部作品,爲了其中一個畫面我從淩晨開始等了幾個小時。”
說起過往的拍攝經曆,陳平生也有些感歎,隻能說人在專注沉浸時,是真的察覺不到時間在流逝。
“明白了,看來我還是拍的太少了。”李超總結道。
陳平生笑着說道:“其實很多人都是這樣,他們總是想立刻出成果,出好片,卻沒想到在出結果前,自己還需要經曆什麽樣的磨練。如果你真的喜歡攝影,那麽平時還要注意多觀察生活的構圖。”
“比如這幾個杯子和菜。”他指了指現在桌面上的杯子和盤子道:“你覺得它們之間有什麽獨特的幾何構圖嗎?”
杜倩聽到這話好奇的看了看:“感覺是正方形?”她是根據幾個杯子的擺放說的。
張元元起身盯了一會:“我覺得是三角形。”她是根據兩個杯子和幾盤菜來看的。
李超則答道:“我覺得是橢圓形。”他覺得應該整體的來看
陳平生搖搖頭,然後站起身,指着圓形轉盤的邊緣,那裏平均分散着兩盤菜和兩個杯子,形成了一個弧形。
“看着我手指。”他沿着弧形的末端一路向前,從杯子一路指到了左側的盤子停下,然後說道:“這是構圖的一部分,繼續看。”
幾個人瞪着眼睛追着陳平生的手指,隻見他沿着盤子向上,拐了個彎,畫出一道半圓形。
因爲幾個人坐的比較靠近,所以菜沒有平均分布,而是聚攏在了一起,所以當他們看到陳平生的手指跟随着杯子與盤子畫出了一道螺旋形後,四目相對,面面相觑。
“這是什麽形狀?”張元元首先發問。
“螺旋形,有這種構圖嗎?”杜倩的數學并不好,所以也沒有什麽印象。
隻有李超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黃金螺旋!”
他看着桌面上東西的擺放,雖然有些抽象,但是所有杯子和盤子的擺法恰恰是沿着黃金螺旋線布局的,這是理想化的幾何藍圖,沒想到竟然就在眼前。
李超仔細看了一下,發現确實是如此,因爲圓桌本身就自帶圓弧,所以想擺出這樣的造型并不難。可能不夠準确,但大概的意思确實是對的。
另一邊張元元和杜倩也搜到了黃金螺旋的構圖,然後點點頭,明白了過來。
接着陳平生見幾人都看向自己,開口道:“攝影師必須要具備從繁雜畫面抽絲剝繭的能力,這需要平時多看多練。無論是樓房格局,還是街道景象,很多時候構圖就藏在其中。攝影裏不是隻有引導線、框架這些常見構圖的,就比如黃金螺旋,雖然難找,但如果你發現,就可能成就一張經典的照片。”
說完他笑了笑:“不過如果你拍攝這些菜,大概是成不了經典的,因爲這個人爲控制的可能性太大了,不夠具有唯一性。”
“明白了。”李超和張元元很認真的點頭。
——
“感謝你今天的講述。”吃完飯後,杜倩站在車前,再次感謝了陳平生。
陳平生笑笑,然後問道:“我能知道這篇報道大概什麽時候出嗎?”
杜倩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大概不到半個月你就能在網上看到這篇報道。”
半個月,陳平生在腦海裏思索了一下,應該在博物館開展後和《鴉》影展開始之前。
“好的,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他目送着幾人離開,随後逆着寒風走向回家的路。
走到半路,他給林梓杉發了一條消息。
“四木,1月23号那天你有空嗎?”
三秒後,林梓杉回複:“有空啊!怎麽了?”
“哦,沒什麽。你什麽時候回來?”陳平生想了想沒有直接告訴她,而是打算給她個驚喜。
“我還要幾天時間,這次的拍攝好麻煩!(狗狗委屈表情)”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直說哈。”陳平生發送消息。
“沒問題,有疑惑我肯定會問陳老師的!(狗狗敬禮表情)”
放下手機,陳平生正好也踏進了樓道的台階。
剛打開門,就聽到了手機鈴聲響起。
“是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他本以爲是華夏青年報的記者或是什麽工作上的人,就沒有着急,而是進屋脫了鞋才拿出手機。
然而沒想到屏幕上顯示赫然是母親的電話。
陳平生趕忙接通。
“喂,媽,怎麽了?”他邊脫着大衣邊詢問道。
“兒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沒想到母親神神秘秘的,似乎有什麽大事要說。
“是什麽好消息?”陳平生坐在沙發上,等待着母親口中的消息。
“就自從你在那個格賽上獲獎以後,我和你爸都被記者采訪了。”母親在電話裏說了一下家裏最近的經曆。
陳平生獲獎後,老家的記者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魚,蜂擁着不斷對他家裏進行采訪。
七大姑八大姨都借此沾了光,也過足了被采訪的瘾。
而小城市消息傳播快,很多鄰裏街坊及熟人們都知道這件事情後,更是會在遇見時就誇上兩句什麽這孩子我從小就覺得未來肯定能有出息之類的話。
除了記者們,政府也對陳平生很重視。
鞍山作爲一個很普通的城市,除了鞍鋼在華夏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後,就再無什麽可值得言說的。
所以城市裏出了這麽一位年輕的人才後,自然會引起政府的興趣。
以至于陳平生的父母這幾天接待了不少區委領導、市委領導。雖然他們早已經不在廠子裏工作了,但還是得到了市裏面的優待。比如陳平生母親的美容院就獲得了減稅政策。
而母親要告訴陳平生的好消息,就是政府領導親口答應,說陳平生隻要在本市買房,就可以享受一定的減免,不需要花多少錢就可以買一套市中心的好房子。
對于父母而言這自然是極大的好消息,對陳平生來說也确實很有吸引力。
畢竟他雖然不會回家鄉定居,但父母和親戚都在那邊,如果能換套好房子自然是不錯的。
“媽,既然有這種好事,那咱們就換套房子呗。”陳平生雖然暫時手裏還沒什麽錢,但隻要等非木藝術館魔都結束展覽後,就能得到一筆不菲的分紅。
陳平生估算了一下,怎麽也能有幾十萬的收入,家裏隻要再出些錢,換套房子沒什麽大問題。
“那不得等你回來啊,對了,你過年什麽時候回來,這次可得在家呆久點。”母親語氣裏微微有些抱怨。
“我2月完成工作就回去,盡量在家裏呆久點。”陳平生不敢直接答應,他還真說不準自己的行程。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有突發狀況。
“你啊。”母親對陳平生的謹慎無可奈何:“就是不會騙人,騙騙你媽開心一下還不行啊。”
陳平生隻能苦笑應對。
“行啊,謹慎點也好。禍從口出,不過以後處對象的時候可别這麽謹慎,時不時也要畫畫餅,給人家一些盼頭。”說着說着,母親又開始了對陳平生的教育。
“沒問題,嗯,嗯。”陳平生不住的點着頭,回應着母親。
直到一個小時後才終于得以挂斷電話。
“呼。”陳平生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好像上了一節關于人生的課。
雖然他并不厭煩,但還是會覺得有些難以應付。
和母親聊完後,他就開始了照片的後期工作,說起來1月份的系統任務還沒有進行提交。
陳平生打算用決定性瞬間和博物館照片交付,看看會得到一個什麽評價。
并且博物館的跨界任務現在也沒有結算,應該是要等待博物館開展後才能結算。
剛剛好,到時候一起算。
陳平生看了看日期,距離博物館開展的時間和華夏青年報的報道,隻剩下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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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天的時間裏,陳平生做了許多事情。
最主要的就是繼續補拍決定性瞬間,而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城市内的街景,而是奔赴了一些更爲遠處和廣袤的鄉下。
這些村子就在城市的邊緣,既與城市接軌,卻也保持着原始的生态,仿佛還沒有被城市所吞噬。
隻有一些建起的道路和不同樣式的三層小樓在彰顯着此處被城市風格入侵的痕迹。
陳平生在這裏的第一天感覺自己格格不入,因爲他的穿着和相機,也因爲他的個人形象。走在到處是中年大叔和嬸嬸的環境中,每個人都不會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對向他。
所以當天下午他就換了一身非常普通的黑色衣服,穿上大學前買的黑色羽絨服,還帶着一頂包住了頭發的毛絨帽,整個人一下就顯得低調了許多。
混在人群中也沒有那麽紮眼了。
晚飯他也是跟着大叔們一起吃的,不是什麽飯店,甚至都沒有任何招牌,就是一個用磚堆砌的平房,裏面擺上了幾張桌子。
六十多歲的老闆操持着門口的炒菜鍋,老闆娘負責端菜。
這裏一盤肉菜15塊錢,一盤素菜10快錢,米飯不要錢自己盛。
沒什麽大廚口味,都是非常家常的味道,但正因如此反倒好吃。
來這裏的人都是三三兩兩,因爲菜量足,幾個人點三個菜吃得心滿意足後還能聊聊天,打打牌,消磨一下晚上的時光
而陳平生拿了一盤蒜泥白肉,一盤小炒肉,就着吃了兩碗米飯。
坐在位置上,抓拍了幾張照片後又休息了一會才離開這裏。
與此同時,博物館的宣傳工作已經開始了。
首先是從短視頻上不斷地發布着各種視頻,請來了各種博主提前打卡拍照,進行先期宣傳。這些博主來到博物館後,除了看到了各種展覽,還看到了史前文明展位上空着的相框。
“今天要帶大家參觀的就是這個華南自然曆史博物館,它即将在15号開展。而其中最重磅的史前文明風光,就在前方,走!跟我去看看。”
一位幾百萬粉絲體量的美女博主來到展廳裏,手舉着相機給大家大緻展示了一下展覽規模。
“這便是格賽獲獎者陳平生與博物館聯名拍攝的照片位置,因爲要給大家留個懸念,所以現在還沒有放上來,我們隻能看到其中一張。”然後她走到中央展台,指着相框裏的黑白照片道:“就是這張,看。”
她把相機拉近距離,讓視頻裏的照片更加清晰。
“哇,這張照片看起來好逼真,我覺得它好像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片段,攝影師是不是穿越回去拍攝的啊。而且黑白特别帶感,很有老照片的感覺。”
她給觀衆介紹完,還小聲說了一句:“不知道該說不該說,我覺得照片比真展覽還逼真!哈哈哈,開個玩笑。”
“如果你周末不知道去哪,就帶着孩子來看看吧!絕對會讓你有驚喜的感覺!”
随着類似的視頻不斷發酵,短短幾天時間,華南自然曆史博物館的預約數就突破了十萬。
另外,還有一條視頻也被挖掘了出來,頂上短視頻平台的熱門。
這是一條被華南本地媒體賬号挖掘出來的視頻,他們采訪了當事人,并在原視頻上加了上貼的标題。
标題是黃色字體黑色描邊,非常醒目。
【男子爲了藝術不眠不休,從晚上七點到早上七點,拍攝者:我家孩子有這勁頭清華都能考上】
标題下面,則是視頻内容,那是一段監控錄像,裏面能看到有位攝影師正在不斷的調試着燈光與相機角度,旁邊還有個男人的聲音說話。
“看看,多敬業,從晚上八點拍到淩晨三點。看看手機,三點,别說我騙大家。”
男人給鏡頭展示了一下手機時間,繼續說道:“我總算明白人家爲什麽能獲獎了,到現在爲止,一次廁所都沒去上過,就是拍攝。”
說完,男人放下手機感歎道:“我家以後孩子要是學習有這勁頭,什麽學校不能上,家人們你們說是不是!”
等原視頻結束後,又加入了一段采訪錄音。
方文強:“我是博物館的夜班保安,攝影師是來給博物館拍攝的。”
方文強:“對,非常敬業,并且特别專。人家是定格世界大賽的獲獎者,聽說是近幾年唯一一位獲獎者,特别厲害。”
方文強:“人家這麽厲害的人,爲了工作和創作這麽拼命,我覺得很佩服,如果我有孩子我肯定要讓孩子向他學習。”
整條視頻不過三十幾秒的時間,但是卻在一天内獲得一百萬點贊!直接竄上了熱門,擁有了自己的詞條。
同時評論區也有人爆出這位就是陳平生,也就是之前熱搜裏那位被王澤澤誣陷爲耍大牌的攝影師。
另外,他所拍攝的作品也是最近即将開館的華南自然曆史博物館的聯名作品。
當這些信息聯系在一起時,毫無疑問的再次引爆流量,大量路人通過這條視頻對他的印象得以加深。
并且也真正認識到了這位年輕人的大緻面貌。
還好監控裏的他隻能看到一個微微的側臉,否則陳平生想要低調的打算就要破産了。
當然,這些宣傳之所以如火如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也有陳平生的功勞。
他此時看着道具欄裏消失的中範圍宣傳機會,感覺确實物超所值。目前他還剩大範圍和中範圍宣傳各一張,打算等到《鴉》的影展開始後再使用,希望到時候能讓更多人走進藝術館,觀看自己的作品。
“明天是不是這任務也能完成了?”他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舉起杠鈴上下來了一組,邊感受着肌肉的酸脹,邊合計着明天博物館開展後的系統任務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