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器裏,同福客棧的大門被人從裏面推開,一個身着缁衣官服的中年人跌跌撞撞的從裏面跑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個布衣羅裙的婦人。
兩個人拉拉扯扯的到了大街上。
天可憐見,樊明今年才二十多歲,比顧北還小兩歲呢,可因爲長得着急,看着跟三十多似的。
後面于飛鴻扮演的佟湘玉看着成熟,那就是化妝師的功勞了。
19歲的大姑娘,在服化道的配合下,居然被她演出了一種成熟婦人的韻味。
“你這又是何苦呢!”
樊明含情脈脈的看着于飛鴻,不知道劇情的,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以爲這兩位是一對戀人。
“額也是沒辦法了,留不住你的心,也要留住你的人。”
好一個癡情女子。
樊明無奈一歎:“那要是連人也留不住呢?”
好一個負心薄幸郎。
誰知道下一秒,于飛鴻就變了臉色:“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把上個月的酒錢結一下,展堂,算盤伺候!”
關鍵時刻的反轉,一下子就将氣氛給扭轉過來了,喜劇效果也順勢營造了出來。
早就在客棧裏候着的柳永清應了一聲,一個縱身便跳了出來。
“嗬!還挺靈巧的!”
顧北贊了一句。
一旁的馮褲子笑着說道:“劇組沒給人家安排武術教練,柳永清自己跑什刹海武校,練了兩個月。”
不錯,有這份心就非常難得。
客棧裏面的鏡頭,算盤在秀才、小貝、大嘴、老白手裏傳遞,最後交到了佟掌櫃的手中。
于飛鴻接過算盤,手指在上面飛快的撥動,嘴裏還在念叨着:“汾酒七兩,七八五十六……”
樊明也變了臉色:“佟掌櫃,咱總得講點道理吧!”
于飛鴻微微揚起頭:“額咋不講道理了?”
樊明苦口婆心的勸道:“雌雄雙煞鬧得這麽兇,整個七俠鎮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我一個堂堂淄衣捕頭,不能總護着你一家吧。”
于飛鴻點點頭,看上去非常善解人意的模樣:“那倒也是啊!汾酒七兩,七八五十六……”
合着剛才都白說了。
“行了行了,你還有完沒完,差不多行了啊!”
于飛鴻立馬低頭:“不好意思啊!額錯咧。”
“知道錯在哪了?”
于飛鴻上前一步,氣勢洶洶的:“錯在……女兒紅是七兩,汾酒是八兩,八八六十四,七九六十三,還要再加五錢……”
佟掌櫃正愉快的算着賬,老邢突然大喊了一聲。
“有殺氣。”
剛才還一副财迷相的于飛鴻,立刻歪在了老邢身後,抱着他的胳膊,戰戰兢兢的四下看着:“在哪呢?”
樊明故作高深:“雌雄雙煞,專愛上房!”
說着朝天上一指。
“在那呢,在那,到那了,在那……”
客棧裏面的幾個人也都沖到了門口,擠成了一團,驚慌失措的模樣,和現在的氣氛非常搭。
“額咋還是看不見?”
“别看了,他們穿的都是夜行衣。”
“你咋看見的?”
樊明滿臉得意:“感覺啊!”
說着,臉色再度變化,朝着攝像機的鏡頭大喊了一聲:“小賊哪裏逃!”
随後便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朝着這條街拐角處沖了過去,到轉彎的時候,腳底一滑,摔了個四仰八叉,就這也沒誤了逃,手腳并用的站起來,轉過街角的時候,傳來了一聲……
哇呀呀呀呀呀……
于飛鴻無奈的吐了口氣,似乎是爲沒能讨回欠款而郁悶。
“開會,開會。”
說完,衆人進了客棧,大門關閉。
呃……
機器沒停!
“說話啊!”
顧北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馮褲子。
馮褲子被提了醒,這才反應過來,他是這部戲的執行導演,顧北明擺着是要放權給他了。
“停,這條過了!”
喊出這一句,馮褲子覺得心裏沒底。
“顧導,您看……”
“你是執行導演,什麽事都聽我的,要你幹什麽啊?”
呵呵!
“我覺得不賴,尤其是樊明最後跑的那幾步,還有最後摔的那一跤,絕了。”
這個時候,聽到外面有人喊過了,客棧裏的演員,還被摔得夠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樊明都回來了。
“顧導,怎麽樣?”
“顧導,還行吧?”
顧北笑了,他們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拍戲,尤其是剛剛對戲的樊明和于飛鴻,演成什麽樣,根本就不知道,完全是憑着感覺走。
“都過來,自己看看吧!”
顧北站起身,給騰了個位置,招手把張麗給吳曉東給叫了過來。
馮褲子現在是執行導演了,現場統籌這個位置,顧北準備培養一下吳曉東。
“顧老師,您找我有事兒?”
“早飯送來了嗎?”
因爲剛才那場戲是傍晚發生的故事,劇組一大早便從門頭溝出發來了房山這邊,到了片場,天還沒亮呢。
拍完一場戲,也才不到五點鍾。
“送來了,現在就發下去?”
“不急,擱車裏先保溫,趁着天還沒亮,咱們得抓緊把接下來的兩場戲排完了。房頂那邊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
顧北點點頭,又回到了監視器這邊。
“怎麽樣,第一次拍戲,對自己的表現還滿意嗎?”
沒有人回答,一幫人都圍着監視器,一邊看一邊笑。
“老範,剛才你摔的那一下,是真摔還是故意的啊?”
樊明揉着大胯,苦着臉道:“可不真摔嗎?疼着呢!”
嘴上說着疼,可剛說完就笑了。
“小于,你這陝西話說的也太好了吧!一口一個‘額’的,地道。”
于飛鴻紅着臉,不過看上去還帶着點兒小激動。
“看夠了沒有啊??咱們還得抓緊幹活呢!”
顧北又提醒了一句。
這時,大家才反應過來,對剛才的第一場戲顯然非常滿意。
哈……
年紀最小的關玲打了個哈氣,劉貝趕緊攬着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現在都知道拍戲不容易了吧?天不亮就得起來,連飯都吃不上,往後這樣的日子可還多着呢!”
确實不容易,不過……
好像也沒顧北昨天說的那麽艱苦,雖然天不亮就起床拍戲,确實讓人挺難接受的,不過,還挺有意思。
“行了,老馮,這邊你盯着,我去屋頂那邊,兩邊一起拍,拍完趕緊吃飯!”
大人們無所謂,可關玲還是個孩子,不能餓着,否則的話,萬一在劇組熬出個胃病,小姑娘的爹媽還不得找顧北拼命啊!!
接下來的兩場戲,放到成片裏面,其實就是一場,郭芙蓉和小青在同福客棧的屋頂上,回顧闖蕩江湖以來的種種戰績,暢想着未來能成爲一代大俠。
同福客棧裏面,佟掌櫃則帶着夥計們曆數雌雄雙煞所犯下的種種罪惡,左家莊的趙姑娘,十八裏鋪的薛神醫,西涼河的葛三叔……
兩撥人說的明明是一件事,可是在不同人的嘴裏,卻有了不同的版本,等到剪輯的時候,将兩個場景拼接在一起,通過戲劇矛盾,不停地反轉,來制造喜劇的效果。
屋頂。
劉貝自我陶醉的說着:“左家莊那個新娘子,不就是咱倆救的嗎?”
東方文英白了劉貝一眼:“人家又沒求你救她。”
劉貝理所當然:“這還用求?你沒看她哭的有多傷心啊,還沒嫁都哭成這個樣子,真要嫁過去,這一輩子不就毀了嘛!”
客棧内。
于飛鴻義憤填膺的述說着:“左家莊的趙家姑娘,多好的人呀,就是醜了點兒,好不容易出嫁,激動得是熱淚盈眶……”
柳永清适時的把話接了過去,同仇敵忾:“正哭着,雌雄雙煞從天而降,對着新郎就是一頓暴捶,邊打還邊說,我們這是替天行道。”
衆人搖頭歎氣,都在爲可憐的趙姑娘傷心。
于飛鴻接着說道:“打那之後,新郎就再也沒有露過面兒,趙家姑娘天天哭,天天哭,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說着還以手扶額,看上去似乎是同病相憐。
這就是戲劇沖突,一個故事,不同的版本,通過不停地反轉反轉,制造笑料。
連着幾個小故事下來,郭芙蓉又将目标對準了同福客棧,通過她的奇葩分析,基本認定同福客棧就是一家黑店。
不點燈籠,那是因爲害怕被雌雄雙煞盯上,門口有血,卻不見雞毛,是因爲秀才用雞毛做了把雞毛撣子,還要送給掌櫃的防身。
“咱倆要是再不動手,沒準又要多添幾條人命。”
東方文英此刻也燃了:“小姐,那我們還等什麽?”
說完,一把拔出了寶劍。
劉貝裝出一副高人的模樣:“我先下去搜集證據,然後再把他們一網打盡。”
東方文英一愣:“那我幹什麽呀?”
“原地待命,等我消息。”
“小姐,小心啊!”
劉貝壯懷激烈的:“小青,你就等着和我一起名垂武俠史冊吧!”
剛說完,腳底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真挺會玩兒啊!!
這個動作顯然也是演員自己設計的。
等等!
這應該算是……無厘頭了吧??
無厘頭喜劇的開創者星爺這會兒幹嘛呢?
“好,這條過了!收拾一下,準備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