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敢打人，我……”
二老歪叫嚣着就要上前，但是對上顧北那眼神，打心裏發怵。
顧北人高馬大的，而且剛挨了一巴掌，那力道，二老歪都懷疑，要不是脖子上的泥厚，這會讓腦袋瓜子都飛到院牆外了。
可挨了打，自然不能就這麽算了。
“鄉親們，都瞧見了嗎？仗着是城裏人，跑咱們村來欺負人，都愣着幹啥呢，上啊！”
二老歪一通嚷嚷，隻可惜……
門口圍着不少村裏人，都是爲了種菜的事來的，二老歪嚷嚷的兇，卻根本沒有人動。
還得指望着人家賺錢呢，二老歪就是村裏的一個癞子，爲了他把明年的活錢給弄沒了，不值當的。
隻不過，大家夥看顧北和顧孝武父子倆的眼神也不對了。
剛剛二老歪說的可清楚，打他們手裏收上去的菜，轉手就能賺幾分一毛的。
這确實太黑了。
當初顧孝武夫妻倆下放到小河村，村裏人可沒少照應。
帶着鄉親們緻富不是應該的嘛！
咋還能賺鄉親們的錢。
秦村長和滿倉支書也不說話，至于其他村子的人這會兒都在看戲。
“老顧，二歪子說的是真的？”
顧孝武被問到，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顧北見狀，主動說道：“秦大伯問的是什麽？”
秦村長張了張嘴，又問了一遍：“他說……菜收上去，你們一斤就能賺幾分，有的還能賺一毛錢，這是真的？”
“是！”
顧北根本不用想，直接開口答道。
“真的啊！”
“他自己個都承認了。”
“一斤菜就賺一毛，這也太黑了，早知道這樣，地裏的菜，我就自己拉城裏賣了。”
“對！看起來這城裏人就是心眼子多，糊弄咱們不懂行情呢！”
“虧得當年顧孝武兩口子下放，咱們那麽照顧他。”
“黑心腸的！”
顧孝武的臉色是越來越黑，他想不明白，明明是他主動跟顧北說的，要帶着小河村的老百姓發家緻富，這怎麽還成了他的錯了。
“小北。”
顧北擺了擺手，看着秦村長，笑道：“秦大伯，您也是這麽想的？”
說着話，擡手指了指外面的村民。
秦村長臉色也不好看，努了努嘴道：“小顧，你們爺倆這價壓得确實狠了點兒。”
呵呵！
果然，升米恩，鬥米仇。
這個年代的老百姓雖說思想還很淳樸，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一個個的都是算盤精。
“這麽說，大家夥是對我給的價格不滿意？”
“鄉親們的錢，你們爺倆也賺，忒不厚道了！”
“就是啊，都是鄉親，哪能賺這昧心錢。”
外面的老百姓又嚷嚷了起來。
顧北點點頭：“行，既然是這樣，秦大伯，滿倉書記，今年小河村的菜，我就不收了。”
不收？
秦村長一聽就急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條來錢的道，顧北要是不收的話，那可咋整。
“小顧，你咋能說這話呢，剛才說的好好的，哪能說不收就不收了。”
顧北笑着朝外面一指，随後又指向了秦村長：“您說說，這菜我還能收嗎？”
秦村長忙道：“能收，能收，就是……這價錢能不能往上漲漲，知道不能讓你們爺倆白忙活，可這錢還是得讓鄉親們多賺點兒啊！”
這話說的，顧北仿佛瞧見了易忠海。
“就是啊，菜是我們辛苦賺的，你們就倒騰一趟，賺得比我們還多。”
“太不公平了！”
又是一通亂嚷嚷。
顧北心裏雖然恨不得罵娘，但臉上卻依然笑着：“秦村長，您也聽見了吧，倒騰一趟？我們拿什麽倒騰的？瞧見外面的大卡車了嗎？這不是成本？行，剛才我還聽見有人說，不如收上菜之後，自己進城去買，這話說得太對了，鄉親們隻管送，賺錢都能落自己口袋裏！”
送？
送個屁啊！
秦村長心裏在罵娘，他們哪知道這才運到城裏，要往哪送。
“大侄子，鄉親們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
“就是什麽？”
顧北臉上的笑容也沒了。
“覺得我們賺錢了，心裏不痛快，還是覺得，我們就應該一分錢不賺，白幫村裏的忙？連車錢，油錢都不用你們花，我們活該給墊上。”
秦村長有些慌了，顧北上次來，他還把顧北當成個毛頭小子，現在真的賺着了錢，顧家父子那就是财神爺，他哪敢把人給得罪狠了。
“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
顧北也懶得聽他解釋：“要是願意，就按照去年的價，覺得我們賺得多，可那是我們應該賺的，菜要往城裏運，運到城裏，我們還得找銷路，賣不出去，爛在手裏，賠的也是我們，要是真覺得虧了，可以，小河村的菜我可以不收。”
說着，顧北看向了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外村人。
“不光是小河村，周邊其他村子的菜，我都可以不收，土地多了，京城附近我找不到，就去懷來，灤縣，我就不信了，我願意帶着鄉親們一起賺錢緻富，還能所有人都把我們父子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别啊！顧老闆，我們可什麽都沒說，秦老憨不識好歹，我們可沒得罪你們爺倆。”
“對，我們願意，我們願意。”
“人家顧老闆又管運輸，又管賣的，老秦，你們村的人都是白眼狼，你也是不識好歹。”
“顧老闆，上我們村去，我們村殺雞宰羊，好好招待諸位。”
這幫人都是牆頭草，剛才看着不說話，也是想着，能不能壓住了顧北，好讓他們多賺一點兒。
沒想到顧北居然這麽強硬，一點兒都不肯讓步，既然這樣，還是先把能得到的利益揣口袋裏吧。
顧北剛才說的懷來、灤縣，他們都知道，比密雲還窮，顧北真要是願意帶着他們種菜，還不得敲鑼打鼓的迎接啊！
眼見局勢變成了這樣，秦村長也急了：“老顧，老顧，你……你幫着說說話，可不能眼瞅着鄉親們沒錢賺啊！”
顧孝武心裏也帶着火呢。
“我勸？？我勸什麽啊？村裏人都把我們爺倆當成狼心狗肺了，我勸？我勸個屁啊！老秦，你摸着良心說，四圍八莊的，哪個村子不比小河村的田地多？爲什麽，我兒子來小河村，你心裏沒數？？”
秦村長被說的啞口無言，漲紅了臉，剛剛他的心裏也的确生出了貪念。
顧孝武也不理他，看着圍在外面的老百姓：“剛才誰說當年關照過我們兩口子的，老崔是你吧？你說這話也好意思，我們兩口子當年下放，帶來的口糧，你媳婦兒隔三岔五的就上門來借，還有你，張老六，我那塊手表，是你給摸去了吧？我不說是給你留着臉呢，沒錯，村裏大部分鄉親确實待我不薄，可我也沒虧欠過小河村，當年回城，家裏的東西，我一樣沒帶，都給你們留下了，現在又勸着我兒子來小河村，帶你們一起緻富，你們就是這麽說話的？黑心腸，賺昧心錢？這個錢，老子不賺了行不行。”
顧孝武一通吼，外面的人一個敢搭腔的都沒有，一些人看向二老歪的眼神也不對了，剛才要不是這個貨帶頭，他們也不至于把顧孝武父子給惹火了。
“老顧，都是我們的錯，我們的不是，别生氣，這話我們不提了，再也不提了，都是鄉親，你可不能……”
秦村長低了頭，可顧孝武理都不理，他知道，今個要是不強硬點兒，往後還指不定鬧出多少幺蛾子呢。
你退一步，他就進一步，不到牆根地下不肯罷休。
秦村長見狀，也隻能滿臉哀求的看向了顧北。
真要是種菜的事黃了，他這個村長的祖墳還不得讓村裏人給刨了啊！
“秦村長，既然大家有意見，我也不勉強，我父母當年畢竟在村裏住過幾年，好與不好的都過去了，既然是鄉親，我也不想把事做絕了，這樣吧，你和滿倉支書登記一下，有願意繼續合作的，重新統計，回頭咱們簽合同。”
“好，好。”
秦村長見顧北又松了口，自然是喜不自勝，隻要能保住這筆收入比什麽都強。
“但是……”
顧北突然又是一個大轉折，擡手指向了二老歪。
“他們家的地，就算是能刨出金元寶來，我也不要！”
“爲啥？”
二老歪被顧北吼得一愣，腦子都沒轉過來，脫口而出。
還問爲啥？？
顧北差點兒被氣笑了，這人雖然癞，可……
還特麽挺可愛的！
“爲啥？？行，我告訴你，我特麽不是你爹，沒理由慣着你。”
顧北說完，招呼着顧孝武等人就走。
“老顧，大侄子，顧老闆！”
秦村站和滿倉支書見狀，連忙追了出來。
“都到家了，吃了飯再走啊！”
其他人都跟在後面，剛才那逼宮的氣勢早就沒有了。
“不必了。”
顧北已經上了車。
“回頭我爸和馬三兒過來，跟你們簽合同，秦村長，這事隻此一次，我們爺倆誠心誠意的想要幫村裏，别讓我們爺倆寒了心。”
說完，關上車門，給司機一個眼神，兩輛卡車很快便事出了村子。
看着卡車遠去的方向，秦村長也是懊惱的跺着腳。
“這……這都叫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