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前往機場的保姆車裏,魏瑟雅正蜷縮起身子躺在後排,盯着眼前的手機。
“雅雅,看什麽呢?”她的經紀人萱姐從前排探過來,好奇的問道。
“我在看格賽頒獎。”魏瑟雅給她看了看手機。
“格賽?那是什麽?”萱姐是個三十歲的女人,平時并不了解攝影圈,所以不清楚這些。
“就是攝影圈的奧斯卡。”魏瑟雅解釋了一句。
“哦,看這個你怎麽笑得這麽開心,我還以爲你在看喜劇片。”萱姐拿起手邊的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妝。
“這主持人還挺有意思。”魏瑟雅嘿嘿笑着,她才不會說是因爲在鏡頭裏看到了陳平生,見他第一次穿西裝的樣子才忍不住笑。
“行,看完就休息吧,我們接下來還有好幾個通告要趕呢。”
“好的,萱姐。”魏瑟雅幹脆把抱枕放在腦後,躺在後座上,眯着眼睛看着格賽的頒獎直播。
…………
“爸,快來,開始了。”林梓杉坐在西郊制片廠的二樓沙發上,對着樓下喊了一聲,對面是一塊幕布,用投影儀投影着格賽的頒獎典禮。
“來了。”林老闆急急忙忙拿了幾瓶飲料快步上樓,邊遞給女兒,邊坐在沙發上。
“你說陳平生能不能獲獎啊?”林梓杉把飲料的瓶蓋打開,眼睛卻不離開屏幕。
林老闆“啧”了一聲道:“這誰能知道,我又不是格賽評委。”
“所以格賽評委會不會喜歡他的作品?”林梓杉回了一句。
“伱爸我要是知道,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裏了。”林老闆嘟囔一句,繼續說道:“放心吧,我覺得陳小子的作品肯定沒問題。”
“是吧,我也覺得沒問題。”林梓杉點點頭表示贊同。
林老闆一把捂住臉:“完了,沒救了。”
“什麽沒救了?”林梓杉聽到後回過頭看他。
“沒什麽,女兒,你怎麽這麽關心他啊。”林老闆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
“他可是國内大獎提名的獨苗,還是朋友,我不關心他關心誰?”聽到這話,林梓杉反而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得,當我沒問。”林老闆自讨沒趣,喝了口酒,吃了顆花生。
而就在他們觀看的同時,一些與陳平生熟悉的朋友們也都在觀看着格賽,包括他的父母。
對于這件事,陳平生沒有瞞着家裏,畢竟無論得不得獎,這對父母都是天大的消息。
上電視,上頒獎典禮,哪怕隻出現一個名字都是值得拿來跟鄰裏鄰居說道說道的。
尤其在東北的熟人社會,各家長輩逢年過節最喜歡說的就是自家的晚輩,今年賺了多少錢,考上了什麽學校,亦或是處了多好的對象。
甚至幾個老一輩坐在一起喝酒時候,還會把自己家的孩子叫過來,念個詩朗誦,表演個才藝。
陳平生打小是最讨厭這種形式主義的,沒少和父母對着幹,但長大後也能理解他們的想法,畢竟生活的重心都在孩子身上,對他們來說孩子就是自己的面子。
這事不能論對錯,隻能說立場不同。
而現在陳平生在外面有這麽大露臉的機會,自然第一時間就告訴了母親,讓他們及時收看直播。
這既是對自己遠行在外的歉疚,也是對于父母期盼的一個回報。
…………
此時,格賽頒獎典禮已經正式開始了!
禮堂已經完全陷入了黑暗,隻有舞台的燈光璀璨奪目,金色裝飾在其照耀下熠熠生輝。紅色觀衆席上坐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攝影師和藝術家,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唯一的主持人身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而這位主持人,來自于美國著名藝術電視頻道的金發中年人,完全沒有任何慌亂和怯場,他自信的走到舞台最前端舉起話筒:“歡迎各位來到定格世界大獎賽頒獎現場,我是你們的老朋友,科内爾!”
鼓掌聲立刻響起,給整個禮堂的氣氛增添了一份熱鬧。
接着主持人科内爾走了一下正常的流程,首先介紹了格賽的組委會成員,以及主席埃裏克森先生。
之後又介紹了受邀前來的各位藝術家和名人。
包括國内外著名的相機廠商代表,以及幾位暢銷作家和知名畫家。
不過在這其中,最令人在意的,是在世界富有盛名的裝置藝術家,李元明先生。這是華夏在國際上最知名的藝術家,他的作品經常在國外展覽,甚至拍賣市場也有高價流通。
對于這種大佬,陳平生抱有極高的敬意,雖然藝術無國界,但人有國界。
能靠着作品聲名鵲起的藝術家背後都有一段堪稱傳奇的經曆。
走完了這些流程後,科内爾暫時下場,舞台暫時交給了國外朋克樂隊進行暖場。
陳平生聽着歌,知道接下來就是正題了。
果然,樂隊演奏完畢後,主席埃裏克森先生和科内爾一起走上了舞台。
“先生們女士們,再次歡迎你們來到定格世界大獎賽頒獎現場。”埃裏克森先生拿着話筒,微笑着說道。他的手裏沒有提詞牌,舞台對面也沒有提詞闆,能看出是完全的背稿加即興。
“格賽已經走過了二十一年,在這期間,湧現了無數優秀的攝影師和攝影作品。而格賽也一直承擔着探索攝影邊界,拓展攝影寬度、深度的重要職責。我們每一年,都會有一個側重的主題,而今年,你們知道是什麽嗎?”
埃裏克森先生說着暫停了一下,台下立刻有人大聲回應:“創新!”
“創新……對。”埃裏克森先生挑挑眉毛:“你說的沒錯,這正是我們這一屆格賽的主題!新風尚、新地理、新理念!”最後三個詞他用了很重的語氣。
“所以我們讓許多評委都失了業。”說到這他還不忘開個玩笑。
“你們知道嗎,我每天都擔心一睜眼許多老頭拿着拐杖站在我的床邊,質問我爲什麽要把他們踢出評委席!”埃裏克森先生語氣調侃,非常幽默。
“哈哈哈哈。”台下觀衆立刻笑出聲。
“還好,他們跑的沒有我快。”埃裏克森先生邊說着邊做出跑步的姿态。
衆人再一次被逗笑。
片刻後,“好吧,抱歉,我說謊了。”沒想到埃裏克森先生突然變臉,嚴肅道:“其實是他們主動退出了這個評委會。”
停頓一會,“爲什麽?”他表情疑惑:“爲什麽這些大師要做到這一步?”
埃裏克森先生自問自答,語氣略顯激動道:“因爲攝影的影響力在逐年減弱!朋友們!我們拍出的照片,漸漸在喪失它們原本的觀衆!看看這串數據吧。”
身後的大屏幕立刻同步出了近十年攝影影集的銷量和各大影展的觀看人數。
從最開始的高峰,到今年,已經降到了曆史的最低點。一條完美的下弧形曲線,沒有絲毫起伏的刺激着觀衆們的神經。
一時之間,全場鴉雀無聲。
“爲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爲什麽我們的觀衆,都不願意看照片了?是因爲視頻嗎?還是因爲美術?不,都不是!我爲此調研了很久,然後發現……”埃裏克森先生一字一句道:“不是觀衆背離了我們,而是我們,背離了,觀衆!”
“世界是在變化的,朋友。而我們大部分的攝影師卻還停留在原地,手裏捧着自己祖上傳下來的破爛,當作珍視之物,不容任何人亵渎!”埃裏克森先生說到這裏聲音已經完全高昂起來。
“這是,一個錯誤!一個非常大的錯誤!”
“我們是什麽?是攝影師!是人類社會的觀察者,是世界另一面的揭露者,是固有秩序的挑戰者!而不是一群隻懂得讨好權勢的懦夫!”他所用的詞彙讓在場衆人無不熱血沸騰,感到動容。
“可是我們現在拍攝的都是什麽?千篇一律的風景、充滿刻闆印象的社會以及對權勢的無限崇拜。”埃裏克森先生伸出手,使勁的攥住:“我們自己的新風尚在哪裏?攝影界對于攝影的創新在哪裏?”
他松開手,壓低嗓音:“很抱歉,我沒有看到。”
埃裏克森先生停頓了片刻,重新回到了舞台正中央:“所以我們本次的頒獎的主旨就是要挖掘攝影的創新性,找到符合當前時代潮流的作品。”
“這将是未來幾年定格世界的主題,也将是攝影界未來幾年的潮流。我們鼓勵年輕攝影師,鼓勵所有有大膽想法的年輕人,不怕試錯,不怕權威。”他微笑起來:“定格世界的大門對所有擁有攝影夢想的朋友敞開,永遠也不會關閉。”
說完這些,他一轉話鋒:“而在本次比賽,我見到了許多極富創意的作品。它們或嚴肅、或輕松、或冷靜、或陰郁。給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尤其是其中一部作品,它打破了攝影目前對某個分類拍攝的固有認知,創造出了一片新的天地,我相信,大家在看過後也會愛上它的。”
“好了,我就說到這裏,接下來這個舞台就交給科内爾。”
科内爾走上前誇張的看着台下觀衆擠眉弄眼道:“還需要我說什麽?主持人這個位置不是已經交給埃裏克森先生了嗎?天呐,我竟然還有工作?我想下班,媽媽!”
導播很及時給到了埃裏克森先生一個鏡頭,他也擠眉弄眼,攤攤手表示自己隻是暫時而已。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又熱絡起來,每個人臉上都恢複了之前的微笑。
“好吧,好吧。誰叫我收了錢呢!”科内爾開完玩笑,表情也正經了起來:“接下來,就是我們所有人都在期待的頒獎儀式!首先,第一個要頒發的獎項是……”
大屏幕随着他的話語變幻出不同的文字,直到他說出獎項名稱才終于定格。
“風景分類獎!”
科内爾拿出手牌念道:“獲得第一名的是來自馬來西亞的詹華諾!第二名是來自于瑞士的科西·哈珀。第三位是來自美國的伊芙·維克斯。”
“恭喜你們獲得風景分類獎!”
伴随着他的主持,一個個分類獎被公布出來,一位位或年輕或壯年的攝影師走上台前,接受組委會的頒獎。
看着他們激動得不能自已的模樣,陳平生也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畢竟他如果要上台領獎的話,肯定是要說一番話的,雖然提前準備了一些台詞,但到了現場還是讓人有些止不住的忐忑。
而他旁邊坐着的黑人大哥,此時腿已經開始發抖了,不斷的上下起伏,顯得有些坐立難安。
“嘿,夥計,你怎麽這麽緊張?”陳平生好奇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哦,天呐,我感覺我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黑人大哥被吓了一跳,差點跳起來,還好及時刹住車,沒有莽撞起身。
他轉頭和陳平生握了握手,陳平生能摸到他手心全是汗,似乎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怎麽了?是不是馬上就要到你的獎項了?”
黑人大哥點頭:“我是人像的,呃,二等獎。哦,真的太緊張了抱歉。”他拿起手絹擦擦汗。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華夏,第一次參加格賽頒獎。我媽媽在我臨走前抱着我說不能讓人小瞧霍克家的孩子,可是這裏真的好多人,天呐。如果讓我上台講話,我會發瘋的,真的!”
陳平生看出來了,這哥們實屬社恐,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于是好心的拍拍他的後背:“放松,夥計,隻是上台領獎。如果需要你說話,你就說感謝媽媽,感謝信仰,很簡單不是嗎?”
“真的嗎,有這麽簡單?”黑人大哥語氣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你不要看他們說很多話,那不重要,夥計。你隻要說感謝媽媽就行。”陳平生給他出了出主意。
每個獲獎者都能說幾句話,可是如果輪到這位黑人大哥,估計當場要給觀衆表演個過年磕頭了。
“好的,謝謝。感謝媽媽,感謝上帝。感謝媽媽,感謝上帝。哦,夥計,我感覺好多了。”黑人大哥感激的看着陳平生自我介紹道:“我叫霍克·加利。”
“陳平生。”
“好的,陳。感謝媽媽,感謝上帝。”霍克又開始念叨這兩句話了。
就在這時,主持人科内爾公布了人像分類獎的前三名。
“恭喜哈金·沙弗爾、霍克·加利、川内三島,獲得了人像分類獎的前三名!請三位上台。”
“天呐,到我了!真的到我了!”霍克有些不知所措。
陳平生立刻推着他的背讓他站起來:“該你上了,夥計,加油。感謝媽媽,感謝上帝!”
“好的,我知道了!”霍克咽了口吐沫,抻了抻脖子附近的衣領,向台上走去。
而陳平生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然後把拳頭捏緊了給自己加油打氣。
“平生,沒問題,如果獲獎了,随便說就完事了!”
可是他的腿卻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該死,霍克把我也搞得有點緊張了。”
淩晨軟件崩了,所以更新看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