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是戰鬥的星期天。
重生前,國内早就施行了雙休日制度,可在當下,人們依然是工作六天,休息一天,雙職工的家庭,隻能将所有的家務活都放在周末幹。
所以才有那麽一個說法:戰鬥的星期天,疲憊的星期一。
家裏的髒衣服,還有準備拆洗的床單被罩一大堆。
顧北有大事要做,可不想被李素芬給抓了壯丁。
騎着自行車,在街道中穿行,一路到了郵電局,先把寄給小姨的回信塞進郵筒,随後停好車,進了大廳。
嚯……
人可真不少,都是趕着周末過來辦事的。
後世的郵電局門可羅雀,幾近倒閉,可放在當下,妥妥的牛掰部門,甭管是寄信、郵包裹、發電報,或是彙款,都要在此辦理,甚至還承擔了一部分長途業務。
“喂!喂!你大點兒聲,我聽不見。”
靠牆的位置,有個中年人正在打電話,扯着嗓子一通大吼,看他那急赤白臉的模樣,估計是在心疼一分鍾三毛的長途費。
顧北很自覺的排隊,半個小時之後才輪到他。
業務辦理速度和效率,真心堪憂。
“同志您好,我買郵票。”
櫃台後面的大媽連眼皮都沒擡一下,闆着張撲克臉:“要幾張?”
說着拿過一版就要撕。
“生肖雞票還有嗎?”
大媽的動作及時停下,看了顧北一眼。
“集郵的?”
集郵愛好者現在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剛才顧北進來之前,在郵電局門口就看到了幾位,手裏拿着硬紙闆,上面寫着:集郵愛好者,尋找同道交流學習。
“是,同志,還有整版的嗎?”
生肖雞票是年初發行的,現在已經十一月份,有沒有的,還真不好說。
雖說雞票在後世的價值遠遠比不上猴票,但單張也被炒到了二百多,整版80連張能賣到兩萬。
顧北買雞票倒不是爲了坐等三十年後升值,完全是爲了了卻一樁心事。
重生之後,明知道這玩意有收藏價值,卻不行動,不怕被讀者噴啊?
“有,要幾版?”
還真有啊?
“同志,猴票還有嗎?”
顧北貪心不足蛇吞象的問道。
萬一呢。
大媽明顯不耐煩:“早幹嘛去了?要幾版?”
顧北暗自神傷,估算了一下口袋裏的錢。
“來一版吧!”
三十年後價值才能升到兩萬多,存一版完全是爲了心裏安慰,真指望這個發财,顧北現在就可以一頭撞死了。
大媽在好幾個冊子裏翻找了半晌,遞給了顧北一版,奉上七塊錢,拿回6毛錢找零。
從郵電局出來,顧北還在惋惜,要是能早來一年就好了,他也買上六版猴票,等到三十年後,大兒子結婚,賣一版,二兒子結婚,再賣一版。
在街對過的國營食堂吃了早點,出來的時候,顧北手上也多了一塊硬紙闆,上面寫着:尋找集郵愛好者,共同交流。
随後回到郵電局門口,把大牌子往腿邊一放,絲毫不理會來來往往那些人怪異的目光。
掏出昨天得來的大重九,點上一根,悠然自得的吸着。
半個小時,終于有人湊到了跟前。
“小同志,你也喜歡集郵?”
這個“小”字用的很讓人不爽。
瞥了那人一眼,黑框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很有點兒斯文敗類的感覺。
見顧北不說話,隻是盯着他看,那人有點兒不自然。
“你……收嗎?”
撿着正事說多好,又不熟,沒事兒套什麽瓷啊!
“有好的?”
顧北有了回應,那人頓時來了精神。
“那得看你想要交流什麽了?”
買賣不說買賣,還得打着交流的幌子,顧北很想笑,可仔細一想,這也是當下的時代特色,人們恥于談錢,可心心念念惦記的也是它。
“去年的猴票有嗎?”
那人眼睛一亮:“有啊!你是要單張的,還是整版的?”
嚯……
顧北倒是有些意外了,本來隻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讓他給遇上了。
哥們兒,你即将失去一套房。
“整版的什麽價?你有幾版?”
現在的人矜持,顧北可就沒那麽多說道了。
那人猶豫了一下,咬着牙報了一個數:“25,我也隻有一版。”
顧北驚愕的表情就像是遇見了怪胎,那人說出“2”的時候,他還以爲是200呢,要是這個價,他還真拿不下來。
口袋裏裝着全部身家,也才50多塊錢。
結果,25。
三十年後,這人絕對得後悔瘋了。
“哥們兒,鬧呢?8分錢一張,整版六塊四,你問我要25,勞駕,問您一句,你上一個月的班能賺25嗎?”
雖然顧北已經迫不及待要拿下了,可還是決定講講價。
能省一分是一分,他現在每個月的工資才32。
“這……這是第一版生肖票,很有收藏價值的,我要25絕對不貴,要不是急用錢,我還舍不得賣呢。”
呵呵!
倒是很有眼光,但還是被這個時代局限住了。
這個時候的人,誰要是跟他說,一版六塊四的郵票,三十年之後,能賣到一百多萬,對方肯定不會心動,隻會用關愛智.障的目光打量着說這話的人。
“去年發行的郵票,就算有收藏價值,能高到哪去啊?再說了,發行量幾百萬,我到哪弄不來一版,非得花25跟你買。”
顧北說完,作勢不再搭理那人。
“你……你覺得貴,就劃個價啊!”
眼見生意要黃,那人也顧不上體面了。
“12。”
顧北不耐煩的報了一個價,大有談不妥就走人的架勢。
那人有些猶豫:“你多少再給添點兒,現在整版的猴票肯定不好買。”
廢話,要是好買,我用得着在大街上舉牌子嗎?
“15,15我就讓給你了。”
爲了讓對方三十年後不至于太懊悔,顧北還裝出爲難的表情,猶豫再三才點了頭。
“得,算我幫你一忙。”
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錢,數出15遞了過去,對方歡天喜地的接過,然後将整版的猴票交給顧北,轉身就走,似乎生怕顧北後悔。
但願他三十年後還能有這麽樂觀的心态。
顧北目送對方離去,随後就準備收攤了,得了一版,已經是意外之喜,再奢求更多就有點兒貪了,而且,他今天出來也不光這一件事。
“哥們兒,那郵票你還要嗎?”
呃……
難道我真的是位面之子,人生男主角?
顧北正要開鎖,就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回頭一看,跟剛才那位完全就是兩個風格,頭發亂糟糟的,一身不知道從哪淘換來的,土綠色打着補丁的舊軍裝,雙頰幹瘦,可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有神。
“剛收了一版,沒錢了。”
這人不是個善茬兒。
顧北本能的不想跟對方打交道。
當下即便是京城這首善之地,治安情況也并不樂觀,要經過幾輪嚴厲打擊之後,才會真正安定下來。
“剛才你掏兜的時候,我都瞧見了,猴票我有幾版,10塊錢一版,你要是收的話,我都讓給你。”
呵呵!
還能有這好事。
明明見着了顧北剛才15塊錢一版交易的,現在居然主動降價三分之一,這裏面還是沒有鬼的話,他就把腳蹬子給吃了。
天上掉餡餅可不是什麽好事,那些伸長了脖子,張大嘴接着的人,顯然是沒考慮重力加速度。
“算了,今個還有别的事,下次遇上再說。”
顧北說完,打開了自行車的鎖,正要上去,卻被對方按住了肩膀。
“别啊,哥們兒,相逢就是有緣,咱哥倆找個地方聊聊。”
說着話的工夫,顧北就感覺到一個硬物頂在了他的腰間。
唉……
我本一心向善,奈何世間妖魔橫行,便度他一度吧。
“大哥,有話好好說。”
顧北故作慌亂。
“是得好好說,推着車子,咱們一道走。”
那人順勢攬住了顧北的脖子,裝作和顧北很熟悉的樣子。
從郵電局的大門口離開,走出去一百多米,拐進了一條胡同,剛進去,顧北就感覺到後面又有人跟了上來。
“小子,把錢……”
嘭!
挾持着顧北的那人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臉上遭遇了重擊,本來就瘦,挨了這一下,一側臉上的肉都快被打到另一邊了。
一發入魂。
嘴角瞬間豁開,兩顆帶着血的後槽牙随之飛出。
還沒等那人倒地,顧北緊跟着一個膝撞,正中他的腦門,後腦勺磕在牆上,癱倒在地,跟個泥鳅一樣蛄蛹着。
跟進來的那個人都傻眼了,手上拿着棍子,呆立在原地,不知道是該上,還是該跑。
迎上顧北的目光,一股涼氣直沖頭頂。
我要涼!
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
“把身上的錢掏出來。”
顧北将那人沒來得及說完的話,說了出來。
呃?
好像是我們準備打劫你,這怎麽反過來了。
“你也想試試?”
既然要度化這兩個惡人,肉體打擊隻能治标,想治本的話,必須從靈魂深處讓他們感覺到疼。
“大哥,大哥,别,别!”
那人趕緊把棍子扔在了地上,生怕再晚一點兒,自己就涼了。
将身上所有的口袋翻了個遍,沒等顧北發話,又主動将陷入昏迷中的同伴身上的錢也摸了出來。
“大哥,您……”
顧北接過,不光有錢,還有好幾張票據,随後懶得廢話,推着自行車就走。
相信這個教訓已經足夠深刻了,沒必要再逼逼賴賴個沒完。
跨上自行車,下一站打算去委托店。
對今天的經曆,顧北非常滿意,一版猴票,一版雞票,還反打劫了一波,收獲頗豐。
“哎呦,長眼睛沒有!”
正美着呢,冷不防從旁邊胡同裏跑出來一個人,直接朝顧北撞了過來,好在顧北反應快,将車把一扭,伸腿往地上一支,才沒摔倒。
“喲!三哥,您這是幹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