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早先确實說過，準備再做點兒别的買賣，服裝批發生意做不長久。
最近這半年，馬三兒也瞧出來了，同行越來越多，不光天津那邊的老客戶丢了不少，京城這邊，也有小商販不再找他們拿貨了。
競争變得激烈，爲了能盡早出貨，價格也是被一壓再壓，可即便如此，利潤還是有的，至少比普通的工薪階層強得太多了。
顧北要是有好主意的話，服裝批發不幹也就不幹了。
可聽顧北說完，馬三兒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他剛習慣了服裝大亨的身份，顧北現在居然讓他去當個菜頭兒。
“小北，你這……能行嗎？”
白菜土豆一斤才多少錢？
就算顧北包下了一個村子的土地，全部都用來種菜，可每年也就那麽一茬兒，剩下的時間難道全都歇着，啥也不幹了。
顧北一眼就瞧出來，馬三兒是舍不得現在的服裝批發生意。
這也是人之常情。
好不容易做順了手，而且也已經形成了規模，突然要放下，甭管換成誰，都很難下這個決心。
“三哥，人要看得長遠些。”
顧北說着，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蔬菜的利潤空間确實沒有服裝生意那麽大，但是，你得知道，在老百姓的心裏，肚子永遠比體面重要，衣着光鮮能比得上三餐溫飽？”
“現在人們的日子都好過了，以前想的是吃飽，現在想的是吃好，在吃飽吃好之外，想的才是外面兒的體面，口腹之欲大過天。”
“而且，就像服裝批發一樣，咱們要做蔬菜生意，同樣是走量，現在是隻包下一個村子的土地種菜，等周圍的老百姓看到真有人能靠着種菜發家緻富，他們能不動心？”
“等咱們的蔬菜多到能供給整個京城的時候，你再想想，這裏面的利潤空間有多大？”
整個京城？
馬三兒聽着顧北的話，腦海當中仿佛已經出現了那幅畫面，成群結隊的大卡車将蔬菜從周邊鄉村運到京城，整個京城的老百姓飯桌上全都是他們的蔬菜。
到那時候……
“當然了，三哥，如果你想繼續做服裝批發生意，我也不勉強，咱們哥倆搭夥幹了這麽長時間，好聚好散。”
“别！”
馬三兒一把按住了顧北的胳膊。
散夥？
絕對不能夠。
雖然不知道顧北說的能不能實現，可馬三兒知道，論眼光和腦筋，他是拍馬都趕不上顧北的。
自家有多大的能耐，馬三兒比誰都清楚。
他就是個做事的。
顧北吩咐下來，他按照交代，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想要過好日子，就得抱緊了顧北的腿。
而顧北願意帶着他，也完全是因爲老鄰居的情分。
這次要是真的跟顧北分開，往後怕是再也攀不上了。
顧北身邊還缺能做事的人嗎？
别人不提，那個李成儒的本事，馬三兒自問是比不上的。
“小北，咱們可早就說好了的，哥哥這輩子沒别的想頭，就打算跟着你幹，你可不能把我給甩下，不就是包地種菜嘛，都聽你的，讓我叔歇着，髒活累活我來幹。”
見馬三兒拿定了主意，顧北的心裏也踏實了。
如今手底下還是缺人，李成儒剛被他說動了，要回《西遊記》劇組，要是馬三兒也選擇單飛的話，蔬菜的生意交給顧孝武，他還真不放心。
現在好了，馬三兒是個心明眼亮的，知道該怎麽選。
有馬三兒幫襯着，菜籃子計劃就能做起來。
“也沒什麽髒活累活讓你幹，前期主要就是多往村裏跑跑，定金我已經給了，押金也留在了縣裏，雖說那個村長和書記跟我爸都是舊相識，可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得盯着點兒，真要是陰奉陽違的話，這事還真不好辦。”
拿了定金，該種糧食還種糧食。
顧北能怎麽辦？
雖說簽了合同，可真要是鬧起來，顧北可沒把握一定能把投出去的錢拿回來。
“明白，我一個星期多跑幾趟。”
“再有就是運輸和儲存。”
運輸的事好辦，馬三兒有個朋友是鋼廠運輸隊的，後來幾次從南方批發服裝過來，都是找的那個朋友，從運輸隊調車幫着運。
“車沒問題，鋼廠效益不好，後勤和三産都是自負盈虧，前些天，我那哥們兒還找過我，說是廠裏連工資都開不來了，廠裏讓他們自己想辦法，還問我有沒有活呢。”
顧北點點頭：“你那個朋友的關系保持住了，前期咱們先用他們的車，等往後，政策肯定會放寬，允許私人購車，到時候，咱們成立自己的運輸隊，現在不好辦的是儲存。”
即便是一個村子的蔬菜産出，量也少不了。
把菜運到京城，一旦短時間内沒法出貨，就必須找地方存着。
冷鮮倉庫，京城也有不少。
可他們要想租下來，根本沒有可能。
戰備儲備了解一下。
“小北，我倒是有個辦法，新街口那邊有個經常找咱們進貨的，他們家老頭兒是肉聯廠的，雖說退了，可說話應該還算好使，要是找他出面的話……”
呵呵！
還真是貓有貓道，鼠有鼠道。
馬三兒雖然不如李成儒腦筋靈活，也不如麻杆兒善于鑽營，但是卻也有他的優點，那就是善于交朋友。
“三哥，這件事要是能成，你可是大功一件。”
馬三兒也笑了：“什麽功不功的，這事我明天就去辦。”
倆人接下來又聊了會兒細節。
“服裝批發的生意做到年底就收了吧，麻杆兒那邊，三哥，你幫着問問，他是……”
話還沒說完，顧北就發現馬三兒的表情有點不大對勁。
“三哥，你這是……怎麽了？”
馬三兒猶豫着，重重的歎了口氣：“唉……小北，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可……實在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和麻杆兒有關系？”
馬三兒點點頭：“嗯，有關系，那小子……生了外心。”
聽馬三兒說完，顧北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麻杆兒借着去南方進貨的機會，用自己的錢也進了一批，一起夾帶回來賣。
本來這也沒什麽。
可麻杆兒後面的操作就讓人很膩歪了。
他把自己的貨壓了兩成價，批發給那些小商販。
都是一樣的貨，麻杆兒的貨便宜，小商販們自然願意從他的手裏拿，而公司的貨自然就被壓住了。
做批發的都知道，這生意講究的就是個快進快出，一旦貨在手裏壓的時間太長，隻要價格上稍微有點兒變動，就有可能血本無歸。
“我也是最近這幾天剛發現的，特麽的，狗崽子忘了當初是誰死乞白賴的非得跟着你，剛把門路趟熟了，就特麽動歪心思。”
顧北聽了，心裏也不痛快，可是，現在都已經決定要放下服裝批發的生意了，也沒必要再爲這些事鬧起來。
“行了，麻杆兒既然有了外心，往後不帶着他也就是了，這樣吧，三哥，你找他一下，把咱們年前起的營業執照給他，變更一下法人就行了。”
“執照還給他？”
馬三兒聽得一愣，接着又說道。
“小北，還不光是這個呢，他夾帶回來的貨，來回都沒上過稅，可出貨量全都記在公司名上了，說是壓了兩成的價，可這小子根本不用上稅，全都給找補回去了。”
泥馬！
聽到這話，顧北也惱了。
有點兒私心不要緊，誰還沒有私心啊！
大不了不在一起幹也就是了。
可麻杆兒這操作也忒惡心人了。
怎麽着？
拿老子當冤大頭啊？
“三哥，這事你有證據嗎？”
“我查過賬了，你今天就算是不提他，我也打算過兩天找那小子攤牌呢。”
“行，你明天就去找他吧，還是按我剛才說的，營業執照變更法人之後給他，他願意做服裝生意，咱們也不跟他搶，但是，把錢給我補回來，另外，要是還有偷漏的地方，該交多少罰款，都是他的。”
馬三兒聽得直皺眉：“小北，就這麽放過他了？”
“不然怎麽樣？找人套麻袋，敲悶棍，把他扔護城河裏去？”
得！
還是你狠。
“我就是覺得，這也……太便宜他了。”
顧北同樣也不解氣，可是有什麽辦法呢。
法治社會。
無論幹什麽，都得按規矩來。
“能看清楚一個人，也不算吃虧了。”
麻杆兒這個人，顧北雖然不像對馬三兒那麽信任，可畢竟也認識了這麽長時間，原本還打算要重用的。
誰知道是個隻貪圖蠅頭小利的，既然這樣，就由他去吧。
或許未來麻杆兒能憑借着服裝批發生意，繼續發大财，也或許拿着手裏的本錢做别的生意發了家。
可顧北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光，一個隻盯着眼皮底下的人，能成什麽大事。
“三哥，往後對這個人防着點兒。”
顧北知道馬三兒是個重情義的，要是将來麻杆兒求到他，他未必不會心軟。
馬三兒或許會，但顧北絕對不會。
“我先回去了。”
顧北說着話起身，輕輕的在馬三兒肩膀上拍了一下，推門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