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飯的時候，顧北幾次想要發表意見，都被李素芬無視掉，陳小旭是準兒媳婦，自然也不好意思說話。
最後倆人對視了一眼，滿臉無奈。
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吧！
早飯吃完，顧北要去單位，關于春晚的事，台裏也想盡快有個結論。
像現在這樣，觀衆來信不斷，上面在開會的時候，話裏話外也要求央視自省，要是再沒有一個處理結果的話，方方面面都交代不過去。
到了台裏，老張看到顧北出現，還覺得挺意外。
王福林導演去了小日子參觀學習，《紅樓夢》劇組的工作暫停，也給了老張摸魚的機會。
認識了好幾年，顧北算是看透了他的這個同事。
不能說是個混子，能力絕對不差，就是很佛系，對努力上進這回事完全不上心。
“小顧，我這兒有個小道消息，想不想聽。”
顧北笑了，都說是小道消息了，又這麽神神秘秘的，就老張那大喇叭的屬性，今個要是不讓他說出來，回家都能少吃一碗餃子。
于是，便配合的露出了一副很好奇的模樣：“張哥，什麽小道消息，說說呗。”
果然，看到顧北是這個反應，老張别提多滿足了。
“我聽說啊……”
經典的開場白，還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今年春節晚會的事，你在外頭也聽說了吧？”
顧北點頭，對老張這磨磨唧唧的打開方式很是不耐煩。
“黃導這會恐怕難了，現在各方面的矛頭都對着他，要不是洪副台長一直保着，黃導怕是早就被上面問責了。”
這事一點兒都不新鮮，出了這麽大的演出事故，肯定要有人來承擔責任，台領導肯定是繞不過去的。
雖然不清楚具體細節，但想來作爲文藝部的主管副台長，洪敏生肯定沒少挨批。
除了台領導之外，黃一賀作爲晚會的總導演，自然也是難辭其咎。
大概是見顧北的反應沒有達到心理預期，黃一賀緊跟着又抛出了一個猛料。
“聽說台裏領導開會，已經讨論了下一屆春節晚會導演的事了。”
呃？
這麽早？
這一屆的總結還沒完事呢，就開始讨論下一屆的事了？
“張哥，有什麽話您就說呗，别老吊人胃口。”
老張笑了，這個反應就對了。
“有人提了你。”
我去……
顧北聞言，直接被雷到了。
擡手指了指自己，老張肯定的點着頭。
沒錯，就是你！
“扯淡吧！哪能輪得上我啊！”
顧北很有自知之明，即便知道他的名字早就挂在了幾位台領導眼前，可真要說，因爲這個就能在央視搞風搞雨的，那就有點兒不知所謂了。
最簡單的一點，央視是個講究論資排輩的地方，新人進來，少說得鍛煉個五六年，才能有機會接觸到重要工作。
除非有大機緣。
顧北算是撞大運趕上了，他算是第一個分配過來的電影學院應屆畢業生，算是出身名門。
過來報道的時候，恰好趕上了《西遊記》和《紅樓夢》立項。
當時台裏各個部門都缺人，于是就把他給扔到了台領導并不算太重視的《西遊記》籌備組。
至于後來他能混得順風順水，也不過是借着重生者先知先覺的優勢罷了。
否則的話，哪輪得上他出頭啊！
千萬别以爲多了未來幾十年的記憶，就比當下的人強到哪去。
沒有人是傻子，尤其是從特殊年代走過來的人。
哪一個不是各自領域出類拔萃的。
顯然，台領導現在是有點兒病急亂投醫了。
大概是因爲前兩屆春節晚會，顧北的表現太過出彩兒，讓台領導生出了錯覺，就跟楊婕導演一樣，總覺得遇到任何事，顧北這小子都能想出辦法來解決。
囧個了個大的！
自己有幾斤幾兩，顧北還是很清楚的，要是沒有那幾十年的記憶，先知先覺的優勢，甭說在央視混得風生水起，怕是蹉跎幾十年，最後最多也就能混個元老的冷闆凳。
畢竟前世不是搞影視劇的，現在的很多能力都是這些年在《西遊記》劇組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
讓他做一個執行者，肯定沒問題，躲在後面出出主意，也能勝任。
可如果真要他去負責一場大型晚會……
妄自菲薄了半晌。
顧北突然覺得，好像也并不是做不到啊！
隻不過，躲在後面搖搖扇子，或者做點兒具體工作，難道不比占着那個決策者，負責人的位置香？
老張還在滔滔不絕的說着，話裏話外都是對顧北的羨慕。
嫉妒肯定一點兒沒有。
依着他的性子，讓他去勞心勞力的做一件事的總負責人，比宰了他都難受。
“小顧，洪副台長通知，下午兩點五樓會議室開會。”
洪敏生的助理敲門走了進來，傳達了領導的通知。
把人送走，老張又一臉興奮的說道：“小顧，我覺得下午開會，有可能就得讨論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
怎麽想的？
想個屁啊！！
春節晚會啊！
半年的時間準備，他哪來的閑心去幹那個。
做得好了，領導誇上兩句，得個百八十塊的獎金。
做得不好，到時候還得頂雷。
何苦來哉。
前面兩屆春晚，顧北已經向台領導展現了自己的能力，就算是非得讓領導們知道他有獨擋一面的能力，也犯不上非得親自負責一屆春節晚會。
再者說，顧北可不希望他在台領導心裏被固定了角色。
一個大型晚會的導演，并非顧北所願。
更何況，顧北和黃一賀導演的關系可一直都不錯。
老頭兒那天爲什麽在洪敏生找楊婕導演之前，給顧北打電話，還說了那麽多？
話雖然沒說明白，但是，顧北看得出來，黃一賀不甘心，幾十年的藝術生涯，他不想以失敗退場。
陪着老張侃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飯，小憩了片刻，下午兩點準時到了會議室。
一些同事已經到了，都是今年春晚各部門的負責人，黃一賀還沒來。
又等了一會兒，台領導都過來了，王峰、洪敏生，還有幾位是不經常見到的，知道對方的身份，卻叫不上名字。
都是在央視挂職的。
前些年機關單位搭班子都講究老中青三結合，央視自然也不例外，收攏了好些老幹部，沒有具體的工作，基本上充當着顧問的角色，但輕易不能得罪。
都是黨.委班子的成員，到時候需要舉手表決的時候，台長王峰手裏的那張票，跟人家的分量也一樣。
黃一賀導演跟在最後面，精神有些萎頓，顧北瞧着，還挺心疼這老頭兒。
會議開始之前，顧北察覺到，洪敏生朝着他這邊看了一眼，眼神之中還帶着鼓勵。
鬧哪樣？
真要把我捧上去咋滴？
顧北縮了縮脖子，努力把自己裝成小透明。
總結大會開始，主題雖然是分析失敗原因，但聽上去更像是個批判會。
領導自我批判，然後集中火力對準洪敏生和黃一賀。
剩下的都是聽衆，沒有發言權。
顧北知道，待會兒肯定會點他的名字，老老實實的等着就行了。
看着一幫老顧問神色哀痛的亂嚷嚷，說了半晌一句重點都沒有。
開會是爲了分析問題，找出原因，在定下解決方案。
這輪番吐槽是幹啥呢？？
誰還不知道今年的春節晚會失敗了，播出的時候出現了重大的事故？
自家人關起門來，還用得着再說一遍？
“小顧，你也别光聽着不說話，前面兩屆春節晚會你是全程參與了的，今年雖然沒有參加，但是，你有經驗，你也來說說，問題到底出在了什麽地方。”
終于，洪敏生也聽不下去，直接把顧北給拎了出來。
卧槽！
顧北心裏罵了一句。
您就算是要我說話，好歹也得讓那幫領導都吐槽完了啊！
現在明擺着就是好沒過足瘾呢，您就迫不及待的讓我出來收尾。
這是非得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顧北心裏也在不斷的吐槽，臉上卻是一派恭敬謙虛的模樣，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在場所有人集體石化了。
“洪副台長，各位領導，還說啥？道歉吧！”
洪敏生有點兒懵，看着顧北一臉認真的模樣，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我讓你回來是幫忙的，你剛才說的那叫……
啥屁話？？
“道歉？對誰道歉？？”
“小同志，你剛才說的是什麽？”
“道歉，真要是道歉了，台裏的面子……”
這句話沒說完，顯然也意識到不合适了。
洪敏生的臉色漸黑：“小顧，你說要道歉，這話……太嚴重了吧？”
雖然心裏不快，但洪敏生還是想聽聽顧北接下來會怎麽說。
“諸位領導，今年的春節晚會出現了演出事故，讓全國的電視觀衆沒能在除夕夜，欣賞到一場滿意的文藝彙演，作爲演出的組織者，策劃者，執行者，難道不應該向全國人民道歉嗎？”
顧北的表情格外認真，那些剛剛還在指責他的人，一下子也都愣住了。
做錯了事，需要道歉。
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他們之前居然都給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