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陳平生把自己拍攝的超現實決定性瞬間整理了出來,并進行調色。
原本布列松拍攝的照片都是黑白的,因爲那個年代彩色還不是很流行,大師們更喜歡使用黑白膠卷作爲拍攝載體。
可是陳平生不打算沿用黑白,他想要做出自己的特色。
而且地理環境的改變,也導緻一比一複刻是沒有可能的。
所以他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在給照片增添顔色這個維度後,又能保持決定性瞬間理念的突出呢?
最終他的選擇是将所有色彩的飽和度與明度都保持在一個中間值,不突出,不明豔。并且把過于突出的顔色全部抽離,更突出構圖與拍攝理念。
帶着這樣的想法,他開始進行後期工作。
一邊對比着想象裏的畫面,一邊調整着各種參數,同時也不斷修正着顔色的輕重。
直到晚上八點,他才完成了幾張照片的後期工作,形成了一個思路。
把相關的參數調整保存在文檔裏後,陳平生放下電腦伸了伸懶腰。
呆了一會,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博物館系列。
于是把那張單獨洗出來的照片,發在了「影圈」中,并附上一段話。
“與華南自然曆史博物館合作的新影集即将發布,暫命名《透視博物館》。”
這條消息一發,立刻引起了粉絲們的激烈反響。
首先是國内這邊,老粉絲們紛紛冒頭。
我是一條小小川:“啊!陳哥!這麽快就有新影集了?《鴉》怎麽還沒出版啊!我好奇的都抓心撓肝了啊!趕快出來,我必買啊!”
亂舞村球:“陳哥也太高産了吧!合着在頒獎時說的是真的啊!這才過去半個月!不敢想今年能出多少影集。反正出了我必買,必須支持。”
四木木木:“人在湖南,得到消息,喜不自禁。本來說好的第一個觀衆,爲什麽我還要接活出門,早知道應該留在家裏的。”
陳平生忍不住回了一條:“照片還沒洗完。”
底下立刻有粉絲抓住他。
蒼夷:“陳老師這是什麽意思!不讓我們先看,先給四木看!不公平。”
孫怡貓:“四木是陳老師的現實朋友,近水樓台先得月,嗚嗚,我也想當陳老師的朋友。”
除了這些驚歎陳平生出作品速度之迅速的,也有真正在分析照片的。
但不是範書生範老師,而是劉一照和一些知名的照片評論家。
劉一照:“這張照片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真實,從影集的标題可知,這是拍攝于自然曆史博物館的照片。那麽很顯然照片裏的動物都是标本,是虛假的。可是陳平生這張照片卻格外真實,真實的令我甚至有些恍惚。那幾隻秃鹫駐留在山峰上,其中一隻還在和老鼠對視。但我們沒有看到它的攻擊性,反而雙方是如此的和平。說實話,我有點懷疑秃鹫們是不是已經吃飽了。
“這張照片的細節非常豐富,且畫質細膩,雖然是黑白色,但卻比彩色更加具有真實感。也許這也是陳平生采用黑白的原因,隻是現在隻有一張,還很難看出什麽端倪。”
而相比于劉一照的淺顯分析,著名攝影評論家鳳儀聲則分析得更爲深入。
鳳儀聲:“首先這張照片最大特點就是黑白,我仔細看了很久,并且試圖在腦海中還原顔色。但最後我發現,隻有黑白色才是它最佳的呈現形式。因爲當照片剝離了彩色的判斷維度後,他們所依據的就隻有過往形象是否重合。可是這幾隻動物除了老鼠以外,沒有任何重合的地方。
“這無疑加大了觀衆辨認真實的難度,所以陳平生必然是故意使用黑白來混淆視聽。而另一方面就是照片中黑白灰的層次,我們能看到秃鹫的黑色的身體與白色頭顱,相對比天空則更加灰白。同時山體也是灰色占據了更大的比重,隻有陰影部分呈現黑色。這是非常令人舒服的過渡處理,深顔色作爲我們肉眼逃不過的視覺中心,往往不宜面積過大,會影響觀感。
“因此照片裏的顔色搭配恰當,面積适合,觀衆第一眼就會看到秃鹫,其次看到老鼠和山體,最後看向天空。甚至天空的處理也非常具有層次,透過白色,我們能看到遠處朦朦胧胧的山體,這無疑又給照片添加了更多的細節和可看性。
“所以陳平生的照片後期功底可見一斑,尤其是黑白照片,除了施宏華老師,我還沒有見過第二個人對于黑白灰處理得如此妥當。”
這條評論下有很多人都在點贊和感謝。
鳳儀聲自從窯村人像後,這還是第一次出現在陳平生的評論區,他的出現帶來了大量的路人。
因爲他是國内最出名的評論家之一,很多畫廊經常會邀請他觀展,很多攝影師也會邀請他爲自己的作品評價作爲書封。
所以出現在評論區後,立即有許多人對其評論回複。
當然,鳳儀聲基本是不會回複的,他更喜歡留下論評就走。
而這也看出陳平生在圈内的影響力日益擴大,雖然很多人并沒看過他的完整作品,但已經有人将其視爲必須要了解的攝影師之一了。
華南自然博物館那邊也适時放出了消息。
他們将于一月中旬開館,主推的展覽《史前風光與文明》是由業内著名設計師方印山操刀策劃的,而陳平生則是燈光指導。
并且這部作品全程在博物館内拍攝,是他們與陳平生聯名推出的作品。
作品将在展覽位上單獨進行擺放,觀衆可以在看展覽的時候同時觀看陳平生的作品。
這條消息一出,幾家出版社最先撥通了陳平生的電話。
之前他們沒有搶到《鴉》,這次必然不會放過《透視博物館》。
其中長江出版社最爲積極,直接說出了八千冊的待遇。
陳平生雖然沒有立即答應下來,但對于他們的誠意還是挺滿意的。畢竟《透視博物館》也不是《鴉》這種獲獎作品,更沒有媒體自發宣傳,所以知名度肯定不高。
這麽多冊數,主要是對于陳平生本身知名度的信任。
另一邊,國外的「影圈」上,也有許多人留言回複。
克萊頓:“看看這張照片,我覺得我好像穿越了時間,太妙了,這顔色太妙了。果然是來自于東方的審美,顔色過渡就像水墨畫一樣美麗。”
威克:“這隻老鼠好可愛,我喜歡。它很大膽的站在秃鹫面前,毛發甚至有些淩亂,這算什麽,獵食者與被獵者的對望?哇哦,我覺得可以稱其爲勇敢的弱小者。”
萊恩:“博物館,這個主題很棒。如果我在華夏,我一定會去看。”
安娜:“我很好奇這張照片要表現什麽,有人解讀一下嗎?”
而就在她下面,陳平生忽然刷到了拉利斯·埃裏克森,也就是主席先生的評論。
埃裏克森先生:“驚豔,毫無疑問的驚豔!陳再一次用他的技術和審美驚豔到了我。先不說如同水墨畫一般的顔色搭配與過渡,讓我們先來看看畫面中的元素。
“山體、老鼠、秃鹫與天空。他們搭配在一起,我的第一感覺是違和。因爲老鼠爲什麽會出現在這個畫面裏?我們能從遠處看到秃鹫所處位置是一片高大的山峰,而且植被稀少,更多的是藤蔓。老鼠會在這種地區活動嗎?很顯然這種情況很少見,而且在一個博物館裏,會使用如此具有趣味性的對比進行展覽嗎?
“隻能說更少見,因爲這和科普性質是違背的。老鼠的習性不允許博物館将其放在山頂,與秃鹫對視。因此我覺得老鼠其實是真實存在的生物。沒錯,它不是标本,而是真實的老鼠。可這就更妙了!明明是真實老鼠與虛假秃鹫的對望,在黑白膠卷的承載上,卻讓我們無法分清真實,讓我們誤認爲那就是發生過的事情。這種創作理念比拍攝手法更值得我們深思。
“什麽是真實?什麽又是照片中的真實?觀衆眼中所看到的究竟是什麽?人類是否可以重塑時光把真實還原出來?在我看照片的過程中腦海中不斷産生類似的想法。我認爲這也是陳平生拍攝這組照片的目的,這是與《鴉》截然不同的拍攝理念,也代表了這位年輕人無與倫比的創造力。該死,我已經在苦惱下一屆格賽要怎麽評選了。”
瑞恩在他下面回複:“主席先生,不要猶豫,直接頒給他就好了。這麽有趣的理念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也是我們攝影界最近一直在探讨的東西,沒想到竟然可以用這種形式呈現出來。”
莎赫:“感謝陳又爲我們帶來了一部驚豔的作品,想想畫廊又有新作品了,我很高興。”
陳平生看完他們的評論,覺得主席先生确實厲害,竟然通過細節就看出了老鼠的真假。
要知道他特意在顔色處理上做得更加逼真,就是不想讓人輕易看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其實當所有人知道老鼠是真的以後,這張照片解讀的餘地反而更大了。
“該死,又要苦惱頒獎緻辭了。”陳平生學着主席先生的腔調,笑着關閉手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