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拿過來的是文學劇本,篇幅很長,阮若霖一時半會兒根本看不完,隻看了前面幾集,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有點兒像《紅樓夢》。”
呃?
你還真敢說。
《紅樓夢》這部書在中國文學史上處于一個什麽地位,人盡皆知。
後來寫同類型題材小說的人不少,可是,還真沒有誰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的作品像《紅樓夢》。
國内外那麽多紅迷,不怕被人噴啊!
不過……
顧北說的也沒錯,他這個劇本寫的,還真有點兒《紅樓夢》的意思,不是文學水平,而是指故事題材。
同樣都是将故事集中在一個豪門家族,主要講述這個家族的興衰。
隻不過格局顯然比不上《紅樓夢》那麽大,上來就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四王八公什麽的。
顧北寫的這個故事,開篇便是一戶六品小官家的婚宴,後面的故事,雖然不知道會朝着哪個方向發展。
但阮若霖看到的地方,已經生出了幾次小高潮。
畢竟是未來被稱作中國電視劇教母的人,阮若霖看劇本的眼光,絕對要比尋常人強得多。
一個劇本的好壞,不是文筆多好,辭藻多華麗,文字再美,最終還是要轉換成鏡頭的,所以,阮若霖評判一個劇本,主要還是看故事情節。
哪怕通篇大白話,可故事情節跌宕起伏,在她看來也是好的。
故事一開始,揚州通判家的大小姐定親,京城伯爵府的大公子夫婦,代替幼弟前來下聘,本是結兩姓之好,可是因爲兩家各懷心思,宴席前鬧出了第一場戲。
揚州通判的庶子長楓,與随同求親隊伍而來的少年起了意氣之争,相約比賽投壺,賭注便是伯爵府送來的聘雁。
長楓技不如人,眼瞅着就要輸了,一旦輸了聘雁,到時候,全家人的臉面可就丢光了。
通判夫婦急的火燒眉毛,求告無門,庶女明蘭挺身而出,替長楓投壺,赢了比賽,保住了大姐姐的聘雁。
沒錯,顧北抄的就是前世火爆全網的《知否知否應是紅肥綠瘦》。
雖然因爲時代的局限性,很多優秀的電視劇,顧北都沒法動手,但可供他選擇的範圍也不小。
可他偏偏選中了這部戲,除了确實喜歡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
省錢!
這部戲主要就是内景戲,外景非常少,有那麽幾場,京城附近就能拍,剩下的也不麻煩。
央視剛拍完《紅樓夢》,大觀園、甯榮街,還有很多紅樓劇組用過的外景地,都可以直接拿過來。
“小顧,你這個故事,女主角就是盛府這四個蘭中的一個吧,明蘭?”
當然是明蘭,不然的話,何必讓她在故事一開場便大出風頭。
後面的故事,那位與明蘭比賽投壺的少年,原來是京城侯府家的少爺,他與盛府大朗長柏相交,卻在湖中飲宴的時候,遭逢截殺。
這算是故事的第二個小高潮。
看到白府姥爺喪禮上,白家人奪産的陰謀,被突然出現的顧廷烨戳破,多方聯手之下,遵照白府姥爺的遺囑,全部産業都交到了顧廷烨的手上。
“好!就該這樣,隻是……”
阮若霖說着,又微微皺起了眉。
這個情節在她看來,完全可以再展開一下,顧廷烨這麽輕松就将産業奪了回來,是不是太單薄了些。
是不是可以讓這個過程再驚險一些?
聽了阮若霖的建議,顧北笑道:“領導,這個故事主要内容都發生在後面的京城,揚州這邊還是盡快收尾的好,不然的話,到時候觀衆會辨不清主次。”
阮若霖點點頭,覺得顧北說得很有道理,将劇本合上,她剛剛看到了,衛姨娘臨産,可偏偏通判夫婦去廟裏燒香還願,不在家中,家裏是那個看着就刁鑽惡毒的林姨娘做主。
顯然,故事進行到這裏,将會迎來第一個大的轉折。
古時候,女人生孩子,從來都是一腳生,一腳死,衛姨娘這一胎恐怕多半很難平安生下來,她一旦出了事,女主角明蘭可就要落得孤苦無依的下場了。
阮若霖也很想繼續往下看,但卻還是忍住了。
現在就把這個故事看完,後面哪來的新鮮感。
隻看了一個開頭,她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這個故事和《紅樓夢》很像,但是卻又和《紅樓夢》不同,而且其中的側重點,在她看來還有點兒……
“小顧,你是怎麽動古時候内宅裏這些陰私手段的?”
顧北聞言一愣,随即笑道:“看《紅樓夢》學來的啊!”
紅樓夢?
《紅樓夢》裏能有這些?
阮若霖仔細回憶了一下,還真是如此,電視劇《紅樓夢》因爲重點刻畫的是寶黛钗之間的小兒女情,所以,最終呈現出來的大多都是美好的一面。
可實際上,《紅樓夢》原著裏面,可并非如此,那些陰險的,肮髒的滿目皆是。
要不然柳湘蓮怎麽說:甯國府除了門口的那對獅子之外,就再沒有幹淨的了。
像什麽爬灰、養小叔子都是小兒科,真正可怕的是那一條條人命,香菱、尤二姐、金钏兒,這些還隻是寫出來的,沒寫出來的又有多少呢?
相較而言,顧北在這個故事裏寫的,反倒是顯得小兒科了。
不過姐妹之間争寵,妻妾之間弄權罷了。
隻是……
“小顧,你覺得把故事的重點放在這方面,觀衆們會喜歡?”
家長裏短,觀衆當然不喜歡。
但《知否》這個故事裏,内宅那些事不過是鋪墊罷了,真正的爽點在于女主角盛明蘭的奮鬥史。
她從一個通判小官家不受重視的庶女,一步一步的掙紮生存,最終陰差陽錯的壞了幾門親事之後,嫁的如意郎君,還妻憑夫貴,成了诰命夫人。
明明盛家的四朵蘭裏面,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可是最終卻比其他三個姐姐嫁得都體面,而且婚後的生活,也最爲美滿。
這才是故事的最大看點。
再加上其中穿插的一些小故事,比如盛家男主人因爲明蘭在學堂的一番話,僥幸脫難,還有她陪着老祖母去宥陽老家探親,處理了堂姐不幸婚姻,以及步步爲營,多般算計,懲治了林姨娘。
反正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絕對符合中國老百姓的善惡是非觀。
聽了顧北的解釋,阮若霖也漸漸的明白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故事的主線也沒問題。
再有就是……
“小顧,關于這部戲的預算,你考慮過沒有?”
阮若霖隻是随口一問,也沒指望顧北真的考慮過,他能爲中心提供一個劇本,已經非常不簡單了。
預算那是制片人的事。
“我還真想過了!”
呃?
阮若霖一驚,看着顧北,沉默了好半晌才說道。
“好啊!既然你想過了,那你說說,我隻看了前面兩集多一點兒,不過,看你這個故事,因爲是古裝,還是大戶人家,光是前期準備,搭建布景,就得不少錢啊!”
“領導,用不了那麽多。”
接着顧北便把他想到的,跟着阮若霖說了一遍。
“大觀園,甯榮街,隻需要稍微改動一下,将裏面《紅樓夢》的特點去掉,到時候就行了,而且,紅樓劇組用過的很多外景地,都可以拿來接着用,再有就是……”
“紅樓劇組的工作團隊。”
阮若霖替顧北把後面的話說了。
顯然,顧北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紅樓夢》殺青剛一年多,原有的那套工作團隊,完全可以直接拉過來,比如化妝師、服裝設計,以及美工團隊。
“你該不會還打算用紅樓的演員吧?”
故事裏的那些大家閨秀,丫鬟老媽子,直接把榮國府拉過來就能給填滿了。
顧北連忙搖頭:“演員就算了,形象太經典了,讓他們過來演的話,觀衆容易出戲,不過可以讓其中的主演過來客串幾個配角。”
剛才要不是跟張麗說,讓她在劇中演個角色的話,也不會招來老許那一通閑話。
阮若霖聽着笑了,她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顧北明顯是有備而來。
好些細節方面的東西,顧北都已經考慮好了。
“曆史背景你打算怎麽處理?”
“模糊處理就好,用不着非得定下是某個朝代,不可考最好!!”
原版的《知否》,直接将曆史背景定在了宋代仁宗一朝,顧北要是也這麽安排的話,後面的故事情節就不好辦了。
當下的人愛較真,到時候真蹦跶出來兩個曆史學家跟顧北講大道理,他還真受不了。
“不過,如果真的要拍的,到時候,台裏最好還是被聯系幾個專家,教授一下宋代的禮儀。”
阮若霖點點頭,她明白顧北的意思,也清楚顧北的顧慮。
精準定位可不是什麽好事。
比如這盛家,顧北剛才也說了,後面的劇情主要集中發生在京城,一旦明确了朝代的話,很多故事都經不起推敲。
而且,故事也不好往下演。
宋代禮教盛行,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主角盛明蘭還怎麽搞風搞雨?
“劇本抓緊時間,下個月十号,我要看到完稿。”
十号?
顧北原本的計劃,是打算下個月十五到二十号完成的,現在阮若霖要求十号,時間上還真有點兒緊張了。
“能不能做到?”
顧北思慮了片刻:“能!”
“好,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好好準備,到時候讓某些人看看,你并不是好高骛遠,而是有真材實料的。”
阮若霖說的某些人,指的顯然就是那個老許。
“行!!不過,領導,我寫這個劇本,可不是爲了跟……某些人鬥氣。”
聽到顧北這麽說,阮若霖更是大笑出聲:“知道,知道,不用跟我解釋,行了,回去好好準備。”
顧北知道,他這個劇本基本上算是通過了,剩下的就是盡快完稿,送上去審閱。
現在中心算是獨立運行,隻要阮若霖點頭就可以了。
拿着劇本離開,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其他同事都去吃午飯了,隻有張麗一個人在。
“張麗,你怎麽沒去食堂啊?”
“等你呢!”
張麗見顧北回來,連忙起身。
“怎麽樣?”
剛剛顧北急匆匆的回來,連句話都沒說,又拿着劇本跑了,張麗便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顧北笑道:“阮副台長很喜歡,讓我盡快完稿,要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立項。”
張麗聞言,也是高興的不得了。
“真的啊?太好了,顧老師,可千萬别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張麗還惦記着要進組學習的事呢。
“放心,忘不了,不過,你也得答應我,到時候,在戲裏演個角色。”
剛剛隻是随口一說,現在既然立項都八九不離十了,顧北也開始考慮起了故事當中的每一個角色安排。
張麗的話……
明蘭的閨蜜嫣然這個角色就很适合她。
“真讓我演啊?”
張麗有些犯難。
正說着,出去吃飯的同事們都回來了,張麗那句話,恰好又被老許給聽到了。
“自說自話,還當真事兒呢!”
丢下一句,老許便奔着他的工位去了,嘴上雖然不屑,可心裏卻在打鼓。
聽張麗的意思,顧北寫的那個劇本,難道還真的要被立項。
這可怎麽辦?
如果真給拍出來,到時候,他可就丢人丢大發了。
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對顧北頤指氣使的教訓了一通,還跑去找阮若霖告狀,結果人家有真才實學。
那麽,他豈不是成了小醜。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讓他的劇本立項。
可問題是……
他想要阻止,又該怎麽做呢??
别看他平時眼高于頂,瞧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的,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在台裏并不受重視。
一個能力不突出,還沒什麽成績的人,哪能得領導的青睐?
難不成,還真的要丢人丢到家??
老許心亂如麻,可顧北卻瞧都懶得瞧他一眼。
一個背後陰人的玩意兒,不值得他費心關注。
“走,張麗,吃飯去!”
“啊?這個時間……”
“我請你外面吃,今個高興,咱們吃好的!”
顧北故意說的很大聲,沒錯,就是給某個人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