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小小的古鍾随着和尚的敲打，輕輕發出了聲響，回蕩在寂靜的靈堂中。
大師們念誦着經文，聲音纏繞在一起，伴随着香燭的味道，洗禮着所有人的聽覺和嗅覺。
陳平生一身黑色服裝，站在人群背後，用手中的相機記錄下了這一幕。
這家人姓隋，逝者是隋家奶奶，一位知名的醫學家。老人家生前信佛，所以死後家裏人特意找到了經常捐香火的佛廟，請了幾位和老人家熟悉的大師爲她誦經。
這一場誦經從早上六點，持續了兩個小時才結束。陳平生一直沒有停止拍攝，随機抓拍着那些賓客和子女的表情。
本來還會有記者前來報道，錄像和拍照，但爲了不打擾逝者，家人們拒絕了電視台，反而選擇用陳平生的照片。
這也讓拍攝難度更加高了，爲了這次拍攝，陳平生從西郊制片廠林老闆那裏借了台數碼相機。畢竟給電視的照片不能用膠片拍攝。
等到這次拍攝完畢，他還要把所有照片制作成一本相冊，交給家屬，這才對得起他們付的價格。
拍攝完整體環境和一些局部特寫後，陳平生着重拍攝了一些來客的照片，因爲有很多市政府領導以及有身份的人前來，到時候電視台會用得上。
“咔嚓。”
“咔嚓。”
清脆的快門聲伴随着閃光燈，把正在燒香的來客們挨個拍下。
這時，一位穿着黑色唐裝的老者靠近過來，好奇的看着陳平生拍攝。
陳平生剛開始并沒有注意到，不過很快就感覺到了這位老者的眼神，看樣子似乎想說些什麽，于是停頓下來，看向他。
“老爺子，怎麽了？”
老者笑了笑，看起來竟然有些腼腆。
“小夥子，你拍一次照要多少錢啊？”滿頭銀發的老者問道。
“要看是什麽類型。”陳平生見老爺子一直站着，有些勞累，于是率先坐在椅子上。
銀發老者見狀也跟着坐了下來，感覺身體輕松不少。
“您是有什麽親人需要拍照嗎？”他覺得可能是老爺子家裏也有逝者，需要拍攝。
“不是别人，就是我想拍。”銀發老者微笑。
陳平生打了個哆嗦，突然感覺有一股涼風從頭到腳，在靈堂裏突然聽到這種話着實有點吓人。
“您？”他稍微後退一點，擺了擺頭，用下巴指了指遠處的靈位。
銀發老者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我還沒到時候，到時候我也不拍。”
“哦，那您是什麽意思？想拍寫真嗎？”在座的各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唯獨這個老者沒什麽氣場，也不擺譜，看起來就像是鄰居家大爺一般，所以陳平生和他說話也不用端着。
“寫真？就是你們年輕人拍的，那種在相機前擺個poss，嘟個嘴，比個耶那種？”老爺子邊說還邊比劃，看得陳平生想笑。
但一想到在靈堂不太好，他隻能憋着。
“那是影樓寫真，我平時拍的都是比較自然真實的，會捕捉人物的各種狀态，不需要擺姿勢。”陳平生解釋了一下。
“自然的好，自然的好。”老爺子拍了拍大腿，贊同道：“我就不喜歡擺姿勢，之前我老婆讓我拍，我都沒時間，那姿勢一擺一個小時，我哪有那麽多時間浪費啊。”
陳平生沒想到這老爺子時間還挺緊張，再怎麽忙，也能擠出一天時間拍拍照吧。
“那小夥子，咱倆加個微信啊。”老爺子把手機掏了出來，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行，我加您。”兩個人加上微信後，陳平生看了看頭像。
是一幅水墨畫，看不清畫的是什麽，名字叫有理想的人。
“老爺子，您是要拍什麽？什麽時候拍？”既然又拉到了一位客戶，陳平生自然要盡快确定。
老爺子想了想道：“我啊，平時也忙。女兒說家裏相冊一直缺我，我合計拍幾張照片，給他們。以後還能留個念想。”
“那您準備在哪拍？”陳平生給老爺子改了備注：拍人像-老頭。
“就在我平時工作的地方拍就行，我到時候申請一下，唉，走不開，隻能麻煩你去我那裏了。”老爺子歎了口氣，似乎也覺得無奈。
“行，您叫什麽？”
“我姓陳，陳幕。”
“我也姓陳，陳平生。”他沒想到還是個本家。
陳幕老爺子也一愣，笑起來：“這就是緣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陳幕老爺子接了電話後，和對面說了幾句陳平生聽不懂的話，然後對他抱歉道：“平生，我得走了。還有工作，到時候我申請下來，再和伱微信溝通。”
“行，老爺子，再見。”打了個招呼，陳平生看着老爺子去隋家兒女身邊寬慰了幾句，然後匆匆離開了。
未想到在葬禮上還能認識新客戶，陳平生覺得自己最近的财路還是挺順暢的，想必完成系統目标的第三階段，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
正想着，隋家奶奶的大兒子找了過來。
“小陳，麻煩幫我們拍一下合照。”他看起來悲傷情緒并不多，嘴角還有些莫名的笑意。
陳平生點點頭，拿起數碼相機跟着他走到靈堂外，這裏擺放着各種椅子和桌子，還有些零食水果，用以招待客人。幾個穿着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在聊天，見隋家大兒子來了，立刻起身，寒暄起來。
“隋總，接下來我們兩家的合作就要仰仗您了。”其中一位男人奉承道。
“放心，翟總，之前談好的合作會繼續進行。”
“您母親這一走，那些專利？”另一位男人小聲詢問了一句。
隋家大兒子笑了笑：“我已經和家裏人商量好了，那些專利當然要拿出來研發成産品，造福社會，怎麽能束之高閣。”
“隋總真是文化人。”
聊了半晌，他們才終于結束，本以爲接下來要拍照，沒想到隋總又帶着他去了其他地方和另一些人寒暄。
直到半個小時後，幾位政府領導跟着接待者出現，他才上前，讓陳平生爲他們拍照。
逛了半天，聽了半天吹捧的陳平生早就沒了什麽創作欲望，直接敷衍的拍了幾張了事。
詢問了一下這位隋總是否還有需求，得到否定的答複後，陳平生又跑回了靈堂。
看着靈位上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他歎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像父母，也不是每個家庭都和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