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裏說的是:孫悟空被六丁六甲押到兜率宮,放到八卦爐中。爐中燃起熊熊大火,孫悟空将身子鑽在巽位,這個位置有風無火,但煙特别大,時間一長,就把眼睛熏紅了,弄做個老害眼病,喚作火眼金睛。
大概意思差不多就是……紅眼病。
劇本當然不能這麽寫,畢竟要美化孫悟空的兇相,真要是弄倆大紅眼珠子,也夠吓人的,所以在劇本當中,加強火眼金睛的威力,洞察千裏,擅識妖魔。
特别是具體到分鏡頭腳本,對于火眼金睛的刻畫就更多了,可以說,孫悟空的好些近景特寫戲,重點就在那雙眼睛上。
可張金萊不光是個高度近視,還有嚴重的散光,就這眼神,還怎麽火眼金睛?
得嘞!
這下原因都找到了,難怪拍戲的時候,總覺得張金萊的眼神不大對勁,不但無神,還總找不到焦距,顯得很空洞。
還有打傷人的問題,他連對戲的演員都看不清楚,胡亂掄棒子,不把人給打傷才怪呢。
現在要怎麽解決?
戴上隐形眼鏡,倒是能解決打戲的問題,可眼中無神,這就不是一副隐形眼鏡能解決的了。
在交代了自己的情況之後,張金萊的心裏也充滿了忐忑,生怕因爲近視的問題,楊婕導演再把他的角色給拿掉。
“小顧,楊導那邊……是怎麽說的?”
當天收工之後,張金萊卸了妝,連晚飯都沒顧得上吃,便到了顧北的房間。
要是放在往常,依着他那内向的性格,才不會串門呢。
每天不是看劇本,就是對着鏡子琢磨表演方式。
顧北看着張金萊,想了片刻,起身道:“咱們出去走走,邊走邊聊。”
張金萊點點頭,情緒變得更加低落,心裏琢磨着,是不是楊婕導演已經打算要換掉他了,不好當面說,托給了顧北。
倆人從古常道觀出來,今天收工比較早,這會兒天還沒黑,順着山路往下,到了一處涼亭。
“張老師,你也不用有這麽大的壓力,楊導确實對你隐瞞……”
顧北說着,還擡手指了一下張金萊的眼睛。
“确實有點兒不滿意,可也不至于因爲這個就把你給換了,這段時間,你的表演,楊導還是很滿意的。”
聽到顧北這麽說,張金萊稍稍松了口氣,可問題還是沒解決。
剛才回到住處,他也拿着鏡子看了半晌,以前沒覺得,今天被楊婕導演點出來之後,他也發現,自己的眼睛裏确實沒有神。
“現在咱們應該做的是解決問題。”
張金萊聞言苦笑,這個要怎麽解決啊?
表演方面不達标,還可以通過别人的幫忙,自身的努力來提高,可他這近視的問題……
要是能通過手術來解決,他甯願去挨上一刀。
可還真沒聽說過,有地方能治眼中無神的。
等等!
張金萊擡頭看向了顧北,他和顧北雖然接觸的不是很多,但是經常聽劇組的人提起顧北,都說他是個很有辦法的人。
“小顧,你……能不能幫我?”
幫?
怎麽幫?
整整一個下午,顧北也在琢磨這件事。
可前世看過的《西遊記》劇組訪談裏面,也沒人說過,張金萊這個近視眼是怎麽變成火眼金睛的啊!
眼裏無神?
顧北突然想起了一個小寓言故事——紀昌學射。
“張老師,你聽沒聽過一個寓言故事,叫紀昌學射的?”
張金萊一愣,茫然的搖了搖頭。
要是邯鄲學步,杞人憂天,買椟還珠之類的,他倒是聽人說過,可紀昌學射是什麽玩意兒?
這個故事确實知道的人不多,大概說的是春秋戰國時期,有一個叫紀昌的人,他想要跟神射手飛衛學射箭,然後飛衛就告訴他,什麽時候看東西不眨眼,才能學射箭。
紀昌回家後,也不上班賺錢,整天躺在妻子的織布機下面當鹹魚,看着梭子,兩年後,即便是錐子尖要紮在他的眼皮上,他也能不眨眼了。
然後紀昌就跑去找飛衛,飛衛卻說這樣還不行,等到什麽時候,看小東西能像看大東西一樣清楚,才能學射箭。
紀昌又傻呵呵的回家了,用牛尾巴上的毛吊了個虱子挂在窗戶上,一天到晚盯着看,三年之後,虱子在他的眼裏變得有磨盤那麽大。
接着又去找飛衛,飛衛笑呵呵的告訴紀昌,射箭的奧秘,紀昌已經全部都掌握了。
紀昌覺得自己已經天下無敵,可還有飛衛跟他齊名,于是便想要整死飛衛,倆人較量了一番,最後也不知道怎麽的就相擁而泣,紀昌還認了飛衛當幹爹。
這個寓言故事告訴人們,千萬不要玩人,否則的話,有殺身之禍。
呃……
當然了,最後的總結是扯淡,這個寓言故事的意思是,人做事要持之以恒。
顧北和張金萊說這個,當然不是讓張金萊趟織布機下面挺屍,也不是盯着虱子發神經,一整整個兩年三年的,張金萊縱然有這麽大的決心,劇組也等不了。
不過……
“這個辦法或許可是嘗試一下。”
張金萊聽完都傻了,這要怎麽嘗試?
下意識的摸了摸身上,他是個愛幹淨的人,每天都要洗澡,身上可尋不見一隻虱子,再說織布機的話,現在也沒地方踅摸啊!
“我的意思不是讓你跟紀昌一樣,人家是爲了學射箭,你是爲了能讓眼裏有神,還要變得靈動。”
大方向有了,現在就是要想辦法,給張金萊找一個訓練的項目。
顧北又想到,前世看《西遊記》的時候,孫悟空每次想事情的時候,眼睛便會飛快的左右移動。
“張老師,你看着我的手指。”
顧北突然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張金萊的面前。
張金萊也不知道顧北要幹什麽,可現在人家明擺着是要幫他,既然這樣,那就照做呗。
“你的眼睛跟着我的手指來回移動,注意不要動肩膀,更不要來回擺頭,明白嗎?”
你要幹啥?
張金萊滿心的疑惑,可還是聽話的點了點頭。
“開始。”
顧北說着,手指便在張金萊的面前左右左右的來回擺動,最初是勻速,後來又逐漸加快速度。
張金萊一開始還跟得上,但很快節奏就亂了,沒到一分鍾的時間,就覺得眼睛幹澀,趕緊叫停。
“不行,不行,我都快暈了。”
顧北才不管張金萊暈不暈呢,看他剛剛眼珠來回轉動,還真有點兒意思了。
“張老師,您先别說不行,我剛才覺得挺有效果的,這樣吧,你回去之後,讓馬老師,或者閻老師配合你,就照着這個辦法練。”
這個辦法倒是可以讓張金萊的眼睛變得靈動,可無神的問題呢?
顧北又開動腦筋,像紀昌那樣盯着虱子看肯定不成,容易把人給看呆了,但要是……
“你回去在屋裏點根蠟燭,然後就盯着那個火苗看,什麽時候,你也能像紀昌那樣,看着火苗不眨眼,估計就差不多了。”
這都什麽馊主意啊!
張金萊緩了好半晌,終于把眼淚給止住了,聽顧北說,又讓他回去盯着蠟燭的火苗。
這……
“小顧,這能行嗎?”
顧北兩手一攤:“行不行的,總得試試啊!”
“小顧,小顧在那邊嗎?”
剛說完,顧北就聽到有人在喊他,聽聲音是李成儒。
“李哥,有事啊?”
聽到回應,李成儒快步跑了過來。
“楊導正找你呢,提前跟你透一下,剛剛我瞧着,楊導的臉色不大對勁,你小心着點兒。”
顧北聽得一頭霧水,他最近這段時間工作一直很努力,也沒惹着楊老太,能有什麽事啊?
“行,我知道了,那什麽,張老師,你回去之後試試,萬一……有用呢!”
“啊?好,好,我……試試。”
張金萊話還沒說完,顧北就跟着李成儒一塊兒走了。
隻剩下張金萊一個人站在涼亭裏,過了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
雖然顧北幫着出的主意都挺扯淡的,可他還是決定試一試。
本來就沒有更好的辦法,顧北的主意确實挺馊的,但總歸也是個辦法啊!
再說顧北這邊,跟李成儒一起回到古常道觀。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陪着了。”
楊老太明擺着心情不美麗,李成儒這個時候還往跟前湊,那不是找不痛快嘛!
自己去就自己去。
顧北剛才飛快的在心裏将劇組來青城山之後,他的所做作爲給過了一遍,确定自己一點毛病沒有,直接敲開了楊婕的房間。
“楊導,您找我!”
楊婕的表情确實不太好,看向顧北的眼神也有點兒複雜。
“坐吧!”
顧北答應一聲,拉過來一個凳子坐下了,等着楊老太的下文。
“剛剛,我下山打了個電話。”
原來是去打電話了。
剛才劇組收工之後,顧北就瞧見楊婕和彭麗一起下了山,本來以爲是去買東西的,沒想到是去打電話了。
這地方通訊不便,附近唯一一部電話在半山腰的一個辦事處。
往返一趟需要四十多分鍾。
“算了,我直接和你說吧,台裏通知,讓你盡快回京城,暫時另有任用。”
呃?
啥玩意?
回京城?
另有任用?
我這算是被劇組給開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