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芬正收拾廚房,一轉頭就看到顧北推着自行車往外走,趕緊追了出來。
“媽,我有事。”
“你個有個屁的事,昨天你幾點回來的?知不知道,小旭勸了你老丈人,丈母娘一天,到現在都沒松口,你不說幫着勸勸,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在外面瘋。”
聽了李素芬的話,顧北這才想起來,三十那天答應了陳小旭,要幫着勸陳強夫婦來京城生活。
可昨天在王碩家裏,光顧着聊劇本的事,居然給忘了個瓷實。
該死,該死!
“等會兒我回來再說。”
顧北今天确實有要緊事,明天初三正式上班,緊接着還得做《知否》的後期,也沒那麽多空閑時間了。
說完,顧北推着自行車就跑了。
李素芬伸手想拽都沒拽住。
“這孩子,咋就這麽不讓人省心。”
發了句牢騷,李素芬轉身又去了廚房,心裏想着,待會兒再和顧孝武一塊兒去勸勸。
陳小旭想要父母來京城,爲了這事兒,昨天一整天,情緒都不高,李素芬這當婆婆的看着也不放心。
再說顧北這邊,從家裏出來,騎上自行車就奔了東城區的大院。
“關大爺,過年好啊!”
“嫂子,過年好,過年好。”
“喲!這是我建紅姐的孩子啊?都這麽大了,拿着,拿着,給孩子的壓歲錢。”
“王奶奶,過年好,我爸媽都好着呢,孩子也好,謝謝您還想着。”
進了大院,遇到許久未見的老鄰居們,顧北也是連忙打招呼拜年。
上誰家呢?
扶着自行車站在前院,顧北四下看着。
大冷天的,外面也沒人,都在屋裏待着呢。
家裏有閨女出嫁的,今天要招待姑爺,顧北自然不能去打擾,有的鄰居,跟顧北年紀相仿,他去打擾也不合适。
“嬸子,我來給您拜年了!”
顧北想着,把自行車停在了劉貝家門口,推門進去了。
“小北哥!”
劉貝正在堂屋看電視,聽到響動回頭就看見了顧北。
“小北哥,過年好!”
“好,好!”
顧北習慣性的掏兜,翻出一沓大團結,數了十張遞了過去。
“拿着,壓歲錢!”
呃……
劉貝有點兒尴尬,趕緊把手背到身後。
“小北哥,我都多大了,還給壓歲錢呢!”
顧北一愣,确實啊!
劉貝今年23,早就是個大姑娘。
而且,拍了幾部戲,也開始賺錢了。
可拿都拿出來了,直接拽過劉蓓的胳膊,把錢往她的手上一拍。
“多大?你還能大過我去?拿着。”
這還拒絕不了了。
“嬸子呢?”
“在裏屋打牌呢!”
劉貝家的房子是倒座房蓋的,一排三間,中間的屋子給改成了堂屋,一邊一個卧室,夫妻兩個住一間,劉貝自己住一間。
她還有個哥哥,不過比顧北都大了好幾歲,結婚後搬出去了,後來調動工作,跟着媳婦兒去了南京生活。
“你哥今年沒回來?”
“說要回,不過得等到初五了。”
顧北聽了也沒在意,他跟劉貝的哥哥也不熟,重生之後,更是隻見過一次面。
“最近沒接戲吧?”
“沒啊!這不一直等着您嘛!”
呃?
這話說得,太不嚴謹了。
什麽叫等着我啊?
說着話,顧北挑簾進了裏屋。
“嬸子,過年好,孫大媽、三嫂、張大媽,過年好。”
正打牌的四個婦女剛才就聽見動靜了,看到顧北進來,也紛紛笑着回拜。
大院裏最有出息的孩子,雖然平時免不了眼紅嫉妒,可見着面,還是顯得非常熱情。
關鍵也是顧北不裝,不像有的人,剛抖起來,連個四五六都不知道了,恨不能把眼珠子和鼻子都長腦瓜頂上去,也不怕下雨存水再給嗆着了。
平時見着大院裏的鄰居,連句話都不說,有人跟他主動打招呼,也是哼哼哈哈的,沒個囫囵話。
顧北就不一樣了,現在都是大導演了,家裏做生意發了财,可平時還是該怎麽着,就怎麽着,一點兒都不飄。
“小北,你爸媽都挺好的?”
“好,謝您惦記着!”
顧北說着,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劉貝媽媽的身後。
幾人也沒在意,該打牌打牌,該聊天聊天。
劉貝倚在門口看着,倒是覺得挺奇怪。
顧北來串門,不是應該跟她一塊兒待着嘛,怎麽跑牌場上湊熱鬧了?
“張姐,昨個怎麽又跟你們家那口子鬧起來了,大過年的,孩子們都回來了,還有啥不順心的。”
“嗐,你是不知道,過個年也堵心,我們家那口子單位不是效益不好嘛,年底關饷,發一半工資,剩下都拿東西頂,可你也不想想,一氣兒拿回來好幾個暖瓶,那玩意兒能熬着吃,還能炸着吃啊?”
“暖瓶也挺好,家裏用不了,賣給别人呗,三條。”
“賣給誰啊?現在誰家過日子,還能缺暖瓶,真要是缺了,也是去供銷社買,現在又不用票了,二萬,大過年的,家裏沒錢,你說我能不鬧心?”
“要我說啊,現在都這樣,您也别難爲大哥了,我們家那口子的單位更不濟,打九月份就開百分之八十,說是與廠子同甘共苦,共渡難關,我光瞧見苦了,一點兒甘的也沒嘗到,九餅!”
“吃一個,現在這日子過得,都說改開好,那麽些人發财,什麽時候能輪到咱們啊?工資開不出來,東西還越來越貴。”
“誰說不是呢,我現在每天去菜市場,腦袋都疼,就怕那豬肉一轉眼又貴了兩毛錢。”
“我年前勸你們,你們都不聽,現在後悔了吧??早就聽見風了,瞧瞧我們家,雞蛋、白面、大米,就連那油鹽醬醋,我都囤了不少,往後說不定越來越貴,還是有備無患的好。”
嗯!這個點不錯!
顧北趕緊記在了筆記本上面,物價升高,老百姓因爲恐慌,開始囤貨。
聽到旁邊傳來沙沙聲,幾人扭頭看了一眼,也沒在意,接着聊。
“我看啊,我們家那口子的工作,明年算是難了,照這麽下去,幹着也沒啥意思,還不如大慶家的呢。”
顧北稱呼三嫂的也是個中年婦女,夫家姓牛,丈夫在家排行第三。
“我?我哪出息了?”
“你還不出息啊,你在小北家的馄饨鋪子上班,一個月可不少賺。”
這是實情,李素芬是個厚道人,招了不少鄰居在馄饨鋪子幫忙,每個月的工資,都能頂得上壯勞力在工廠上班賺的了。
三嫂朝顧北看了一眼:“那也是素芬嬸子關照我。”
他們家以前的日子可不好過,公公婆婆都跟他們兩口子過,還有個沒結婚的小姑子,全家七口人,就牛大慶一個人上班賺錢。
自打她在吉祥馄饨鋪子上班,家裏多了一份收入,日子是真的越過越好了。
“小北,你們家的馄饨鋪子還招人嗎??你看大媽咋樣?”
呵呵!
您咋樣,問我大爺去呗!
“這事兒您得問我媽。”
張大媽不是個好打交道的,李素芬肯定不敢用這号人。
當初就因爲他們家老大沒工作,差點兒賴上顧家,到後來更過分,直接堵着門道德綁架。
一副“我家裏困難我有理”的架勢。
誰該你的,還是誰欠你的啊?
後來他們家老大去南方,據說是做生意發了财,回到大院裏别提多招搖了。
可得意了沒多少日子,就被公安大半夜的直接從被窩裏給掏走了。
原來張家老大在南方做的生意居然是偷東西。
最後被判了五年,現在還沒出來呢。
這張大媽心也是真寬,家裏亂糟糟的,居然還有心思出來打牌。
見顧北不搭茬兒,張大媽也知道哪年因爲找工作的事,得罪了顧家人,更因爲自家老大的事,在大院裏直不起腰來,就沒再說話。
幾個人說着說着,又從物價聊到了工作,從工作聊到了那些老知青。
“隔壁院的,就那個錢宏家裏的大丫頭,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到現在要對象沒對象,要工作沒工作,可怎麽辦啊?”
“能怎麽辦?老錢大哥兩口子養着呗,不過這姑娘也是可憐,去了北大荒好幾年,最後落得一身的病。”
“她還算不錯的呢,金魚胡同有個周國富,他們家仨兒子當年都下鄉了,一個在農村娶了媳婦兒,落戶那邊了,一個正好趕上山洪,命都丢在那邊了,還有一個,人倒是回來,可聽說……傷了那兒,娶的媳婦兒當天夜裏就跑回娘家了。”
呃……
你們旁邊還坐着個大小夥子呢。
這幫婦女咋啥都敢聊啊!
不過這個點也不錯,隻是得該一下,古代可沒有上山下鄉,可以改成戍邊。
繼續,繼續聊!!
梁佐果然沒說錯,想要找的時下熱點,都在這幫中年婦女的嘴裏,瞧這才一會兒的工夫,顧北就已經記了好幾張紙了。
“小北,你……幹嘛呢?”
劉貝媽媽終于發現了不對勁兒,剛才就看見顧北寫寫畫畫的。
“啊??沒啥,嬸子,你們繼續,我就……聽聽。”
聽聽?
幾個人聞言都是一臉懵,沒聽說過老娘們兒在一塊兒扯老婆舌,一個大小夥子坐旁邊聽的。
等等!
這孩子該不會是……有什麽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