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矜歡沒有直接接過皇帝的湯碗,而是輕輕地撫摸上了他的手,将自己的手完完全全滑落在他的指縫當中握住,輕柔的摩挲了幾下。
空出來那隻手便将雞湯接住放在小幾上。
她将雞湯飲盡之後,便将身子往蕭奕祈懷裏靠着,幾番親昵的示好,無疑是告訴皇帝她已經接受了他的道歉。
“阿弟飽讀詩書,倒是講了不少詩句,可是妾身看來看去,都覺得不甚好。”
“隻有一句,記得還算清楚,鳳自巢雲起,翺翔九天間。”
蕭奕祈便也沒有反駁了她,許是爲了遷就陸矜歡,讓她高興些,便說,“如此不如就巢雲二字,她本就是長公主,是雲上飛着的鳳凰。”
陸矜歡也隻是覺得這句聽來寓意好,沒成想皇帝當即就定了下來。
她不确定地問:“便定好了?喚作巢雲?”
蕭奕祈沒有遲疑,“你覺得好,便就這個。”
隻是封号他還要再想想,“其餘的朕來便好,禮部那些個人總喜歡吉祥話,來個福康的這種應付的封号,也不好聽,朕回頭再想想昭昭的封号。”
陸矜歡立即臉上揚起了笑意,隻是她察覺到時,很快就收斂了起來。
她不自在地咳了咳,“如此,都聽陛下的。”
蕭奕祈也沒有再提起昭昭的事情,倒是一直照顧着陸矜歡,歇下之前,還替她揉捏了起來,生怕她身子不适,仿若她肚子裏還揣着孩子,那般周全仔細。
但讓陸矜歡驚訝的是,皇帝竟然沒有提起過她要進宮,做美人的事情。
想了想,她認爲估摸着皇帝見她如此身子還不穩當,要是得了這消息,指不定又會出什麽事,就暫時沒有同她提起過。
既然皇帝不肯主動告訴她,陸矜歡自然樂得不說不問,就當什麽也不知道。
如今能安安穩穩地在宅子裏待着,她便覺得沒那麽多頭疼,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吧。
結果皇帝翌日回來的時候,他便徑直提起了昭昭的事情。
“囡囡,上朝的時候,朕已經和臣子們商定了,讓昭昭正式入蕭氏玉牒的日子,便是下個月初,這般昭昭才算名副其實的長公主了。”
這話雖說沒有事先告訴陸矜歡,但皇帝總算沒有将昭昭随意帶走了,她便也沒覺得如何,就應了下來。
總之也是爲了昭昭好。
蕭奕祈看她反應冷淡,過了一會兒才将視線緊緊地放在陸矜歡臉上,一刻不曾眨眼。
“囡囡,要不要同朕回宮?”
陸矜歡昨晚還在慶幸皇帝沒有主動說起此事,當下心裏一慌,沒成想他這麽快就說開了。
她立即就冷靜了下來,想知道皇帝會怎麽勸她進宮。
她輕輕地看向皇帝,眼神沒有波瀾,好似對此事并不知曉,“陛下覺得妾身進宮,是什麽身份好?”
許是陸矜歡的眼神過于熾熱燙人,讓蕭奕祈心裏有些打鼓,他不确定陸矜歡聽了他的話,會不會答應下來。
“你這回當然是陸氏,就是身份暫時恐怕不會太高,美人如何?”
陸矜歡一聽果然還是美人的身份,便來來回回念了兩聲,她徑直看向皇帝,冷聲道:“陛下給妾身定好的位分便是這個?”
被陸矜歡問了一嘴,皇帝實在是無法将接下來的話,講給她聽。
他目光躲閃了一下,聲音有些沉冷,“美人确實品級不高,你如今又是昭昭的母妃,本應該是四妃之一,可是……”
他想到後面的話,終究還是有些猶豫。
陸矜歡倒是很想看看,皇帝怎麽來勸說她,接受這個位置。
便又問道:“可是如何?”
蕭奕祈被追問,隻好硬着頭皮說道:“四妃的位置,無論如何都要是有些身份的貴女方能做,要是身份夠不上,恐怕會被前朝後宮之人針對彈劾。”
“囡囡,朕都是爲了你好,不想你落人口實。”
陸矜歡冷笑,她也是怔愣了一瞬才知道皇帝說的是什麽意思。
不過就是覺得她身份低賤,還不足以去做妃位罷了。
這會兒陸矜歡又想起了陸成煜和她說的那些話來,她更加想知道,皇帝若是覺得她身份夠不上妃位,爲何還要同老首輔等人,說要讓她做皇後。
難道就是讓老首輔氣急了,而後跳進他的陷阱,讓自己的嫡女吃虧?
陸矜歡怎麽想也沒有想明白,沉默着在猜測各種可能。
然而在蕭奕祈看來,她肯定是因着他剛剛說的那番話生氣了。
他歎了一口氣,便趕緊辯解道:“四妃之位當初是先祖定下來,讓蕭氏的血脈不能被布衣之人給混淆了,故而身份都需是貴女出身。”
“囡囡,如今你父親的案子剛平反,美人之位,朕已經是争取到最好的位置了。”
陸矜歡沉默着沒有和皇帝說一個字,她總算是聽明白了,皇帝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盡管開始的時候,她隻是有些意外,但也不是真的把位分的事情放在心上。
這會兒聽着蕭奕祈的解釋,簡直快要氣笑了。
她也沒忍着,直接問道:“所以陛下認爲,妾身的身份低賤,沾染了你們蕭氏的血脈,就是讓昭昭髒了不成?”
蕭奕祈攏着眉心,趕緊否認,他态度堅決地說着,“昭昭是朕和你的女兒,有什麽髒不髒的話,莫要胡說。”
隻是他說完,便又歎氣了起來,“囡囡,朕已經想盡了法子,爲了保全你,這已經是最爲周全的了。”
“朕雖是天子,可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如今自然還有爲難的地方,你也要爲我想想可好?”
爲他着想?
陸矜歡本來一開始就是奔着國母皇後的位置去的,她自然是沒有和皇帝透露過半分這樣的心思。
現在他終于肯讓她進宮了,可是也沒有去問過她想不想,她方才隻不過是問起了爲何是美人之位。
蕭奕祈卻說她不爲他着想起來,當她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了不成?
陸矜歡面帶譏諷地看向皇帝,笑着道:“陛下這是說的哪的話,妾身也沒有講過一定要進宮,你爲何要這般污蔑妾身?”