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次南下,顧北直接給他預備了五萬,放在前世也不算是個小數目,當下這個萬元戶都是稀罕物種的年代,堪稱一筆巨款。
放心嗎?
父母兄弟尚且能爲了錢财反目,老婆孩子也會因此離心,更何況是外人。
都說财富動人心,馬三兒真要是動了歪心思的話,直接拿着跑路,再也不回京城了,顧北想找人都沒地方找去。
隻不過……
“我還真沒什麽不放心的,我能拿得出這個數,就能拿得出更多,而且,明擺着的,跟我幹,你賺的要比這個多得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
嘴上說着“最重要”,往往是最不重要的。
千萬不要用錢去考驗人性,這個道理,兩世爲人的顧北怎麽可能不懂。
他現在不過是在賭,賭馬三兒腦袋清醒,知道該怎麽選。
大風已經刮起來了,擁有先知先覺這個最大優勢的顧北,想要積累财富的話,還算難事嗎?
這個時間段,但凡膽子夠大,就算是個半腦殼都能狠狠的發上一筆,更何況是顧北。
那麽多機會,隻要抓住其中的幾個,他就能立刻成爲人上人。
這一次不過是小打小鬧。
用五萬塊錢考驗一個人的人性,不算虧。
可這話到了馬三兒的耳朵裏,頓時讓他生出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情緒。
“小北,既然你信得過我,我今天就把話撩在這裏,這件事但凡出一丁點兒差錯,我把命賠給你。”
呃……
“不至于,不至于。”
好嘛!
五萬塊錢一條命,也實在是太廉價了。
“行了,不說這個了。”
顧北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寫給我小姨的信,上面有他們家的地址,到時候該怎麽做,我都在信上交代清楚了,你要做的就是,順順當當把東西帶回來。”
“放心。”
馬三兒說了一句,一把将信抓起來,貼身放好。
接着仰頭就把一杯酒給幹了。
顧北可不敢陪着他這麽喝,否則的話,帶着一身酒氣回家,母後大人還不得抽死他啊!
“這次也麻煩你了。”
顧北端着酒杯又對麻杆兒示意了一下。
“沒說的,沒說的。”
麻杆兒連聲應道,剛剛顧北和馬三兒誰都沒明說,可他是個聰明人,顯然倆人說的是錢?
多少錢啊?
馬老三居然連命都要交到顧北手上了。
這段時間,他明裏暗裏的試探過好幾次,可馬三兒的口風極嚴,到現在,他也隻是猜出來馬三兒跟着顧北要做一筆大生意。
他的心思早就活了,可馬三兒不松口,他根本摻和不進去,還是趁着幾次看房的機會,跟顧北搭上了線。
雖然還沒正是成爲這筆生意的合作夥伴,可是,能跟着馬三兒一起南下,也算是給了他表現的機會。
等到下一次……
顧北沒待太久,不到九點就提前離席了,明天難得休息,李素芬已經準備好了一大堆要洗的衣服、床單、被罩,打算趁着現在天還不算太冷,把該清洗的全都洗出來。
又是戰鬥的星期天。
“老三,明天就要出發了,你還不肯跟哥們兒透個底?連顧北都應了這次讓我一起去,你現在不說,等到了地方,我也能知道。”
馬三兒端着酒杯,斜眼看向麻杆兒,猶豫了一番,這才開口道:“也不是非得瞞着你,本來就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實話跟你說了吧,我這次過去,要帶回來的是一批彩電。”
這話要是沒有顧北吩咐,馬三兒在見着彩電之前,肯定不會跟任何人說。
臨近出發,馬三兒得了顧北的話,今天就是要跟麻杆兒稍微透透底,也算是讓麻杆兒明白顧北的實力。
這次算是考驗,要是幹得好,下次就帶着他一起發财。
彩電!
麻杆兒一聽,小眼睛瞪得老大。
前世網絡普及,電視都成了家裏的擺設,可放在當下,電視機,尤其是彩色電視機,那絕對是奢侈品當中的奢侈品。
友誼商店那邊就有賣的,一台就要上千,普通人家根本消費不起。
可是在京城,難道還缺了有錢人嗎?
國人講究财不露白,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可真到了關鍵時刻,往往一個看着普普通通的人亮出家底,就能吓人一跳。
麻杆兒的朋友多,都知道他路子廣,此前就曾有人找過他,想要尋門路買一台彩電。
可這玩意兒市面上根本沒有,他這張特點鮮明的中國臉,又進不去友誼商店,再說了,就算是能混進去,沒有外币,沒有外彙券,也是白扯。
“老三,你說的是真的,顧北他真能弄來彩電?”
“這還能有假,不然大老遠的我跑南邊去幹什麽啊?”
馬三兒一邊說,一邊觀察着麻杆兒的反應。
“知道我今個爲什麽跟你透了底嗎?”
馬三兒現在滿腦子都是彩電,反應明顯比平時慢得多。
“爲……爲什麽啊?”
呵呵!
馬三兒剛知道顧北有門路能弄到一大批彩電的時候,也和麻杆兒一樣的反應。
“彩電弄回來,自然是不愁沒人買的,可這件事,不能大張旗鼓的,現在明白了嗎?”
海關籍沒的東西,按照規定,允許在市場上流通的,也是往對口的部門送,私人想買的話也行,但沒有門路的話,數量上肯定不能太多。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對外銷售,否則的話,一旦被人盯上,那就是一個投機倒把的罪名。
在這方面,國家層面上,一直沒有個固定的政策,原因也很簡單,國内的生産力眼下根本沒辦法滿足老百姓的需求。
無論什麽東西都得憑票供應,一旦出現一批不用票的彩電,對市場秩序肯定會有影響。
要是放在兩年前,就算是這批彩電擺在顧北的面前,他也不敢動心思,真要是拿出去賣的話,分分鍾就讓他開監獄專場。
現在的風總歸不像以前那麽緊了,有些事才能運作起來。
麻杆兒這下明白了,他意識到,馬三兒之所以願意跟他說這些話,肯定是顧北授意的,爲的就是讓他找銷路。
“這個簡單,早先就要好幾個人找我,想要讓我尋門路,幫着買彩電,可你也知道,這玩意兒确實不好淘換,這筆買賣要是真能成的話,彩電拉回來,甭管多少,我都能給賣出去。”
他這話還真不是吹牛,彩電确實貴,一台就要一千多,可還沒貴到連殷實人家都買不起的程度。
隻要有貨,有錢人立刻能像狗尿苔一樣,澆過一場雨就能蹭蹭冒出來。
“别光練嘴,這件事辦得漂亮,往後我在小北面前才好替你說話。”
“那這次……”
麻杆兒剛起個頭,眼見馬三兒的臉色有點不對勁,連忙止住了話頭。
“嘿!我的錯。”
“甭光盯着眼前,目光放得長遠些,小北是個做大事的,原先我也以爲就是個普通的孩子,誰能想到冷不丁的要幹這麽大的事,我敢保證,這隻是開始,往後發财的機會還多着呢。”
麻杆兒聽着,更加心動了,雖然到現在他還沒看明白顧北的底細,可現在他想通了,人活的那麽明白幹什麽?
有錢賺才是真的。
“三哥!我敬你。”
心裏想明白了,這下連稱呼都變了。
馬三兒也是坦然受着,端起酒杯跟麻杆兒碰了一下。
轉天一大早,大院裏的婦女們都還沒起來做飯,倆人就提着行李出發了。
顧北沒能在床上多賴一秒鍾,直接被李素芬給拎了起來。
吃過早飯,全院的人一起忙着洗衣服,顧北期間去了後院一趟,見馬三兒家門上挂着鎖,知道倆人已經啓程。
哎呦……
忙活了一天,轉天早上還得起來上班,推車出門的時候,還覺得腰酸背疼的。
惹來跟顧南、劉貝結伴上學去的姬培傑一通笑話。
“至于嘛!我看你就是缺乏鍛煉。”
嘿,這死丫頭,沒大沒小的。
隻可惜,顧北現在連還嘴的力氣都沒有,跨上自行車,艱難的輪動兩條腿,再不快點兒,就該遲到了。
臨近年底,台裏的事也越來越多,顧北現在不光要每天在西遊籌備組忙活,還經常被文藝部的各個部門抓壯丁,一會兒幫忙布置舞台,一會兒還得跟組去京城附近采景。
又忙活了大半天,中午都沒趕回來吃飯,好在今天帶他出外景的那位導演是個厚道的,帶着大家夥去喝了碗面茶。
到了台裏,沒來得及坐一會兒,又接到李成儒的通知上三樓開會。
這日子過的,可真是越來越緊張了。
顧北現在都忍不住懷念剛來上班的時候,一杯茶水,一張報紙,一包煙的日子了。
“李哥,今個上午幹什麽了?”
李成儒是楊婕專門從外面請來給西遊籌備組幫忙的,除了籌備組的事,其他任何事都與他無關。
相對來說,他倒是輕松了一點兒。
“打雜呗,我也沒什麽正經事,今個上午,王老師來了,給唐僧、豬八戒、還有沙和尚定了妝。”
顧北一聽這話,連忙問道:“王越來了?”
“來了!”
王越之前被楊婕導演安排去法源寺體驗生活,可還沒待夠半個月,就跑回來了。
見着顧北就一個勁委屈的抱怨:“别的都還能接受,可就是被蚊子咬的實在受不了了,不光咬身上,還往腦袋上叮,師傅們還不許打蚊子,說是不能殺生。”
當時看着王越腦袋上那一片大紅疙瘩,顧北差點兒笑死,楊婕導演也是忍俊不禁。
最後還是楊婕導演開恩發了話,王越才算是脫離苦海,反正也學得差不多了,要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以後有機會再找補吧。
随後,王越還拿出來一張他在寺裏與和尚一起拍的照片,照片的背後有和尚贈給他的佛教的兩句偈言:務實——言行相應,不懷自大;有恒——有所爲作,而不中舍。
禅機滿滿,顧北看過之後,感覺都要升華了。
“小顧,我覺得王越形象上一般,還滿臉苦相,讓他演唐僧怎麽看都不合适。”
聽李成儒又唠叨上了,顧北沒好氣的回了句:“他不合适誰合适?你?”
“我行啊!真要是讓我演,保準比他演得好。”
李成儒自信滿滿的,顧北看着他卻滿臉的錯愕,這個貨不會是早就有這個心思了吧?
“開會了,别在下面說小話,待會兒讨論的時候,讓你們說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