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響,幫我把這些布支撐起來。”陳平生完全沒有理會樊總的想法和情緒,在讓餘響幫他處理那些布料的同時,他走到了模特身邊。
“你好,怎麽稱呼?”他這次沒有伸手,隻是問了一句。
“于敏。”模特留着一頭齊耳短發,鼻子高挺,嘴角有顆痣。五官非常立體,是電視上常見到的那種模特臉型。
“好,準備胸貼了嗎?”陳平生此時剝離了自己男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位攝影師來說的。
“有。”于敏說完,看了看樊總,發現樊總正在旁邊對着手機打字後,又轉回頭。
“放心,我們這次拍攝不會拍攝正面。”陳平生解釋道:“我希望用到你的背部,和側臉。一會把上衣脫掉就行。”
“好,沒問題。”于敏聽到這種話也沒什麽表情波瀾,對于專業的身體模特而言,裸身拍攝是經常會遇到了情況。她對于男性的目光已經能做到免疫了。
就像肛腸科患者,第一次還會因爲私密部位被觀看而有些羞澀。但時間長了,就變成主動躺到檢查床,自己脫下褲子,讓醫生過來看。
和于敏說完,陳平生回到餘響身邊,此時在燈光的環繞下,一張桌子被搬來當作道具,上面鋪着深綠色的布料。
在桌子上,還用雙面膠固定了幾根細木棍,餘響也不清楚他到底要幹什麽。
“幫我把那個大鏡子拿過來。”可面對餘響疑惑的眼神,陳平生似乎沒有解釋的想法,隻是驅使着他不斷去拿東西。
餘響也懶得動腦子,既然人家胸有成竹,那現在就是趕快讓大家看到效果,如果能說服樊總,那這個項目還能繼續合作。
如果說服不了,那自己和陳平生就要分别頂着小鍋和大鍋謝罪了。
“砰!”鏡子被平放在桌子上,映襯着天花闆,和已經被木棍頂起來的布料。
陳平生又拿過一瓶礦泉水,将其倒在鏡子上。
接下來餘響完全沒有了插手的機會,他看着陳平生不斷擺弄着布料,除了木棍形成的三角形,他還将其褶皺堆疊,營造出一片不規則的形狀。
看起來,就像……就像一片山巒。
餘響腦子裏突然萌生出了具體的意象,他看着陳平生,這個年輕人此刻仿佛造物主一般,雙手拿着布料,瞬間營造出了墨綠色的山峰和山丘。
又用鏡子和水組合出波光粼粼的湖泊,反射着周遭的風光。
再用淡綠色的布料在最前端鋪滿,褶皺刻意擺弄得很顯眼,仿若平原。
最後陳平生将黃色的菊花碎葉放置在前端右側的山峰上,加以點綴,讓這本來有些生硬的畫面一下子透露出了藝術感。
“活了。”餘響低聲自語着,目不轉睛的看着陳平生所創造的一切,感覺自己之前的想法都被推翻了。
他完全沒想到僅僅是這麽簡單的東西,就能創造出如此具有意境美的畫面。
僅僅是看着,他都已經想象到了相機裏可能會呈現出的畫面,這令他的心髒都開始快速跳動起來。
“餘大哥,幫我把相機架好。”陳平生拍了拍有些呆愣的餘響。
餘響回過神來,點點頭,根據陳平生的構思,把相機架在了最前方的位置。
這時,于敏也脫好了衣服。她用胳膊抱着自己從換衣間走了出來,當她看到這一片用道具營造出的場景也有些發愣,沒想到幾分鍾的時間就有如此大的變化。
向前走了幾步,她開口詢問道:“陳老師,我該在哪?”
陳平生掃了她一眼道:“來,你坐在這裏,背對着鏡頭。”
于敏按照他的吩咐,坐在桌子後的椅子上,由于背對鏡頭,她前方除了牆以外并沒有其他人,所以她的身體也自然的放松下來。
“對,再側一點,這束花伱拿着,舉起來。”陳平生把剩下的一束小黃花遞給她,讓她在特定位置舉起。
“你的眼神,微微低頭,要看着花。然後手勢要優雅一些,用大拇指和食指拿住花就行。”
陳平生還在爲了畫面的美感,而不斷指導着于敏。
等于敏擺對了姿勢,他才一拍手:“漂亮,我們可以開拍了。”
他轉過頭,發現不知何時樊總已經站在了鏡頭前,正在和餘響看着相機畫面。
陳平生走到兩人中間,把相機按照想象中的構圖,重新擺了一下,接着問道:“怎麽樣?樊總,可以嗎?”
樊總盯着如此年輕的面容,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了。
此時,相機裏呈現出的,是兩人從未見過的美感。
最近處,是墨綠色、軍綠色所組成的山巒和平原,有黃色的花朵作爲點綴。往裏看,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它倒映着更遠處的山峰與于敏手上的花朵。
而最令人驚豔的是于敏的身體,正被山峰遮擋,頭發的黑色也恰巧和整個畫面的顔色搭配無暇。
整個畫面,顯得無比自然,和諧,既有女性之美,又有古典之美。同時以身體作爲山峰的比喻,也讓拍攝的主題身體與世界的聯系淋漓盡緻的展現出來。
“剛才的話我收回。”樊總的表情柔和了下來,她主動伸出手道:“我向你緻歉。”
陳平生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我接受。”
而餘響則站在一旁,苦笑着撓撓頭。
如果說剛一開始時,他對陳平生的态度是不信,不服。那麽經過秦怡,他覺得自己和他的差距主要是方向上不同。一個主攻藝術,一個主攻商業。
可是當他看到眼前這個場景後,他意識到,有些天才是不能以常規思維來揣測的。
有些大師,也早在年輕時就顯露出了峥嵘。
如果不是陳平生,餘響覺得自己這輩子也難以想出用如此意境的畫面去表達女性身體美。
這已經不是技術上和經驗上的差距,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别。
一個能從無到有創造出本不存在的事物,而另一個隻能沿着前者的腳步,不斷前行。
餘響看着陳平生的背影,感受到了一種絕望,可當絕望褪去後,他又感到了深深的釋然和激動。
因爲他也将成爲攝影領域大師崛起的見證人之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