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長生站在台上指點江山。
“我知道很多同學應該在展覽裏看過,所以我就不詳細描述細節了。”他說話的時候,台下的學生們都在交頭接耳。
“你看過嗎?”一位女同學問旁邊的朋友。
“我好像看過,但記不起是哪張了。”她朋友思考着具體是哪張。
“我記得是網站評選上來的吧。”前排的同學提醒道。
“對對對,是網站評選第一,不會是刷票了吧?”一位男同學提出質疑。
“有可能,就是想裝個逼,沒想到被富會長點名批評了,哈哈。”有同學表示幸災樂禍。
“活該。”還有同學表示拍攝者自作自受。然後轉頭就問:“你們拍了嗎?”
“我這裏有,我之前拍了!”一位同學舉手示意自己有。
“哪張哪張?發群裏!”其他人立刻讓他趕快發出來。
“快發群裏,讓我們看看。”
一時之間禮堂裏充斥着學生們吃瓜的聲音,那張照片也被傳到了各種群裏,不斷轉發之下,就連前排的老師們也在手機上看到了這張照片。
紮馬尾的女生嘴角淺笑,眼神不自覺的向某個方向瞟了一眼。
在遠處,一位短發女生聽着周圍此起彼伏的聲音,忍不住把拳頭捏的青紫。
“大家不要找這張照片了,我覺得啊,這是一件好事。”富長生等了一會才重新開腔,臉上滿是笑意:“平時很多同學都是閉門造車,眼界呢,也有些局限。現在這個機會剛剛好,我接下來的說的話,一定要記在心裏。”
“首先,從畫面的構圖上來說,這張照片呢,平平無奇。很規矩的平行構圖,但對于一個風景照片,如果你想表達出山峰的壯麗和秀美,這是完全不夠的。我的建議呢是采取仰拍與廣角,突出這座山峰的景色。”
“然後呢,我可能記得不太清楚了,好像這位小同學啊,在拍攝時沒有注意到山峰上有許多垃圾,是不是?”富長生一臉記不清的樣子。
底下的同學們瘋狂放大,果然發現了人工垃圾的痕迹。
“沒錯,富會長!”于是立刻有人喊了起來。
“那我沒記錯。”富長生笑起來:“同學們一定要記住,任何拍攝,都要找準目标。如果伱想拍攝風景,想拍攝山峰,那一定要找一個沒有人工痕迹的山峰,這樣才能凸顯大自然的壯觀。可如果你想表達人爲的垃圾,表達一種控訴,那你就不要拍的那麽大,那麽全。你應該專注于拍攝近景乃至特寫。”
“這樣觀看者才能意識到你表達的内容,并理解它們。”
“富會長說的沒錯。”
“是啊。”
台下的同學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隻有少數同學覺得這張照片看起來還挺有感覺的,不是很認同富會長的說法。
可是對比大多數同學,這樣的聲音太小了。
“你們知道這是誰拍的嗎?”有同學已經找出了拍攝者,開始不斷散播消息了。
“誰啊?”其他同學也很好奇。
“就是一班的黃蓼,聽說剛開始選展的時候就沒進展,後來是靠網站刷票上去的。”
“啊!”幾名女同學驚訝的對望。
“我認識她,我還覺得她挺文靜的呢。”她們迅速開始八卦模式,讨論着對于這個姑娘的觀感。
“我也是,沒想到她還買水軍刷票。”
“我聽誰說過,好像是她把曾柔的作品頂掉了吧。”沒想到聊着聊着,她們又發掘出了更多的消息。
很快,就有人拿着這個消息去問曾柔本人,也就是那位紮着馬尾的高傲女生。
“曾柔,你的第三幅作品,是不是就是被她頂掉的?”同班同學隔着幾個人問她。
曾柔笑了笑:“好像是吧,我不記得了。反正我有兩張都入展了,第三張我也沒注意。”
“是吧,你看看,曾柔脾氣多好。那個黃蓼的作品這麽差怎麽能進展,肯定是花錢了。”
她們議論着,同時不斷攻擊着黃蓼的作品。
“一會座談會結束,我們去找社團負責人,一定要讓他把這張照片撤展!”曾柔的朋友爲她打抱不平。
“對啊,我們一會就去。”其他同學紛紛附和。
“别,這樣多不好。富會長也說了,這隻是個例子,不一定是最差的。”曾柔勸阻道。
“這是給她留面子才這麽說的,你看看她,現在還有臉坐在位置上。”曾柔朋友尖酸刻薄的諷刺着。
衆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照片的拍攝者黃蓼。
她此時正低着頭,默默的聽着富會長的點評。
這一會功夫,富會長已經從構圖、色調、拍攝時機、畫面風格、表達意圖等等方面進行了全方位的攻擊,雖然嘴裏說着不要放在心上,隻是一次普通的點評,可一番言論下來,已經把這張照片貶進了塵埃中。
甚至已經開始把黃蓼架在火上烤。
就連身邊的同學都開始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
隻有平時玩得好的朋友還在安慰她,勸她直接離開算了。
可是黃蓼沒有聽,她隻是默默的承受着所有的嘲諷視線和富會長仿若定言的長篇大論。
而此時台上,富會長也說到了尾聲。
“我覺得這位同學應該多看看山水寫意派風格的照片,很多人說我們山水寫意派,隻是簡單的P圖。大錯特錯,我們每一張照片都是由十幾張乃至幾十張照片拼貼起來的,這是獨屬于我們華夏的攝影技法,在國際上備受贊譽,獲得過很多重量級獎項。就像這張照片,其實改善起來也很簡單,隻要把它的顔色調整成水墨風格,運用黑白濾鏡,然後添加一些雲朵,那意境立刻就會湧現出來。”
“然後我們就會看到……”
“看到一張經過P圖過後面目全非的風景照?”就在富長生還沉浸在演講的時候,突然身後有個聲音打斷了他。
他惱火的轉頭看向那一排被邀請過來的攝影師,話筒的聲音是從他們中間傳出來的。
而這一刻,長發哥們也驚訝的看着旁邊這位起身的同行。
雖然他也覺得富會長的點評有失偏頗,但與之正面交鋒還是沒這個膽子。
沒想到這位帥哥竟然有如此的勇氣,敢于當場頂撞一位攝影協會副會長。
富長生盯着從攝影師座位上拿着話筒緩緩走出的年輕人,語氣不善的問道:“你是哪位?”
陳平生微笑着說道:“我叫陳平生,是華影社請來的攝影師。”
“你站起來是要發表什麽意見嗎?”富長生冷哼一聲,看了眼台下的社團負責人,表示自己的不滿。
“是有點意見,首先我要糾正的是您對于這張照片的說法。”
“說法?什麽說法?”富長生皺起了眉頭。
“我覺得您說的不對,這幅照片不僅不是最差的,反而是整個展覽裏最好的。”
陳平生走到台前,一言一句,擲地有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